
五、独特的人文学
行文至此,“史学是什么”这个问题的答案还没有浮现出来。从上文的讨论来看,这个看似简单的问题,却牵涉到历史知识的性质、史学的地位和价值、史学方法论的内涵、史学表述的方式及规范等许多方面的因素,一时难以达成共识也就不足为异。职业史家也许不必过深地卷入这类争论,因为这种众说纷纭、莫衷一是的局面,容易让治史者对自己工作的性质和价值产生困惑。不过,治史者对自己学科的特性也不能漠不关心,不然也会妨碍对专业规范和方法的深入理解。
在史学作为一个学科尚具有某种一致性的时代,对于“史学是什么”这个问题虽然没有唯一的答案,但总体上还有若干种得到广泛认可的说法。自现代学科体制成形以来,人们习惯于在与其他学科的对照中界定史学的特性,经常说史学属于某个学科,或史学不是某个学科。概括起来说,欧美学界关于史学属性的观点有如下几种:史学是科学;史学是文学(或艺术);史学既是科学也是文学(或艺术);史学既不是科学,也不是文学(或艺术),而是一个独立的学科。
科林伍德关于史学属性的讨论,正是在学科对比的框架中展开的。他首先说明了史学和艺术、科学、哲学的差别。他提出,史学的“目的在于知识,这一点使它区别于艺术,因为艺术的目的在于想象;它的对象是个别的,这一点又使它区别于科学,因为科学是一般的知识。艺术的对象是想象的个别事物,而历史的对象则是真实的个别事物”。他还说,“历史的客观性又使它区别于哲学。历史假定存在一个不依赖于认知者的事实世界,历史学家的思维只是解释这个世界,而决不是创造这个世界”。他接着又说,史学和艺术、科学也有相通之处:“一切历史都是艺术,因为讲故事是一种艺术”;艺术的想象、科学的概括都可见于史学,只不过目的都在于确定历史事实。因此,“艺术和科学不是被排除于历史之外,而是包含于历史之中,不过它们的形式有所改变,那是为了服从于历史的目的之故”。139几十年以后,有一位澳大利亚学者发挥科林伍德的说法,称“历史学是一个横跨人文学和社会科学的学科”。140
在有些学者看来,把史学与其他学科对比以讨论其特性,无异于对其尊严和独立性的冒犯。他们甚至负气地宣称,史学什么也不是,它就是史学。1948年,美国学者罗伊·F. 尼科尔斯撰文呼吁“史学的独立”。他写道:
史学不是艺术,不是科学,也不是文学。它是独特的。它是知识的一个分支,有自己的特征和方法,应从其自身而不是用类比的方式来看待它。现在,历史学家应该对他们的功能、他们的目标和他们的方法抱一种更积极自信的态度。141
这种观点在中国台湾学者杜维运那里得到了呼应,他称史学“不是科学,不是艺术,也不是任何其他学术,历史就是历史,历史女神克丽欧(Clio)永远凛凛不可侵犯”。142
美国学者海登·怀特曾用调侃的语调评论说,历史学家往往采用“费边策略”来应对外界关于史学性质的讨论:当社会科学家批评史学的科学性薄弱时,他们就强调史学在艺术性方面的长处;当文学家不满史学的表现方法时,他们又回到了史学的科学性;他们有时甚至宣称,“艺术和科学只有在历史中才能达到和谐的综合”。143不过,历史学界并非总是被动应付外界的评论,有时也在主动关注和讨论相关的问题,其意见的多样化表明这个问题的确相当复杂。自20世纪初以来,史学的领域不断拓展,研究方式愈加多样化,史家群体的规模有明显的扩大,与史学形成竞争关系的其他知识领域也不断增多,这些变化严重削弱了史学内部的一致性,也使得“史学是什么”的答案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当今史学的研究对象包罗很广,过往人类生活的不同领域、各个侧面乃至各种细枝末节,都是史学的题材来源;其研究方法中也包含许多其他学科的要素,举凡哲学的思辨、社会科学的分析、文学的表现、人类学的田野调查、新闻学的口述采访、统计学的定量分析等,均可见于史学。这是否意味着史学是一门拼凑起来的、没有自己特性的博而杂的学问呢?答案当然是否定的。如果一定要用一句话来概括史学的特性,我们不妨说,它是一门以过去事实为基础的独特的人文学144 。
史学首先是人文学。它关注的是人,研究的是人,探讨的是过往时空中人的观念、行为、制度及其意义。秉承科学主义余绪的费弗尔曾说:“历史学是关于人的科学,是关于人类过去的科学。”145钱穆称赞中国史学的特色,提出“重人不重事”的见解。146中国上古有“左史记言、右史记事”的说法,而事和言自然都是人留下的。在古代史籍中,人物传记所占的比重很大,即便是编年体或纪事本末体史书,所记载的也大多是历史人物的言行。当然,这种“人”是“帝王将相”,是上层精英,也就是钱穆所推许的“少数人”。147这种“少数人”也曾长期是欧洲史学的主角。英国的卡莱尔崇拜“英雄”,将“英雄史观”推向极端,甚至说:“世界的历史就是伟人们的传记。”14820世纪中叶以来,欧美史家越来越强烈地反对“精英史观”,史学中“人”的范围逐渐扩大,直至涵盖社会所有的阶层和群体。布罗代尔说:“历史学家的任务不仅要重新找到‘人’(这个说法用得太滥),而且要认出相互对立的、大小不等的社会集团。”149的确,在“新史学”的语境中,“人”不再是传统史学中的“伟大的个人”,而是众多的社会群体,是“默默无闻的大众”。还有学者甚至走到另一个极端,把“个人”逐出史学的领地,仅只关注群体、趋势和结构。布罗代尔本人的著作就重在揭示环境、局势、心态对人的“囚禁”,而很少论及人的能动性在历史中的作用。从“旧史学”的视点来看,这种“结构史学”埋没“人”,变成了“去人化的史学”。150“新微观史学”的兴起,可视为对这种“去人化”趋向的反拨。一批史家致力于从历史的烟尘深处发掘“小人物”的经历,力图使历史中人的形象变得略微具体而清晰。
