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十年风雪 砥砺寒霜
可又能怎么办？从构陷陈兴左，陈兴左满门抄斩起，自己就没有退路了，如今也只好抱着周延益的大腿走到底了。
一损俱损，一荣俱荣！
杨和继续做心理工作，说道：“此人必须死，他不死，周相在京都就不会顺利，要是徐老贼再反咬一口，咱们都是万劫不复，他到时候在朝堂呼风唤雨，咱们都是阶下囚；而且此人野心勃勃，孟浪至极，嚣张跋扈，且生性凶狠好战；他若掌权，必定穷兵黩武，大汉江山礼崩乐坏，到时候离倾倒就不远了。
我等身为大汉臣子，命归九泉之下，有何面目面去见汉朝二十四代先帝？再者，此人早些年长期侍奉在皇上身边，蒙蔽天听，污蔑士子，煽动、鼓吹皇上屠戮臣工，如今，我们也是不得已行清君侧之举，明白吗？”
“这、这……”万宗昌一连这了几句，也没说出个什么。他倒是想说，真有这么严重吗？
“宗昌。你只管按本督师的吩咐行事，出不了岔子！就算出了事，周相、本督师，还有朝中同僚都会为你说话的。只要何谋全死了，本督再呈上他狼子野心、意图造反的证据，皇上体谅我们的良苦用心，加上晋州匪乱，皇上权衡之下，不会为难我等的，毕竟这天下还要靠我们来守！”
杨和的语气口吻极其自信，因为聪明的他知道，皇上目前手里能打的牌只有何谋全一张，只要他死了，皇上在短时间肯定不会再对周相动手，周相上位也是水到渠成的事情；等周相主政，皇上还能干啥？好好回西苑养老吧！
万宗昌听到这，再笨也明白得差不多了，天子的手里只有何谋全一张牌咧！没了何谋全，其他的人又出不了京师，这天下，他根本玩不转!
只是现在不能明着杀害钦差，给人口实。等支开了何谋全，他到了威风营，还不是案板上的五花肉，任人宰割？
妙啊!
想到这，万宗昌哈哈大笑，连连拱手，“督师英明！”
城门口，烈日如火，六月的晋州正是荧惑大行的日子。
两方人马依然对峙着，城头的望楼、角楼上已经站满了弓弩手，垛口、城门等处也站满了士兵，刀枪林立，旌旗飘扬。
数百马弓手、弩手的箭头已经暗中对准了何谋全的眉心、胸口。
酷暑难耐，烈日灼心，何谋全脸上的汗水滴落，心却冰到了极点。
依然记得你说分手时的坚决如铁，昏暗中让我有种烈酒灼心的感觉；现在这个场景，何谋全的心情和前世跟女朋友五年长跑分手时的心情一样。
杨和吖，你好无情！
在场的陈长廷、赵真定等人无不气愤至极，怒发冲冠。
朝廷官兵的箭头竟然对准了钦差。普天之下，岂有此理？大汉立国四百年，还能找出第二例吗？
刘汉年丝毫不让，针锋相对的嘲讽道：“何将军，天这么热，大家还是不要徒耗功夫；要么您跟下官进城，督师亲自给您接风洗尘，要么……你就带着他们去威风营吧！带兵强闯晋阳，就是死罪。”
何谋全骑在马上，听着刘汉年的嘲讽之语，脸色冰冷；陈长廷、赵真定、洪相封几人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几人都是狠角色，早已经跃跃欲试，就等何谋全一声令下，杀了这狗日的刘汉年，然后冲进城去！
在他们看来，城门是开着的，又没有骑兵，城楼上的弓箭手对他们的威胁也就那么回事，凭借他们的武功，冲进去很容易。
到时候进了城，看谁敢对钦差动刀子！
你周延益也不是无敌的!京师的金吾卫、御林军等又不在他手里，大不了大家鱼死网破！
何谋全脸色一变再变，当初在孟关也被挡在城外，而今也被挡在城外，按何谋全的脾气，真想下令杀进去！
话到了嘴边几次，最后还是咽下去了。
这时，一群人中资历最老，武功最高的韩令孜反而十分冷静，走到近前小声道：“公子，三思而后行!看样子杨和已经提前有了准备，咱们进去也讨不到好处，带兵强闯反而授之以柄，于我不利。
慎之又慎呐……”
何谋全点点头，韩貂寺人老成精，一眼看中要害，事实上，何谋全的想法开始与陈长廷几人一样。
只要冲进城中，杨和就不敢动手；但这个想法只是之前，因为要是杨和只是想给自己一个下马威，羞辱一番，那么现在城门必然会关门！这样就能避免何谋全带兵强闯，双方也不会真的打起来。
既耍了一把上官的威风，又安全。
可问题是，现在城门是敞开的，偏偏还没设置障碍、骑兵，城门口可见的士兵也只有百来人；这说明什么？说明他不怕自己闯！和韩貂寺说得一样，已经有了准备。
甚至还希望自己闯进去，真的打起来，否则刘汉年不断出言讽刺羞辱为何？他还真不信一个清吏司主事就有这样的胆子！
要是自己带兵冲进去，城门口的百来个兵定然会被撞伤一部分，这样无论怎么说，说到京都各部堂，自己先动手、戕害同袍的罪名难逃。
到时候杨和以“何谋全率兵强闯晋阳，打死、打伤晋阳官兵数十，罪大恶极！“为由，给自己扣上一顶反叛的罪名，关闭城门，调集城内驻军前来镇压，对外宣布“平叛”。
到时候怎么做对他都是好，弄死了是上佳，弄不死也没关系，从此官场、军中也容不下你何谋全一个反贼了；一个身上背了反贼的何谋全，还有什么威胁？
死不死都没关系了。
消灭了自己的两千弟兄，自己再顶着“反贼”的帽子，就算拿着刘玄的圣旨也没有了，根本无法再在晋州立足。
为什么？要是刘玄的圣旨真有那么大的作用，还需要派陈洪转告自己让自己晋阳吗？直接一道圣旨解除杨和的职务，让何谋全走马上任就行了!
