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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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治世不一道 便国不必法古

“哈哈哈。”何谋全轻笑两声,道:“何某是徐相的死敌,秦大人不拿我了吗?”

“本来是准备抓了你的。”秦淮顿了顿,又道:“你为皇上效死,秦某也为皇上、朝廷效力,只不过秦某受师相提携,如今站在了师相这边。

师相在大汉中央执执政,至今定初元年已十三年矣,铁血强势,雷厉风行;打击豪强地主,整顿吏治,兴修水利,百姓莫不感念其恩义,然地主豪强,还有那些野心勃勃的刺史、节度使们却视师相如寇敌。

前些年先帝一意玄修,不理朝政,党争愈演愈烈,宦官阉人把持朝政,如今阉党倒是没了,但例如陈江州籍贯的赵德庸一系的赵党,兵部尚书柳新甲为首的柳院士子,还有帝党......这些人,还有北疆军一系,十七边重镇的其他边军等等。哪一个是安分的?

大汉立国四百余年,东到大海,西涉流沙,北至雪原,南尽莽荒;四十五州,三十七部刺史,十七边镇节度使,兆亿子民,只有一个皇上。皇上能管得过来?当今皇上即位之初便要废师相,要师相的命;诚然,师相乃枭臣不假,但师相除了杀人、治人、害人,他也会用人,大汉还要靠他用的人去收赋税,去治河修渠,去打仗守边。

何将军是皇上的人,秦某且问你,这天下现在没了徐太岳,还有谁制得住那些手握重兵,野心勃勃的封疆大吏?这便是威信。当今天子刚刚即位,有如此威信吗?

如此看来,你我都是为大汉效力之人,为天家尽忠,只不过各自的手段不同罢了,你跟着皇上走,我跟着师相而已;既然何将军是个人物,是个有能力的,秦某还来害你作甚?反之,若你真是阉党余孽,是个只会献媚无能的佞臣,那秦某倒是真要拿了你。”

何谋全听罢,百感交集。其实本没有好坏、奸恶之分,如徐太岳、秦淮,如何谋全,如韩令孜,都只是在自己的位置上,做着自己应该做的,只是没那么容易抽身上岸了;就像徐太岳,如果他真的任由天子刘玄处置,刘玄大抵是不会杀他的,要么让他去为太祖高皇帝守陵,要么致仕归家,颐养天年。但没了宰相这重身份保护,说不定徐太岳在离京的路上就会被仇家害死,退一万步讲,就算侥幸到了老家,也得隐姓埋名,换个地方,宛如磨盘庄梁家的人。

人都是惜命的,没人愿意默默死去,就算要死,也要死得重于泰山、死得其所,死得有意义。

何谋全感慨道:“湟水水浊,离江清澈,湟水能灌溉两岸数百州郡百万亩土地,离江也在滋润两岸数百州县之土地,不能因湟水水浊而废湟水,独倾离江;朝廷之上也是,一旦湟水泛滥,便要治理,这就是先帝杀秦贯,罢黜严时平、唐国兴的道理;反之,离江泛滥,先帝便杀张廷言,罢周经伦等人。

前些年先帝独宠阉人,宦官专权干政,批红理事、迫害举子,徐太岳便诛杀宦官;反之,若是哪一天徐太岳倒行逆施,激起公愤,宦官的下场便是徐太岳的下场。我能明白这些道理,皇上不见得能明白,皇上还是太年轻了,当储君和当皇帝所做的事,可是大大的不同呀!”

......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颇有些惺惺相惜,英雄所见略同之感,何谋全觉得秦淮不是一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武夫,相反还觉得他懂战阵,晓大义。秦淮也认为何谋全忠心耿耿,有勇有谋,稳重大方,胆识过人。总之,这个碰面,改变了两个立场本是你死我活的人,极大缓和了两人的关系。

一炷香的时间,不算很长,但也绝对不短,没有手表,何谋全也不知道一炷香是多少分钟,大概三四十分钟吧。代县八道城门全部大开,几万兵马有序的在城外集结,一炷香的时间到了,各营的兵马也全部到齐了,各营校尉、千总轮番向湟水南州刺史府帐下的参军长史报告,何谋全在一旁听,发现竟没有一个营少人,不禁感叹这秦淮带兵是个好手。

二百四十七营大军,合计六万多人,集结完毕;旌旗招展,甲光向日,金戈铁马!代县百姓们扶老携幼,也自发站在道路两旁送别王师,代县幸存的乡绅、地主豪强还选了两位德高望重的老者作为代表,向官军慰问,请秦淮、高阶等高级将领饮送别酒,祝官军旗开得胜,马到功成,把鞑子赶出西州!让何谋全动容的是,从来贫苦的老百姓和这次大难损失比较重的百姓自发的从家中拿出了鸡蛋、土鸡,家庭情况好一点的还送出了彘肩,狍子。小小的独轮板板车整整凑出了四车。

领头的老叟脸上满是深深的皱纹,面色黝黑饥黄,瘦骨嶙峋,衣着破烂不堪,一双脚穿着草鞋,常年在地里干活使得他双手满是老茧、裂缝,如果不是城里幸存的老叟没两个,估计也不会选他,他双手端着一碗酒,颤颤巍巍的走过来,脸上带着笑容,一口老黄牙齿露在外面,也学着那两个乡绅的口吻说道:“老......老头子家,咳......的.....两个儿子都被鞑、鞑子杀啦,儿媳.....妇也被鞑子抢走了,家里就剩我、我......和我孙子了.老头子祝愿官军旗开得胜,为老头子、大家报、报仇哪。呜......”