人总是与事相连的,史学以讲故事的方式展现过往人的经历,这样就造成一个印象,似乎史学不过是叙事。叙事的确是史学的主要手段,但不能把叙事等同于史学。151史学的叙事通常也不是仅仅停留于“就事论事”的层次,而着意阐释潜藏在事背后的人的思想和动机,以及事对于人的意义。换言之,历史叙事中的“事”,通常是从人的角度来叙述和阐释的。这也是史学作为人文学的一个基本特点。科林伍德指出,历史事件不同于自然事件,它不是一个单纯的事件,而有外部和内部之分:“事件的外部”是指“属于可以用身体和它们的运动来加以描述的一切事物”;“事件的内部”则是事件中“只能用思想来加以描述的东西”。历史学家必须同时关注两者,因为他“必须经常牢记事件就是行动,而他的主要任务就是要把自己放到这个行动中去思想,去辨识出其行动者的思想”。进而言之,“历史的过程不是单纯事件的过程而是行动的过程,它有一个由思想的过程所构成的内在方面;而历史学家所要寻求的正是这些思想过程。一切历史都是思想史。”152
置于当今史学理念的脉络中,“一切历史都是思想史”这个命题可有两解。其一,人是“会思考的苇草”,而历史作为人行动的记录,就不可能脱离行动者的内在观念来理解,因之一切以人为中心的历史都必须挖掘行动者的思想和动机,必须从当事人的内心世界出发来理解“行动的过程”。其二,我们所知的历史仅仅是,而且只能是经由史家写出的过去,而这种被写出的过去必然包含历史书写者的思考,这也使得一切历史都变成了“思想史”。中国学者何兆武也在这两层意义上强调“思想”对于治史的意义。他写道:“历史终究是人创造出来的,不能领会前人的思想感情……那么最多只能说他知道了(kennen)历史事实,但不能说是理解了或懂得了(wissen)历史。”153换言之,只有透过历史行动者和历史书写者的双重“思想透镜”,史家才能真正窥见“过去世界”的面目。这也就对史家的思维能力提出了很高的要求,并把“思想”提升为史学优良品质的象征。如果要使历史书写具备“思想史”的品质,就不能撇开史家的才情、修养、学识和技艺。以往有一个时期,那些以社会、结构、制度、趋势、城市、环境、疾病等为题材的历史书写,由于忽略人的能动性乃至抹去人的痕迹,以致沦为单纯的技术性写作,失去了史学所应有的“思想史”的品质。其实,只要史家把过去作为思考的对象,无论题材属性如何,都能成为“思想史”。新近以宇宙万物为考察对象的“大历史”(big history),以及探究史前人类的“深历史”(deep history),虽然不一定涉及历史行动者的思想,但只要真正进入历史书写者的思考之中,也不乏成为“思想史”的可能。
史学的基础是过往事实,这一点从根本上规定了它的学科特性。过去是一个在时间中延续的过程,史家处理的过往事实,乃是在时间之流中变化的事件、观念、制度和趋势。发现和梳理过去事实,进而阐释其意义,就成为历史研究的基本任务。为此,治史者须竭尽所能地收集和解读包含过去事实信息的史料,坚持“论从史出”的经验研究路径,重视史料学、史源学、考据学、诠释学和其他辅助学科的训练。英国学者埃尔顿指出,史学并不是研究人类过去的唯一学科,考古学、人类学、民族学以及其他社会科学,大多也涉及人类的过去;但是,史学关注事件,关注变化,关注具体,这三点使它区别于其他研究人类过去的学科。埃尔顿进一步解释说,史学的研究对象是事件,而不是状态;是发生的事物,而不是存在的事物;历史分析和描述的重点是变化,即人群、制度、观念等从一个状态向另一个状态的转化;史学关注的是个别而具体的东西,而不是人们通常所说的独特的事物;这一切为史学的自主性提供保证,使它成为一个独立的学科。154埃尔顿的见解不一定代表史学界的共识,特别是他把史学等同于对具体事件的研究,这与当今史学的现状并不吻合,因为趋势、结构、群体和社会事实等,早已进入史学探讨的范围。但他所总结的三个关注点,也确实指明了史学与其他人文学科的区别。
史学也是一个开放性十分突出的学科。诚然,许多学科都具有开放性,但史学的开放性有不同的表现。首先,史家对历史的认识始终处在不断的变动之中,虽然许多历史事实得到了确认,但新的历史事实不断出现,对于多数问题的解释也没有定论,因而每一代人对历史的认识都有所不同。其次,史学承认多样性,不同时代、不同民族和不同个体的历史研究者,对历史的认识存在差异,在题材、方法、解释框架和研究结论上呈现纷繁多样的面貌,而他们所提供的充满分歧的历史知识,在整体上丰富了人类对过去的认识。最后,史学的发展,特别是领域的开拓、方法的更新和视野的转换,经常是通过吸纳其他学科的理论和方法而实现的。向其他学科开放自己的领地,可以说是史学不断获得生机的一个奥秘。
史学还是一门具有很强综合性的学问。英国学者特里维廉说:“在历史是艺术还是科学的这个议论纷纷的问题上,让我们认为它两者都是或者两者都不是。因为它有两者的因素。”在他看来,史学承担着三种不同的任务:一是“史实的积累和证据的检验”,这是属于“科学的”任务;二是将搜集的史实进行选择和排比,并做出推测和概括,这是“推测的或想象的”任务;三是“用一种能吸引和教育我们同胞的形式把科学和想象的结果表达出来”,这是“文学的”任务。155显然,史学只有兼具科学性和艺术性,才能更好地担当自己的使命。
