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师之长技以制之 破城
好在他师父没有废了他的武功，后来他流落江湖，才发现，江湖根本不是快意恩仇、白马青剑，而是柴米油盐、阴谋诡计，为了活下去，什么都不会的他几乎饿死。饿得两眼昏花，奄奄一息的他大着胆子去偷了五个烧饼，然而烧饼还没下肚，就被店老板抓住一顿打，要不是多年练武身体强健，早被打死了。鼻青脸肿，衣衫褴褛的他第二天在城门口看到了范季淹招募幕僚、武士的告示，于是他一狠心便加入了。
凭借着一手出神入化、神鬼莫测的剑法，白景屡立战功，加上识字有学识，为范季淹所器重；范季淹还派他去军中任过四个月的步军教头，教习军中将士武功，军中将士尊敬他，哪怕自己才二十一岁，自己终于也不用再担心明天吃什么、穿什么了。没仗打的时候，他也请假行走江湖，劫富济贫，除暴安良，成了百姓口中称颂的大侠。
他很开心，自己这算是人上人了吧。而且主公说了，等后年开科举的时候，让自己去考武举人，如果考上武进士，就放自己走，他要替自己向兵部行文说好话，授个六品将军当当，保不齐还能进神策军做一个虎贲中郎将。将来兴许能搏一个功名官身，封侯拜相；但他想的是，就算考上了功名，也要跟着主公做事。
“噗！”一声闷响，羽箭射中了他的大腿，痛感将他从乱七八糟的思绪中唤醒了过来，白景低头一看，大腿血流不止，羽箭尾部力道还没消，在抖动。
白景想要持剑插地稳住身体，但浑身是伤口的他血流如注，身上已经汇成了一小滩，身体颤抖不止，做不到；噗呲，又一刀砍到了他的背上；白景双膝一软，重重地跪在了地上，昏了过去。
白景倒了，他最后看了一眼还在奋战的同袍，库哈镰被七个喇兵包围，身上已经有十几道伤口了，他像是一匹发怒的老虎，但他的力道却在减弱，他快筋疲力尽了。
眼前一黑，白景死了。
半个时辰过去，五百多名精锐士兵尽数战死，尽管他们来自天南海北，出身于不同的环境；他们之中有人身怀命案，曾经被朝廷通缉。有人曾经是罪大恶极的除籍隐户，有人曾是某个门派的天才弟子，有人是身怀绝技的江湖侠客，有人曾经是雪原蛮族的强壮战士......他们都来自不同的地方，不同的出身，然而他们都为了大汉、为了百姓流尽了最后一滴血，他们死得其所，死得重于泰山。
随着这些士兵战死，长安城再无防卫，鞑子用孔思礼提供的火油烧掉了城门，冲进了城中，鞑子开启了疯狗模式；因为黑台平下令，破城之后三日不封刀，但同时又严禁伤害百姓，因为黑台平还说，鲜于汀的天兵是承天意来讨伐暴汉的，所有士兵都要善待西州百姓。但，凡是对抗鲜于汀天兵的暴民，不与鲜于汀天兵合作的，都可自行处置。
……
一如代县，鞑子带着厮卒冲进百姓家里，抢劫财物、粮食、牲畜，奸淫女性，更多的鞑子是茫然，不知道抢啥，一眼望去，东西是琳琅满目，长安城太大了，比他们见过的任何城池都大，甚至觉得长安城能装得下一百座代县这种小县城！高大的木制建筑四处林立，七层高的客栈，四五丈高的青楼，遍布的茶馆、店铺，卖丝绸的，卖瓷器的，卖琴的，卖饼子的，只要想得到的，都有得卖！街上的人也是摩肩接踵，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街头上的百姓惊见鞑子进城，跟妖怪一样，吃人杀人，不由得四处亡命奔逃；客栈、青楼里消遣的士人、达官显贵们也心神俱裂，虽然早就听说鞑子打进长城，进了关内，但任何人都没想到鞑子会打进长安；况且，昨天刺史大人带了好几万兵马就是打鞑子去了，难道朝廷打了败仗？但……怎么打也不会败得这么快啊。
