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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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铮铮然 金戈铁马

破坏宫殿,抢夺财物,连蟠龙柱上的玉石都被硬生生扣了下来。

随着罗托进入刺史府,格吉拉洗劫前朝皇宫,鞑子进城、长安陷落的消息很快传遍全城,城中大乱,百姓四处逃命,各级署衙、达官显贵的府邸也遭到市井流民抢劫,在鞑子之前,被自己人先抢了一波……

火灾四起,木制结构的房子一旦被点燃直显通天之势,黑烟漫天,整个长安城彻底失去秩序。

四百年未经战乱的长安早已经忘了战争、混乱两个词怎么写,面对这场空前的灾难,人们完全不知所措,仅凭生存本能行事;拖家带口的百姓推着独轮车,牵着驴子驮着财物,惊慌的朝城门去,一路仓皇不定;然而鞑子的士兵加上厮卒足足有十几万,很快便从朱雀门席卷到了长安东城,一路上宛如猴子下山,开始什么都抢,几斤麦子都抢,但后面看见了丝绸就抢丝绸,又觉得麦子太重,于是扔掉麦子;再到后面看见金银玉器,又把丝绸扔了……

专门洗劫财物、帮助运输的厮卒每个都是驮着大包小包,好几个包袱,被重物压得满脸通红,汗水直流,然而脸上却是开心的笑;你让他抗两百斤石头他不一定抗得起来,但是你让鞑子抗两百斤金钱玉器,他能跑得飞快,可能这就是人吧。

但这场灾难却没有多少人丢了命,一是因为黑台平的命令,二是因为鞑子实在太“忙”了,三则是因为,长安城内住的大多都是达官显贵,要不就是当朝官员的家眷,再不济都是个地主、富农,没钱的,可能只有刺史府、经略府等衙门,要不就是市井流氓地痞、乞丐等等。大多数黑社会组织一样的市井流氓地痞被鞑子围住索要财物之时,要么因为听不懂鞑子说啥反应过激,然后被鞑子弄死,要么就因为实在是没有财物,却被鞑子认为是有钱不给,企图欺骗天兵的暴民,然后被拖出去卡擦一刀,人头落地。

经略使衙门,一群鞑子团团围住了大门,却不敢进去;大门敞开着,两名皂吏站在大门边,双眼平视前方,毫无惊慌之象。大门口十二名值守的标营私兵也各自站在原本的位置,不理会鞑子,甚至看都没有看一眼。

领头的鞑子觉得有些异常,这不太正常,正常的话都会冲上来与我交战,而这些人,看都没有看自己一眼,偏偏大门还敞开着;这名小头目不敢做主,急忙去报告罗托,然而罗托也觉得有异,齐尔达朗说中土有人会妖术,可以凭空杀人,还有些方士、道士,也能挥手间取人性命,罗托怀疑里面有埋伏,于是派人禀告黑台平。

万一手底下人把这些中土大人杀了,打了,黑台平会抽死自己。那干脆就不做主了,把这球踢给你!你下了命令我再去做,到时候出了事就怪不到自己了吧!

……

一炷香后,大批马队、喇兵开了过来,护卫着黑台平的座驾;罗托一惊,万万没想到大汗竟然亲自来了,除此之外,这次随军出征的各大猛安贵族也来了,慌忙上去请安。

“奴才问主子安,奴才该死,竟让大汗亲临。”罗托打千作揖,诚惶诚恐。

“起来吧。”黑台平骑在马上,锐利的双眼紧紧的盯着大门,许久,才问道:“齐尔达朗,这是汉国关中经略使的衙门吧?”

“是的。”齐尔达朗也在盯着大门,望着牌匾上那几个龙飞凤舞的字,说道:“奴才游历中土之时,曾听人讲,汉朝大皇帝在每一要紧的州,都置了经略使这个衙门,专办该州驻军的粮饷、屯田军务及府城徭役、赋税等民政,想必是汉朝大皇帝惧怕刺史做大,这才夺了民政、粮饷之权予经略使。”

“齐尔达朗果然博闻,那这经略使此番作态,意欲何为?”黑台平又问道。

齐尔达朗想了想,道:“关中经略使既然广开大门,又不使手下兵士与我相抗,想必此人是一位久经沉浮且文韬武略俱是上佳之人。知道大汗的大军进城,长安落于我手,便放弃抵抗,不做无谓挣扎,可见此人识时务,知进退;既然大开衙门,可见此人胸有成竹,已有应对之策,想好了怎么跟我们谈。最后,这番作态,应该是要表明其无谓生死之意,所以请大汗切记,万万不可武力相逼。”

“你与本汗所想倒是合到一起了,进去看看吧。”黑台平放话,一众喇兵率先开道,组成两道人墙。

“这些守卫不如……”格吉拉做了一个割脖子的手势,被黑台平否定了。

他既然敢开,我还不敢进吗?既然敢进,何惧伏兵?黑台平如是说道。

格吉拉默默退下。

在一群喇兵的簇拥下,以黑台平为首的鲜于汀贵族缓缓进了经略使衙门,入门,只听得琴声悠扬,其声呜呜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诉,恍惚间还颇有金戈纵横之意。