在当今欧美学术界,很少有人用“科学性”一类的字眼来谈论史学的特点,而至多是围绕“客观性”来讨论历史知识的性质。国内学界普遍坚持史学的“科学性”,相信治史重在求真,而求真的旨趣在于揭示历史的规律;正是由于史学以揭示历史规律为宗旨,它才具有“科学性”。不过,这种“科学的”史学,在整体上可能还只是一种理想化的目标。对于具体的治史实践来说,“科学性”主要体现为一种精神和态度,也就是不能向壁虚构,要广泛收集可靠的证据,论点要有材料支撑并符合常识,论证不能违背逻辑,结论必须经得起史料和方法的检验。
至于“艺术性”,从表面来看似乎与“科学性”相抵触,因为科学的基础是事实和理性,而艺术的生命在于想象和情感。事实上,恰恰是在想象这一点上,史学和艺术拥有共通之处。史家面对遥远而陌生的过去,手边只有支离零碎、未可尽信的资料,要理解前人的思想和行为,要重建过去的生活场景,没有想象力如何能办得到呢?不过,史学的想象是研究者的一种素质,而不是方法。还需要注意的是,学界在谈论史学“艺术性”时,通常是着眼于历史写作的技巧和文辞,希望优秀的史学作品同时具备艺术的美感。156因此,即便是兰克这种标榜“如实直书”的史家,在谈到历史写作时也强调文学性,称史学“既是艺术,也是科学”。157
总之,史家需要具备文学修养,但不能用小说笔法来写历史;研究历史离不开科学精神,但不能将史学与科学混为一谈;社会科学可以作为治史的工具,但不能把史学简单地看成社会科学。我们在讨论史学的特性时,最好从多样性和独特性结合的视角看问题。正是由于史学是一个多样性和独特性的统一体,就要求历史研究者具备多样化的素质,在历史写作中兼顾科学性、理论性和艺术性。做一个出色的史家,最大的困难或许就在这里。古往今来史学大师屈指可数,也可能与此有莫大的关系。
1 关于“史学”作为一个概念在中国史学史上的形成和演变,参见瞿林东:《中国史学史纲》,北京出版社2000年版,第7—12页。
2 西奥多·哈默罗:《关于历史学和历史学家的思考》(Theodore Hamerow, Reflections on History and Historians),威斯康星州麦迪逊1987年版,第45页。
3 罗尔夫·托斯滕达尔:《史学专业主义的兴起和传播》(Rolf Torstendahl, The Rise and Propagation of Historical Professionalism),纽约2015年版,第5页。
4 魏征等:《隋书·经籍志》,中华书局1973年版,第4册,第904页。《礼记·玉藻》作“动则左史书之,言则右史书之”。语见陈澔注:《礼记集说》,收入《四书五经》,北京古籍出版社1995年版,下卷,第827页。
5 刘知几撰,浦起龙释:《史通通释》,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年版,第325页。
6 钱大昕:《史记志疑跋》,载梁玉绳:《史记志疑》,中华书局1981年版,第1册,第1页。钱大昕以“经”和“子”为参照来评论《史记》,正好可以作为史学尚未独立的一个旁证。
7 班固:《汉书》,中华书局1962年版,第6册,第1712—1715页。
8 参见余嘉锡:《目录学发微》,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4年版,第146、150、151页。
9 参见胡宝国:《汉唐间史学的发展》,商务印书馆2003年版,第30—34页。
10 魏征等:《隋书·经籍志》,第4册,第992页。
11 内藤湖南:《中国史学史》(马彪译),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年版,第370—379页。
12 梁启超:《中国历史研究法》,第328、329—331页。
13 章学诚:《章学诚遗书》,第29—30页。
14 近世有人对章学诚的学问见识颇有微辞。章太炎曾抨击章学诚立论悖谬,为学粗率,误导学者。另据牟润孙回忆,陈垣称章学诚为“乡曲之士”,读书少而好发议论。参见章太炎:《与人论国学书》,载章太炎:《章太炎全集》,上海人民出版社1985年版,第4册,第353—354页;牟润孙:《励耘书屋问学回忆》,载陈智超编:《励耘书屋问学记——史学家陈垣的治学》,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82年版,第89—90页。
15 梁启超:《清代学术概论》,东方出版社1996年版,第44页。
16 关于清代学者在方法与材料上的特点及其局限的评论,参见王汎森:《中国近代思想与学术的系谱》,河北教育出版社2001年版,第346—347页。
17 参见J. W. 汤普森:《历史著作史》(谢德风、孙秉莹译),商务印书馆1996年版,上卷,第1分册,第27—45页。
18 汤普森:《历史著作史》,下卷,第3分册,第404—405页。
19 查尔斯·比尔德:《著史系出自信念的行动》(Charles A. Beard, “Written History as an Act of Faith”),《美国历史评论》(The American Historical Review),第39卷,第2期(1934年1月),第219页。
20 参见汤普森:《历史著作史》,下卷,第3分册,第1—77页。
21 乔治·皮博迪·古奇:《十九世纪的历史学与历史学家》(耿淡如译),商务印书馆1989年版,上册,第92页。
22 古奇:《十九世纪的历史学与历史学家》,上册,第190页。