刺史大人发的告示也说了，长安城禁止出城，除此之外，没有干涉任何生产生活活动；大家该听戏听戏，该喝茶喝茶，生活和平时并没有区别，这、这鞑子怎地突然就进城了？甚至，刚刚城头上的战斗除了一小部分住在外城的百姓知道，大多数人都不知道有鞑子攻城这回事……
许多人都愣住了，经过一阵缓和后，才飞也似的四散逃命，各回各家；鞑子士兵经过最开始的茫然后，在各谋克的带领下，也开始大肆抢劫、勒索，目标几乎都是青楼、客栈、茶馆这种人来人往的地方，一旦掌柜、龟公有所反抗，便直接杀人，只要不反抗，大多鞑子都是把金银财宝一抢便离开顺着街道抢下一处了。
废话，这城里遍地财宝，不趁时间抢东西还搞别的作甚？杀人？太浪费时间了，只要不耽搁鞑子抢东西，大多数鞑子都不杀人；一是奴酋黑台平下了令，严禁屠杀百姓，二则是，杀人确实浪费时间。
这其中，损失最惨重的则是青楼、妓院这等风花雪月之地，不仅折了金银、古董、玉器等财宝，还折了人……姑娘们都太漂亮了，对鞑子这种从来没见过美人的原始人来说，西州的姑娘简直是天上的仙女。既然是仙女，自然要好好跟仙女深入交流一下，这其中就有阿惠……此处省去一万字。
罗托倒是没有被金银财宝迷花眼，但是看道路两边的鞑子士兵都是盆满钵满，发了大财，也心动不已，内心燥热不堪，也想要加入其中。不过想到自己有军务在身，大汗命自己去找西州刺史府衙门在哪里，当然，其他署衙、库房也在自己的任务之中，要是中途跑了没去，大汗肯定会活活抽死自己。一想起大汗那张暴怒的脸，罗托只感觉身边都冷了一些。
……
杀死了衙门跟前的皂吏，终于站在了刺史府衙门跟前，望着气势恢弘，横贯内城南北近百丈，比部落里大汗议政的帐篷都威风的刺史衙门，罗托心里突然有了一丝敬畏。
听齐尔达朗说中原还有个什么汉朝大皇帝，叫天子，是长生天的嫡长子，是代替长生天来教化百姓的；齐尔达朗还说，这些刺史大官都是皇帝的臣子，而且大皇帝管着几十个跟西州、甚至比西州大的州，还有数不清的人，都是大皇帝的子民。对了，齐尔达朗还说，汉朝大皇帝有几百万兵马，几万名将军，不过这一点罗托不信，有几百万兵马早就灭了鲜于汀了，还会让咱们打到这里？
想了想，罗托问道：“齐尔达朗，那中土真有大皇帝？有多大？有咱们大汗大吗？”
“我也没有见过大皇帝，我在中土游历求学之时，见过最大的官就是汉国的县令了。反正，大皇帝管着几万个县令就行了。”齐尔达朗说道。
“县令有多大？管多少人？多大地盘？”
齐尔达朗很头疼，不知道怎么跟罗托解释，仔细想了一番，才说道：“汉国的县令大概跟我们的猛安差不多，不过，县令管的人更多，汉国的县令能管十几万人呢。”
“嘶……”罗托倒吸一口凉气，自己管着一万人就觉得已经很了不起了，怎么汉国的县令……,那大皇帝想必真的是长生天的儿子，不然他管不了。
“真羡慕你，你居然在中土待了两三年。”罗托语气了充满了想象，颇为意动的说道。
齐尔达朗笑了笑，不屑的说道：“让你好好读书的时候你偏不信，让你学中土人写字、说话，你也不学；不学汉人之治，我们是永远打不过汉国的。”
