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何为狗
无忧天下腹地有一条长河横贯东西，不知起点也无终点，河水终年浑浊妖气冲天，河面宽数百丈，名为冥河，是无忧天下所有妖族心中的圣地。
沉寂了近万年之久的冥河微微震颤平静的河水晃起道道涟漪，有个浑身湿漉漉的青年从河中走来。
青年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兴许是待在河中太久的缘故，他仰头看着略显灰暗的天空深深吸一口气，胸腹间有雷鸣声传出。
一只刚好从他头顶飞过的灵渡鸦发出一声悲鸣，就被一道狂风卷着吸入口中嚼碎，血水从嘴角留下，整个画面显得极其诡异阴森。
吞咽下整只灵渡鸦血肉后青年邪魅的轻笑着仿佛是在跟这方天地小声的打着招呼：“我来了哟”
一队两千妖卫组成的队伍浩浩荡荡南下，队伍正中有一座金色辇架浮空飞行。
这时一名妖族统领来到金色辇架旁躬身道：“大人，我们已经深入重楼大人的领地了。”
“知道了，继续前行”隔着帷幕从辇架中出来一个懒洋洋的声音。
妖族统领咬牙继续带领队伍前行，他很明白在不打招呼的前提下深入一头大妖的领地会面临什么。
可是他不敢也不能反抗，因为辇架里坐着的同样是一头大妖，还是他的主子。
当这两千多妖卫行至一处时猛然间地动山摇，辇架内有惊怒声传出，同时急速升空。
地面上的两千妖卫连同那名统领在内，几个呼吸之间便沉入地底仿佛地面之下有一张血盆大口正在等待猎物落入。
两千妖卫短时间内便消失不见只剩惨叫哀嚎还在回荡，半空中金色辇架上有大妖迎风而立，一头黑发飞扬满脸邪气。
大妖盯着地面杀气腾腾道：“重楼，你想与我为敌？”
地面之下有恐怖身影缓缓爬出，深渊巨口似乎还在咀嚼着血肉，不过等这道恐怖身影彻底爬出地面之时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一个青年模样，一双妖异的紫色竖瞳望向半空辇架满脸不屑。
“炎羽，你私自进入我的领地，总得付出点代价啊。”
两位大妖隔空对视，杀气与妖气遮天蔽日，道道狂风如钢刀撕裂着周围的一切。
“一口吞下这么多血食，怎么，你受伤了？”
半空中车辇上的黑发大妖炎羽，嘴角带笑似乎完全不在意那两千妖卫被吞噬的事情。
“怎么？你觉得自己有机可乘？那你可以试试”
大妖重楼伸出细长的舌头舔舐嘴角残留的血肉，眼中嗜血欲望表露无疑。
半空的大妖炎羽微微眯眼，眼神中闪过一丝不被察觉的挣扎后笑道：“两千妖卫就当送你的见面礼了，冥河里有人问：让你集结妖卫伺机骚扰龙陨城以吸引他们的注意，为何到现在还没动静？”
大妖重楼眼中顿时戾气横生但是听到冥河二字后掠过一丝顾虑冷声道：“李长庚一剑斩我五千妖卫，难道还要让我掏空家底去那龙陨城下拼个干净才能让冥河满意？”
重楼此话一出，炎羽脸色剧变急促道：“你跟李长庚交手了？”
不过话才出口他又哑然失笑，要是这家伙跟李长庚交上手，此时又怎么可能完好无损的站在自己面前。
似乎是恼怒于自己在听到那个名字时的失态，下一刻又杀气腾腾的道：“你在骗我？”
重楼满脸嘲讽戏谑道：“顺着点蛛丝马迹递了一剑过来，还好我走的快”
别看重楼此时在炎羽面前表现得风轻云淡，可当时的凶险现在回想起来依旧让他头皮发麻。
“不管怎样，冥河这边希望你继续吸引龙陨城的视线，直到所有布置完成。”
炎羽语气有所缓和，毕竟如今的冥河里躺着的早已不是那位存在了，这在无忧天下已然不是什么秘密，以至于冥河对所有大妖的掌控力严重下降。
妖族本就天性暴戾桀骜难驯，更别说重楼这些战力顶尖的大妖。再加上万年以来冥河本就极少过问天下事，八千年前冥河主导的一次攻城之战更是让整个无忧天下元气大伤。
使得原本四十多位大妖一战过后无忧天下明面上仅剩下十位，经过整整八千年的休养生息才多出七位。
当下十七位大妖各自为阵，整个妖族沦为一盘散沙。如今冥河突然发出信息，想要再次攻打龙陨城入侵慧灵天下，更是让一些大妖心里打鼓，毕竟当年那场惊心动魄的惨烈战斗还不曾彻底忘记。