23 参见格奥尔格·伊格尔斯:《二十世纪的历史学:从科学的客观性到后现代的挑战》(何兆武译),辽宁教育出版社2003年版,第35—36页。
24 哈默罗:《关于历史学和历史学家的思考》,第41页。
25 海登·怀特:《元史学》,第136页;哈默罗:《关于历史学和历史学家的思考》,第40页。
26 托斯滕达尔:《史学专业主义的兴起和传播》,第7页。
27 托斯滕达尔:《史学专业主义的兴起和传播》,第86—90页。
28 汤普森:《历史著作史》,下卷,第3分册,第4页。文中提到的“冉·波当”,通译“让·博丹”。
29 马莎·豪厄尔等:《源自可靠的资料:史学方法导论》(Martha Howell and Walter Prevenier, From Reliable Sources: An Introduction to Historical Methods),纽约州伊萨卡2001年版,第70页;托斯滕达尔:《史学专业主义的兴起和传播》,第109—122页。
30 参见陈平原:《中国现代学术之建立——以章太炎、胡适为中心》,北京大学出版社1998年版,第13—20页。
31 钱穆:《现代中国学术论衡》,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1年版,第1页。
32 蔡尚思:《陈垣先生的学术贡献》,载陈智超编:《励耘书屋问学记》,第8页。
33 参见周文玖:《20世纪前半期中国史学理论发展略论》,《史学理论与史学史学刊》,2003年卷,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4年版,第118—132页。
34 鲁滨孙的《新史学》在1923年由何炳松译成中文出版;朗格卢瓦和塞尼奥博斯的《历史研究导论》在1926年由商务印书馆出版了中译本,译者为李思纯,书名作《史学原论》,著者译为朗格洛瓦、瑟诺博司;伯恩海姆的《史学方法与历史哲学指南》由陈韬译成中文,以《史学方法论》为题,署伯伦汉著,于1937年由商务印书馆出版。参见侯云灏:《西方实证史学在中国的传播及其影响》,《史学理论与史学史学刊》,2003年卷,第337—354页。
35 胡昌智、李孝迁:《伯伦汉〈史学方法论〉及其东亚的知识旅行》,《中华文史论丛》,2018年第3期,第328—337页;李孝迁:《观念旅行:〈史学原论〉在中国的接受》,《天津社会科学》,2019年第1期,第138—143页。
36 蒋廷黻在回忆录中谈及自己对史学范式的革新时,曾对传统学者只钻研古籍而不懂历史的治学方式,加以辛辣的讽刺。参见蒋廷黻:《蒋廷黻回忆录》(谢钟琏译),传记文学出版社1979年版,第124页。
37 顾潮:《顾颉刚年谱》,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3年版,第169页。
38 参见顾颉刚:《〈古史辨〉第一册自序》,载顾颉刚:《古史辨自序》,河北教育出版社2000年版,上册,第109—110页;另见顾颉刚:《我与古史辨》,上海文艺出版社2001年版,第184—217页。
39 顾潮:《顾颉刚年谱》,第71、94、108—109、150页。
40 王汎森:《中国近代思想与学术的系谱》,第162—163页。
41 关于历史学在公共生活中的影响,英美学者有不同的看法。古尔迪和阿米蒂奇在《历史学宣言》中提到,自20世纪70年代以降,历史学和人文学科“在从公共领域撤退”。这种观点遭到了另一些学者的尖锐批驳。他们认为,正是在这个时期,专业史家借助大学课堂、公共媒体和博物馆等渠道,赢得了越来越多的受众,对公共生活发挥越来越大的影响。参见乔·古尔迪、大卫·阿米蒂奇:《历史学宣言》(Jo Guldi and David Armitage, The History Manifesto),英国剑桥2014年版,第79页;德博拉·科恩、彼得·曼德勒:《评〈历史学宣言〉》(Deborah Cohen and Peter Mandler, “AHR Exchange: The History Manifesto: A Critique”),《美国历史评论》(The American Historical Review),第120卷,第2期(2015年4月),第537页。
42 参见托马斯·本德:《整体与部分:美国历史研究需要综合》(Thomas Bender, “Wholes and Parts: The Need for Synthesis in American History”),《美国历史杂志》(The Journal of American History),第73卷,第1期(1986年6月),第120页。
43 关于后现代主义史学理论的核心观点,参见阿伦·芒斯洛:《解构历史》(Alun Munslow, Deconstructing History),纽约2006年第2版,第1—4页;基思·詹金斯:《论“历史是什么?”——从卡尔和埃尔顿到罗蒂和怀特》(江政宽译),商务印书馆2007年版,第3—37页。关于后现代主义史学理论的评论性概述,参见凯文·帕斯莫尔:《后结构主义与历史学》(Kevin Passmore, “Poststructuralism and History”),载斯蒂芬·伯格等编:《历史书写的理论与实践》(Stefan Berger, Heiko Feldner, and Kevin Passmore, eds., Writing History: Theory and Practices),伦敦2010年版,第124页。