老翁说着说着就哭了,含泪喝下了这碗敬酒。

在场的官军士兵无不动容,看得涕泗横流,默默流泪,何谋全也动容不已,鼻子一酸,这就是这个时代的可爱之处;老百姓虽然愚昧,但是朴素,凡事凭良心,没有后世的人那么复杂,好坏的定义也简单。你对他们好,他们就拥护你,把你举在头顶,你剥削压迫他们,他们不到活不下去的时候,心里也始终向着朝廷,哪怕自家朝廷再不好,可总比给高贼、鞑子交赋税好啊,他们也默默忍受,王师一来,无不欢呼雀跃。但如果让他们活不下了,他们就站起来,杀掉骑在脑袋的文人士大夫、豪强地主这些剥削阶级。

砸人饭碗,犹如杀人父母。你让谁活不下去,谁就跳出来跟你作对。这些道理何谋全在京都的时候也时常讲给刘玄听,水能载舟,也能覆舟,百姓拥护你,才是做皇帝最稳当的根源。

秦淮接了酒,一饮而尽,苦酒入喉心作痛。

“军情紧急,就不多说了。乡亲们的仇,我一定为你们报!如能胜,秦某一定派人来谢大家的酒。”

“出发!”秦淮一声断喝,车粼粼,马萧森,六万兵马,开拔。

而此时长安正陷入了史无前例的混乱,面临着四百年大汉从未有过的灾难,鞑子进城了!

黑台平到达长安城下,看见几近没有设防的城池时,内心激动到无以复加,只感觉登上汗位的时候都没有这么开心过;长安城太庞大了,太繁华了!黑台平派出了所有的喇兵,两千余名喇兵宛如雄鹰一般,抬着梯子健步如飞冲到城下,梯子一搭便如壁虎一般爬了上去,城楼上的汉军士兵惊恐不已,怎么也没想到鞑子竟然杀来了,慌乱之中拿起弓弩射这些喇兵,然而一般的弓弩根本不能对身着三层护甲的喇兵造成伤害。

城楼上的汉兵大多是老弱病残,这些兵见这些鞑子射不死、刀都砍不进去,方寸大乱,四处奔逃,而且这些鞑子都会武功,身手敏捷,人人结成战阵,杀人如麻,汉军士兵彻底崩溃;这两千多兵其中有三百多人是范季淹的标营私兵,还有两百多是秦淮麾下的雪原蛮族士兵,这五百多士兵彪悍强壮,战斗意志极为坚强,战斗力强大,其中大多与鞑子的喇兵身手不相上下。

他们顽强的与鞑子战斗,但无奈身边的同袍太不给力,别说帮忙,不舔乱就是好的了。

大多士兵都被鞑子喇兵一刀毙命,有的想趁乱偷偷溜下城楼,然而跑出没十几步,就被喇兵一箭射死。人数在飞快减员,不到半炷香,城头汉军只剩了六百左右,九成都是雪原蛮族士兵和标营私兵;他们如鞑子喇兵一样,三人背靠背结成战阵,应对着密密麻麻的鞑子。

一名身高接近两米、重达三百五十斤的健壮雪原蛮族士兵竟然硬生生从人群中揪出了一名喇兵,提在半空中,一把将这喇兵拧断脖子,再像丢鸡崽子一样扔了出去,砸倒了三四名喇兵。

“洽块剌卡路!”这名雪原蛮族士兵一声暴喝,这是他雪原蛮族的语言,意思是我要杀光你们!他沙包大的拳头狠狠的在胸膛上两砸,昭示着自己不可战胜的力量。

“依库巨玩都因哈那。”库哈镰强大的战斗力引起了喇兵的注意,喇兵用鲜于汀的语言对身边的喇兵吩咐。

潮水般的鞑子冲了上来,把这五百多人团团包围,战斗仍然继续着,五百余名汉军爆发出了惊人的战斗意志,死战不退,且愈战愈猛,宛如猛虎。标营私兵中一名中土武士手持一把青剑,行云流水,然而他每剑砍到喇兵身边都如砍到了铁板一样,就算是砍脖子,也会被护甲阻挡。身边的鞑子越来越多,自己很难伤到这些喇兵,渐渐的,他背上中了一刀,血浸透了白色的外袍,他在奋力搏杀,腰上又中了一刀。

他叫白景,曾经是游龙州一个剑门派的弟子,因偷学了门中禁术剑法,被逐出了门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