“哈~嘿~!”有雄浑厚重的汉子呐喊,紧接着便是十余人同时擂鼓的声音,鼓声密集闷响,急促之间苍苍如流水。

鼓声持续了十来息,罢了;接着便是一道沧桑而又悲凉的声音唱道:“柏台霜气夜凄凄, 风动琅挡月向低;绕云山心似鹿, 魂飞汤火命如鸡。额中犀角真君子, 身后牛衣愧老妻。百岁神游定何处? 桐乡应在北辰西”

声音低沉婉转,雄浑有力,听来满怀壮志尽在其中,想来却满是苍凉悲壮之感;鲜于汀贵族集体懵逼,因为他们根本听不懂,还以为是这人在作法使妖术,准备派人去拿下,被黑台平喝止了。

黑台平也听不懂,虽然齐尔达朗一直在教他听说读写,但时日尚短,还达不到这种水平,于是只好问齐尔达朗。

“这是何意?”

齐尔达朗早已经做好准备,因为他知道众人都听不懂,大汗一定会问自己,于是说道:“奴才在中土求学之时,当时的先生大儒讲道,忠君爱国是士子必须做到的,中土历朝历代有很多权臣出将入相,制衡朝纲,外平边疆,为国之大计操劳奔波,甚至可以为皇帝献出自己的生命。而每当身陷囹圄、慷慨赴义之际,便会作诗文以言身世、经历、遭遇、表达自己的贞节,曰:绝命诗。此人唱喝内容大抵如此,想来也是诉说而已。只是听来让人悲从中来,惋惜之情无以言表。大汗切忌,此等人物想要收归己用,代价极大,且万万不可武力相逼。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即可。”

黑台平点了点头,内心很兴奋,听齐尔达朗的口吻,这人应是万中无一的人才,是那汉朝大皇帝的股肱,于是道:“本汗知道了。”

一行人继续往前走,左边的宅院没有墙,只有几道屏风,隐约可见一人端坐其中,双手拨动琴弦。琴声清脆、缓和,与宅院旁的竹林相映成辉;黑台平一直走到了亭台,在离那人五步远的时候停下了。见没有人来拦,亭中之人也没有说话,这才到了那人对面盘膝坐下,两人隔着一张案牍对坐相望。

黑台平细细一看,只觉内心一震,此人应年过四旬,却生得剑眉星目,一人端坐被围却毫不慌乱,气度不凡;黑台平愈看愈喜,这就是自己要的人才!求贤若渴的黑台平曾不止一次发布求贤令,然而得到的却是些凡夫俗子,胸无远见的俗人,唯一一个让自己惊喜不已的汉国举人来投,把黑台平开心坏了,亲自出大帐相迎,事事问其计,还破格让他随意出入大帐,只要他见自己,任何人都不准阻拦。甚至还曾让他在自己的大帐留宿,两人秉烛夜谈,可恨的是,这人竟是个西州刺史府的探子,间谍,还拐跑了自己心爱不已的妃子,好像还是那贱人主动投怀送抱。

如今,我黑台平终于能有机会得到属于自己的顶尖谋士了!雄才大略的黑台平英明神武,在战略上的制定极具判断力,屡屡对西州作战胜利,且禁止手下士兵屠戮百姓,还一心想要中土化,甚至不惜抽出四个时辰专门让齐尔达朗教自己中土之术法、习俗等等。

然而现实是残酷的,黑台平的汗位并不稳固,因为他不是老奴的嫡长子,嫡长子是他大哥海兰善,海兰善的母族势力很强大,海兰善本身也非常有能力,这使得海兰善对黑台平极具威胁,当初要不是老奴一心要黑台平做大汗,且黑台平成功的在斗争中击败了海兰善,大汗的位置就是海兰善的了。除此之外,赫少衮也是一个危险人物,他是老奴的第七子,战功卓著,有勇有谋,是少见的俊杰,而且赫少衮的母亲是老奴最宠爱的妃子。并且,黑台平为了汗位,害死了常常在老奴枕边吹风的赫少衮之母,使得黑台平与赫少衮之间的矛盾几乎无法调节。

这两个人在,加上刚继位不久,威信不足,凡事有不顺,这两人便借机发难,使得黑台平愁苦不已,这种局面下,也让黑台平迫切的需要网罗人才,增强实力;同时还要寻找机会攻打西州,缓解部落里的粮食危机。

眼下粮食危机缓解了,不,应该是解决了,这次抢夺的金银财宝,足够部落里的人吃十年;而人才就摆在自己面前,和关在那边房里的。

“还没请教先生尊讳。”黑台平十分客气,用蹩脚的中土话说道。

“范氏,季淹,大汉朝西州关中经略使。阁下是何人,有何贵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