44 海登·怀特把“历史著作”(historical work)定义为“一种以叙事散文话语的形式出现的词语结构(verbal structure),意欲成为过去的各种结构和过程的一种模式或图像(icon),以有助于通过表现它们来对它们是什么做出解释”。海登·怀特:《元史学》,第2页。另参见芒斯洛:《解构历史》,第7页。
45 这是德国学者吕森对后现代主义史学的评论。参见吕森:《历史秩序的失落》,载张文杰编:《历史的话语:现代西方历史哲学译文集》,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2年版,第80页。
46 马克·波斯特:《文化史与后现代性》(Mark Poster, Cultural History and Postmodernity: Disciplinary Readings and Challenges),纽约1997年版,第5、154页。
47 转引自理查德·埃文斯:《捍卫历史学》(Richard J. Evans, In Defense of History),纽约1999年版,第3页。
48 基思·温德舒特尔:《对历史的杀戮:文学批评家和社会理论家在如何谋杀我们的过去》(Keith Windschuttle, The Killing of History: How Literary Critics and Social Theorists are Murdering our Past),纽约1996 年版。
49 埃文斯:《捍卫历史学》,第6、7页。
50 李宏图:《从现代到后现代:当代西方历史学的新进展——帕特里克·乔伊斯教授访谈录》,《史学理论研究》,2003年第2期, 第107、109页。
51 帕特里克·乔伊斯:《历史的回归》(Patrick Joyce, “The Return of History: Postmodernism and the Politics of Academic History in Britain”),《过去与现在》(Past and Present),第158期(1998年2月),第235页。
52 杨豫、李霞、舒小昀:《新文化史学的兴起——与剑桥大学彼得·伯克教授座谈侧记》,《史学理论研究》,2000年第1期,第148页。
53 乔伊斯:《历史的回归》,《过去与现在》,第158期,第221页。
54 乔伊斯·阿普尔比:《历史学的力量》(Joyce Appleby, “The Power of History”),《美国历史评论》(The American Historical Review),第103卷,第1期(1998年2月),第2—3页。
55 杨伯峻:《论语译注》,中华书局1980年版,第61、170页。
56 梁启超:《中国历史研究法》,第10页。
57 汤普森:《历史著作史》,上卷,第1分册,第107页。
58 周振甫:《文心雕龙今译》,中华书局1986年版,第138—152页。
59 18、19世纪的英国史学界并非“文学派”史家的一统天下,注重占有详赡的材料和进行严格考订的牛津学派,也取得了富有影响的成就。
60 爱德华·吉本:《吉本自传》(戴子钦译),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2年版,第143页。
61 古奇:《十九世纪的历史学与历史学家》,下册,第537页。
62 参见李剑鸣:《西奥多·罗斯福的史学成就》,《历史教学》,1998年第8期,第50页。
63 乔治·班克罗夫特:《自美洲大陆发现以来的美国史》(George Bancroft, History of the United States, from the Discovery of the American Continent),波士顿1860年版,第7卷,第293页。
64 班克罗夫特:《自美洲大陆发现以来的美国史》,第7卷,第312页。
65 转引自彼得·诺维克:《那个高贵的梦想:“客观性问题”与美国史学专业》(Peter Novick, That Noble Dream: The “Objectivity Question” and the American Historical Profession),英国剑桥1988年版,第46页。
66 伊格尔斯:《二十世纪的历史学》,第10页。
67 海登·怀特谈到,有人说“历史”和“小说”的差别在于,历史学家是在“找出”(find)故事,而小说家则是在“创作”(invent)故事;但这种说法掩盖了一个问题,即“创作”在历史学家的工作中也起一定程度的作用。海登·怀特:《元史学》,第6—7页。
68 参见王晴佳:《后现代主义与历史研究》,《史学理论研究》,2000年第1期,第137—139页。
69 参见温德舒特尔:《对历史的杀戮》,第227—232页。
70 西蒙·沙玛是一个兴趣广泛、能力出众、题材多样的高产历史写手,推出过一系列畅销著作,其中译成中文的有《风景与记忆》(译林出版社2013年版)、《英国史》(中信出版社2018年版)、《风雨横渡:英国、奴隶和美国革命》(南京大学出版社2020年版)等。