所以，说到底，刘玄的圣旨只有辅助的作用，让自己名正言顺。要想赢了杨和这个代练头子，还得自己这个打野c才行！
好家伙，不愧是周延益挑选出来的人，果然有几分本事！这算盘，打得太精了!
不能着了你杨和的道！
你以为这样我就没办法了？笑话!没那金刚钻，我何谋全不揽这瓷器活！
你金兀术有你的铁浮屠，我岳武穆自有拐子马！
“刘汉年！”何谋全朗声道：“听着，他杨和今儿个不让我何某人进城，恭喜，他如愿了!但这事儿还没完，过不了几天，我要晋阳全城文武跪在城门口求我进！”
话音落地，何谋全调转马头，“传令全军，改道向西，去威风营。”
赵真定咽不下这口气，急了，赶上来围在何谋全身边，道：“就这？咱们这就走了？我们又不怕他!”
陈长廷也气愤至极，黑着脸道：“这姓刘的老匹夫如此辱你，某家正想把他拉下马来揍一顿呢!杨和让咱们去威风营，那威风营定然也是杨和的人，去那作甚？”
何谋全心乱如麻，冷声道：“我说走！”
众人一听，久久不平，连道晦气，却也只好把还没说完的话生生咽了回去，转头吆喝众人撤向威风营驻扎。
一行人顶着大太阳行军半日，到了晋阳连口水都没喝上，反遭人一番羞辱，只好默默掉了头，去了威风营。
“就这水平？黄口小儿，未辨椒麦，乳臭未干！仗着钦差身份还想跟杨督师争？”看着远去的一行人，刘汉年不屑一顾，转身打马进城。
两千余人顶着午时的烈日默默向晋阳城西五十里处的威风营赶，西州兵的主子在长安被鞑子一锅端，剩下的又被陈洪抓了个七七八八，高阶都沦为了阶下囚，早就习惯这没娘的孤儿日子了，只不过这么被杨和折腾了一番，众兵士心中都有些窝火；陈长廷、赵真定等十来人从前到哪儿不是被人当大爷供着？哪里受过这气，一个个义愤填膺的，憋了一肚子的火。
何谋全一路上也不说话，众人也不敢打扰，只好就这么走。
天色即将入夜时分，一行人紧赶慢赶，终于到了刘汉年口中的威风营。
晋阳大营阖营有兵五万，由四座营构成，中部晋阳大营由杨和直辖，坐镇晋阳，有标营一万余、原朱茂贞军两万；城东三十里为武功营，驻军一万，五千乃是杨和的标营私兵，另外五千是原朱茂贞的部队，由杨和心腹于为年统领。城北陷阵营驻军一万，三千私兵，七千原朱茂贞的部队，由严时平亲子严道统领；威风营驻军一万一，构成全部是原朱茂贞的部队，统领原本为原晋州刺史朱茂贞的部将统领，前几天，杨和派遣万宗昌侄子万成策接管了威风营。
可怜那朱茂贞苦心经营多年，带兵去剿匪，半道上李桥兵变后一夜回到解放前，自己也被抓回了京师问罪，几万的部下到头来为杨和做了嫁妆。
万成策乃万宗昌亲弟弟之子，也就是他的亲侄子、心腹，万宗昌又是杨和的心腹；杨和派万成策接管威风营自然也是要直属心腹控制这些部队。
把何谋全撵到这儿，也是希望万成策能用威风营看住何谋全这两千兵。
万成策既是杨和信得过的人，自然也不会给何谋全好脸色看；何谋全到了大营口通报过后，依然没什么要员来，大营里只派了两个名不见经传的游击将军代表晋阳副总兵万成策来迎接。
陈长廷一行见一个副总兵不鸟何谋全，没把堂堂钦差大臣当一回事，怒气更盛了！倒是何谋全，现在是有眼泪也哭不出来，打过招呼后一语不发，跟这两个游击将军进了大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