罗托又觉得齐尔达朗在吹牛，他觉得齐尔达朗这个人老是长别人威风，灭自己的志气；打不过汉国？鲜于汀自和硕大汗时代起就与西州汉军交战，历经和硕大汗、老汗，到如今的新汗，就没有打不过的时候，我们还占了汉人的一大片土地。
比如，江静郡这几个地方。可不就是七年前，在白隗山打败了汉军才占领的吗？
“齐尔达朗，不要胡言乱语，我们打得过汉国的！”
“你不懂。”齐尔达朗淡淡一语，道：“我们这和汉人这打了多久？西州大不大？够大了吧？但汉国皇帝有几十个这样的州，还有十几部刺史，十七边节度使边镇，我们要师汉人的治国术法，他们种地、耕田的本事，他们的五经六义，他们晒盐打铁的本事……我们都师之，师以长技以制之，此乃制胜之道也。”
“行了吧。”罗托不耐烦道：“你能别搞中土那一套吗？说话文邹邹的，老子听着都不舒服。”
“那你别问，我自不必说。”齐尔达朗不屑道：“反正，我也不想与你这等莽夫说这些。”
罗托自是暴跳如雷，一句“你这个贱婢所生的卑贱之人也敢这么说我”差点就出口了，但想到大汗宠爱他，顿时又收了回去，只是说要回去在大汗面前告你这个吃里扒外的家伙；齐尔达朗笑了笑，什么都没说，他巴不得罗托去告呢!
大汗跟我想的也是一样!黑台平甚至私下里让齐尔达朗教自己写中土字，读中土大儒编写的五经六义，说中土话，甚至都和齐尔达朗商量好了，再过两年，等黑台平的大汗地位稳固了，就把部落中心从草原戈壁迁到江静郡，学中土术法、说中土话，土地天亩、人口赋税等等一应俱全用中原人的方法。到时候看罗托、阿惠这些莽夫怎么办！
……
破坏是必然的，特别是落后的野蛮文明征服先进的高级文明时的初期，破坏得会更加巨大、彻底，经过几年、十几年的时间后，又接受了先进的文明，直到最终，被先进文明彻底证明，丧失本有的绝大部分文化。
罗托带兵闯进刺史衙门后，按照黑台平的指示，把凡是汉国官员的、长相气度不凡的，统统抓起来!而且黑台平还下了命令，不可杀戮这些人，不到万不得已，打都不能打!罗托一想起这条命令就气得不行，怎么就不能杀？现在打都不让打了？不杀不打这些蛮子怎会听大汗的话？
打我的时候差点没把我打死，一犯错了恨不得活活抽死自己，汉国当官的就不能打了？去你妈的!罗托在心里暗骂了一句。
“禽兽蛮邦，不可教也！”有刺史衙门官吏被抓起来后破口大骂。
“尔等非人哉！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绑缚加身，意欲何为？”
“妈的！闭嘴！”罗托一肚子邪火没地方发，正好听到这个人叫个不停，当下就来了气，一声大骂后提起马鞭子就准备抽，但被旁边的一个鞑子拦住了。
这鞑子用鲜于汀的鞑子话说道：“大汗下了严令不许殴打官员，此地人多眼杂，要是被人告发了，大汗会发怒的。”
“狗奴才！老子要你说？”罗托一鞭子抽在这鞑子身上，纯当出气筒一般的打了一番，打得这鞑子哀嚎连连才罢手。
“主子爷，奴才……知、知错了……”
可怜的小鞑子，就因为提醒了一下，便被罗托打得奄奄一息。
不到一个时辰，粗暴的抓捕结束了，罗托亲自带人细细检查了刺史衙门每一个地方，在确保没有漏网之鱼后才离开；长达一个时辰的抓捕中，共有西州府衙门各级、各职官、吏、将一共一百八十七人被抓，由罗托亲自押送到黑台平的中军大营。
其他的鞑子仍然在四处抢劫，其中一路在格吉拉的带领下冲进了前朝皇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