71 伯纳德·贝林:《论历史教学与写作》(Bernard Bailyn, On the Teaching and Writing of History: Responses to a Series of Questions),新罕布什尔州汉诺威1994年版,第74—75页。
72 卢汉超:《历史学的艺术:史景迁访谈录》(Hanchao Lu, “The Art of History: A Conversation with Jonathan Spence”),《中国历史评论》(The Chinese Historical Review),第11卷,第2期(2004年秋季号),第134—135页。
73 李亚平、刘苏里:《〈万历十五年〉与中国历史写作的变化——关于〈帝国政界往事——公元1127年大宋实录〉的对谈》,《博览群书》,2005年第1期,第46—60页。
74 关于欧洲史学中的科学主义的论述,参见格奥尔格·伊格尔斯:《欧洲史学新方向》(赵世玲、赵世瑜译),华夏出版社1989年版,第1—46页。
75 艾瑞克·霍布斯鲍姆:《资本的年代》(张晓华等译),江苏人民出版社1999年版,第341页。
76 笛卡儿:《论方法》,载何兆武主编:《历史理论与史学理论:近现代西方史学著作选》,商务印书馆1999年版,第22—28页。
77 伏尔泰:《论历史:对新闻工作者的劝告》,载何兆武主编:《历史理论与史学理论》,第79—80页。
78 维柯:《新科学》(朱光潜译),商务印书馆1997年版,上册,第165页。
79 参见王晴佳:《西方的历史观念——从古希腊到现代》,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2002年版,第145—146页。
80 汤普森:《历史著作史》,下卷,第3分册,第365页。
81 兰克的史学被后世学者冠以各种名号,如“科学主义”、“客观主义”、“实证主义”和“历史主义”等。
82 伊格尔斯:《二十世纪的历史学》,第3页。
83 兰克:《论十九世纪》,载何兆武主编:《历史理论与史学理论》,第226页。
84 据伊格尔斯研究,兰克在19世纪末美国史学界的形象是科学主义史学的代表,而德国实证主义史学家则指斥兰克为“德国唯心主义传统的继承人”。美国历史学家后来才认识到兰克的另一面。伊格尔斯指出:“对于过去‘不偏不倚’的研究方式,力求仅只表明‘确实曾经发生过什么事’,事实上就对兰克显示了上帝所愿望的现存秩序。”伊格尔斯:《二十世纪的历史学》,第28、240—279页。
85 转引自吕森:《历史秩序的失落》,载张文杰编:《历史的话语》,第81页。
86 参见王晴佳:《西方的历史观念》,第150页。
87 黑格尔:《历史哲学》(王造时译),上海书店出版社1999年版,第110—116页。
88 海登·怀特:《元史学》,第40页。
89 转引自埃文斯:《捍卫历史学》,第19页。
90 德国史家布莱齐希在《世界历史的阶段和规律》中提出了24条历史规律。参见柯林武德:《历史的观念》(何兆武、张文杰译),商务印书馆1997年版,第255页。案:本书作者Collingwood,大陆有“柯林武德”和“科林伍德”两种译法,港台学者或译“柯灵乌”;本书在正文中据商务印书馆《英语姓名译名手册》,统一译作“科林伍德”;而在注释中仍用原译本的译法。
91 欧洲史家意识到原始资料的发掘和利用的重要性,对于史学的发展具有很大意义,对于史学成长为一个专门学科具有显著的推动作用。不过,兰克和阿克顿勋爵等人过于迷信档案,后者甚至说,随着欧洲档案的开放,全部信息都被掌握,一切历史问题都会获得解决,终极的历史也就能写成。参见爱德华·哈利特·卡尔:《历史学是什么?》(Edward Hallet Carr, What is History?),纽约1962年版,第3页。
92 参见华勒斯坦等:《开放社会科学》(刘锋译),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7年版,第10—11、16—18页。
93 哈默罗:《关于历史学和历史学家的思考》,第223页。
94 文德尔班:《历史与自然科学》,载何兆武主编:《历史理论与史学理论》,第388、392页。
95 克罗齐:《历史学的理论和实际》(傅任敢译),商务印书馆1982年版,第1—30页。
96 罗素:《历史作为一门艺术》,载何兆武主编:《历史理论与史学理论》,第546—549页。
97 屈维廉:《克莱奥——一位缪斯》,载田汝康、金重远编:《现代西方史学流派文选》,上海人民出版社1982年版,第180、181页。
98 查尔斯·比尔德:《那个高贵的梦想》(Charles Beard, “That Noble Dream”),《美国历史评论》(The American Historical Review),第41卷,第1期(1935年10月),第74—87页。
99 卡尔·贝克尔:《人人都是自己的历史学家》(Carl Becker, “Everyman His Own Historian”),《美国历史评论》(The American Historical Review),第37卷,第2期(1932年1月),第221—222、229—230、231、232—233页。
100 比尔德:《著史系出自信念的行动》,《美国历史评论》,第39卷,第2期,第221、223、224、227页。
101 威廉·H. 麦克尼尔:《神话与历史混合的史学:真相、神话、历史和历史学家》(William H. McNeill, “Mythistory, or Truth, Myth, History, and Historians”),《美国历史评论》(The American Historical Review),第91卷,第1期(1986年2月),第2页。译文参见中国美国史研究会编:《现代史学的挑战:美国历史协会主席演说集1961—1988》,上海人民出版社1990年版,第477页。
102 温德舒特尔:《对历史的杀戮》,第216页。
103 杨豫、李霞、舒小昀:《新文化史学的兴起》,《史学理论研究》,2000年第1期,第147页。
104 柯林武德:《历史的观念》,第347—350页。
105 H. P. 里克曼:《狄尔泰》(殷晓蓉、吴晓明译),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9年版,第114—115页。
106 冯天瑜:《中西日文化对接间汉字术语的厘定问题》,《光明日报》2005年4月5日第7版,“理论周刊”。
107 梁寒冰编:《历史学理论辑要》,中华书局1982年版,上册,第7页。
108 温德舒特尔:《对历史的杀戮》,第185页。
109 参见温德舒特尔:《对历史的杀戮》,第216页。
110 约翰·加迪斯:《历史的风景:历史学家如何测绘过去》(John Lewis Gaddis, The Landscape of History: How Historians Map the Past),牛津2002年版,重点参见第39—51、91—92页。
111 埃里克·霍布斯鲍姆:《史学家:历史神话的终结者》(马俊亚、郭英剑译),上海人民出版社2002年版,第71页。
112 关于社会科学对史学的影响,重点参见杰弗里·巴勒克拉夫:《当代史学主要趋势》(杨豫译),上海译文出版社1987年版,第70—147页。另,本节所说的“社会科学”,有时也涵盖史学以外的其他人文学科。
113 费尔南·布罗代尔:《论历史》(上册,刘北成、周立红译),北京大学出版社2021年版,第69页。
114 王晴佳:《西方的历史观念》,第150页;伊格尔斯:《欧洲史学新方向》,第30页。
115 詹姆斯·哈威·鲁滨孙:《新史学》(齐思和等译),商务印书馆1964年版,第51—70页。
116 “历史主义”(德文Historismus,英文historicism或historism),是德国学者弗雷德里奇·梅尼克(Friedrich Meinecke)深入讨论过的一个概念,用以概括现代德国史学(尤其是兰克史学)的本质特征。但学界对其含义看法不一,颇有争论。在当前欧美的学术语境中,“historicism”一词至少有三方面的含义:其一,过去发生的事情,必须置于它发生时的具体语境中来看待,以了解它的本来意义;其二,客观地对待历史,用实证而不是虚构的方式来研究过去;其三,历史的进程受到一定的规律和法则的制约,具有不可摆脱的必然性(即历史决定论)。美国史学史名家伊格尔斯对“历史主义”一词的起源及含义流变有细致的考证。参见格奥尔格·G. 伊格尔斯:《德国的历史观:从赫尔德到当代历史思想的民族传统》(彭刚、顾杭译),译林出版社2014年版,第28—31页。
117 托斯滕达尔:《史学专业主义的兴起和传播》,第56—57页。
118 转引自J. H. 赫克斯特:《论历史学家》(J. H. Hexter, On Historians: Reappraisals of Some of the Makers of Modern History),马萨诸塞州坎布里奇1979年版,第88页。
119 史学“社会科学化”的提法,只有置于欧美,特别是美国的学术语境中才有意义。中国的学科体系与欧美不完全相同,有“哲学社会科学”、“人文社会科学”、“社会科学”等多种提法,史学通常被归入社会科学,故而不存在“社会科学化”的问题。
120 吕思勉:《史学四种》,上海人民出版社1981年版,第35—37页。
121 欧美学者使用的“事件”(event)一词,通常有两层含义:一是指过去发生的“有头有尾”的具体故事;二是指过去发生的任何事情。
122 转引自巴勒克拉夫:《当代史学主要趋势》,第80页。
123 托斯滕达尔:《史学专业主义的兴起和传播》,第55页。
124 转引自姚蒙:《法国当代史学主流的内涵与变迁》,载雅克·勒戈夫、皮埃尔·诺拉主编:《史学研究的新问题新方法新对象》(郝名玮译),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8年版,第27页。
125 参见本书第九章第三节。
126 彼得·伯克:《法国史学革命:年鉴学派1929—2014(第二版)》(刘永华译),北京大学出版社2016年版,第3页。
127 转引自姚蒙:《法国当代史学主流的内涵与变迁》,载勒戈夫、诺拉主编:《史学研究的新问题新方法新对象》,第14页。
128 转引自巴勒克拉夫:《当代史学主要趋势》,第99页。
129 巴勒克拉夫:《当代史学主要趋势》,第64页。
130 参见汤普森:《历史著作史》,下卷,第4分册,第585页。
131 格特鲁德·希梅尔法布:《新史学和旧史学》(Gertrude Himmelfarb, The New History and the Old),马萨诸塞州坎布里奇1987年版,第14—15页。
132 有位澳大利亚学者不无幽默地说,面对新理论的冲击,他们那一代学者有两种选择:或体面地退休,或重新当学生。温德舒特尔:《对历史的杀戮》,第5页。
133 韩震、孟鸣歧:《历史·理解·意义——历史诠释学》,上海译文出版社2002年版,第86页。
134 参见劳伦斯·斯通:《叙事的复兴:对一种新的旧史学的思考》(Lawrence Stone, “The Revival of Narrative: Reflections on a New Old History”),《过去与现在》(Past and Present),第85期(1979年11月),第3—24页。
135 参见艾伦·泰勒在《意见交流:历史学的实践》(“Interchange: The Practice of History”)中发表的看法,《美国历史杂志》(The Journal of American History),第90卷,第2期(2003年9月),第578页。
136 克里斯托弗·劳埃德:《历史学与社会科学》(Christopher Lloyd, “History and Social Science”),载伯格等编:《历史书写的理论与实践》,第83、85页。
137 这是美国华裔历史学家何炳棣的见解。参见忻平:《治史须重考据 科学人文并重——南加利福尼亚州何炳棣教授访问记》,《史学理论研究》,1997年第1期,第102页。
138 参见豪厄尔等:《源自可靠的资料》,第96页。
139 科林伍德:《历史哲学的性质和目的》,载张文杰编:《历史的话语》,第187—190页。
140 温德舒特尔:《对历史的杀戮》,第185页。
141 罗伊·尼科尔斯:《战后历史思想的重新定向》(Roy Nichols, “Postwar Reorientation of Historical Thinking”),《美国历史评论》(The American Historical Review),第54卷,第1期(1948年10月),第84页。
142 杜维运:《史学方法论》,三民书局1985年增订版,第47页。
143 海登·怀特:《历史的负担》,载海登·怀特:《后现代历史叙事学》,第33—35页。
144 英文中的“humanities”和“human studies”有“人文科学”和“人文学科”两种译法,虽然仅有一字的字序不同,但含义却有天渊之别。为了避免混淆,今以“人文学”来对应“humanities”或“human studies”。欧美的现代学科体系是由自然科学、社会科学和人文学三大板块构成的,史学通常被归入人文学。至于英文中的“human science”、“moral science”等词,是否可以译成“人文科学”,尚待推敲。关于人文学(科)和社会科学的区别,林毓生指出:后者所关心的是人的社会,是关于人际关系的一种学问,注重人类活动的功能和功效,而不触及人类活动本身的意义;前者则探寻人的意义,它将人作为人来研究,而不是作为机器来对待;它追求的是具体的特殊性,它是以思想为基础的。概括说来,人文学(科)的特征就是以人为研究对象,注重思想性、特殊性和个性。林毓生:《中国传统的创造性转化》,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88年版,第5、22、274页。
145 转引自姚蒙:《法国当代史学主流的内涵与变迁》,载勒戈夫、诺拉主编:《史学研究的新问题新方法新对象》,第11—12页。
146 钱穆:《现代中国学术论衡》,第114页。
147 钱穆:《现代中国学术论衡》,第114页。
148 卡莱尔:《英雄与英雄崇拜》,载何兆武主编:《历史理论与史学理论》,第245页。
149 费尔南·布罗代尔:《15至18世纪的物质文明、经济和资本主义》(顾良译),生活·新知·读书三联书店1993年版,第2卷,第499页。
150 参见王汎森:《思想是生活的一种方式:中国近代思想史的再思考》,北京大学出版社2018年版,第314—350页。
151 雷蒙·阿隆:《论治史:法兰西学院课程》(冯学俊、吴泓渺译),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3年版,第284—285页。
152 柯林武德:《历史的观念》,第300—303页。
153 何兆武:《对历史学的若干反思》,《史学理论研究》,1996年第2期,第37页。
154 埃尔顿:《历史学的实践》,第9—11页。
155 屈维廉:《克莱奥》,载田汝康、金重远编:《现代西方史学流派文选》,第192页。
156 有学者谈到,史学的艺术性是由对事实的选择、安排和叙述三个要素构成的。参见特里·克劳利编:《克列奥的技艺:史学方法入门》(Terry Crowley, ed., Clio’s Craft: A Primer of Historical Methods),多伦多1988年版,第101页。
157 费迪南德·谢维尔:《兰克声誉的兴起、减退和持续》(Ferdinand Schevill, “Ranke: Rise, Decline and Persistence of a Reputation”),《现代史杂志》(Journal of Modern History),第24卷,第3期 (1952年9月),第231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