“放你娘的屁，这差事谁爱来谁来，老子不伺候了，大不了等那位回来的时候老子再去负荆请罪。”
大妖重楼把心一横，直接撂担子。一阵腥风吹过重楼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重楼，你这是在玩火呐。”
黑发大妖炎羽丝毫不动怒，反而露出些许笑意，急速往北而去。
与此同时一只四人小队在无忧天下西北群山中急速奔逃着，几乎人人带伤面露疲惫。
“明哥，咱们这次要是死了，你说会不会被那帮家伙耻笑啊。”
奔逃的四人中一个背剑修士喘息着说话，有少许血沫从他口中喷出，不过修士并没当回事儿，说话的同时也不影响脚下的速度，紧紧跟在其余三人身后。
“都他娘的这幅鸟样了，还在乎被同僚嘲笑？”被叫做明哥的修士扭头扫了一眼身后。
“六指你能不能闭嘴啊，伤那么重还叽叽歪歪吵死个人，这次要是不能把消息带回去，咱们四个哪怕死了也再没脸面去面对其他同僚了。”
六指闻言恨恨吐出一口血沫道：“这些畜生疯了，竟然派出两个统领来追杀咱们这四条小鱼，仅有的两枚符舟都被毁了不说，鹰眼还受了重伤，真他娘的倒霉。”
六指说到最后还不忘自嘲一笑，好像完全不在乎自己会不会下一秒就被身后紧追不舍的敌人杀死。
“我受伤最重，要不我留下拖住那两头畜生，你们把消息带回去，咱们这次算是误打误撞捅了马蜂窝，两个统领追来都是少的，再耽误下去我担心被包了饺子，到时候就真逃不了啦。”
小队中一个面色惨白的男子断断续续说着。
“鹰眼你别瞎说，六指不是这个意思。他那张臭嘴你还不知道？老子的洗脚水都比他的口水香十倍。”明哥低声呵斥。
“我知道，都是多年的生死兄弟，可是眼下咱们打探到的消息太过重要，不能有半分闪失。”鹰眼说着眼中闪过一抹坚决。
那六指也是个混不吝，做出一脸惊恐状喘息着道：“明哥你喝过我的口水？啥时候的事儿？先说好俺六指可不喜欢那种调调，除非你用强。”
“……”
其余三人同时翻个白眼懒得理会这个口无遮拦的家伙。
“四个小家伙都快死了还有心情说笑，害我追了这么久，一会儿到底先吃了你们中的谁呢？”
这时一道阴柔的嗓音从头顶传来，急速奔逃的四人瞬间站定，在停下身形的同时便背靠着背组成一个简单的防御阵型。
四人前方一株古树上不知何时站着一个黑袍妖异男子，此时正一脸为难的样子，好像真的是在纠结先吃谁的问题。
“想吃？等老子一会拉给你，不过最近老子吃素怕你这头畜生不习惯。”六指怒视树冠上的黑袍男子。这是一个统领级别的妖族。
“嘴臭，那就你先死吧”
黑袍妖族统领眼中杀意弥漫，抬手间四方云动，尖锐的啸声响彻山林，恐怖的威压逼近。
而然他抬起的手掌却怎么都无法落下，此时的妖族统领全身紧绷汗毛倒立，冥冥中有种感觉告诉他，只要手掌落下便是他身死之时。
也就是这时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传进林中：“他活，你死。”
一道剑光从天空砸下，激起满地尘土，待灰尘散尽后林间多出一个独眼大汉，大汉手里随意提着一把破剑。
“刘破剑，刘一眼，独眼大侠你他娘的可算来啦。哈哈哈哈，咳”看清来人之后六指咧嘴大笑，边笑边咳血，模样越发凄惨。
来人正是刘一眼，汉子落地后嘴角抽了抽，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看着树冠上的黑袍统领道：“站难么高就不怕掉下来摔到卵子？”
妖族统领面露惧意，刚要开口便有剑光闪过，一剑穿胸，一剑斩首一气呵成干净利落。
“小六，快去把老子的战利品捡回来走了，一会儿酒铺关门害老子喝不到酒就拿你试问。”
刘一眼随手抖了抖破剑上并不存在的血迹。
“好勒”
六指闻言连忙小跑过去一剑剖开妖族统领的脑袋，挖出一颗婴儿拳头般大小的妖丹，然后动作娴熟的揣进自己怀里，没事人一般往回走。
边走边嘀咕：“奇了怪了，明明是个统领咋就没有妖丹呢，难道是老刘你的剑意太强给震碎了”
说着还一脸崇拜的看着独眼大汉。
小队里其余三名成员悄然捂脸，手提破剑的汉子眼角狂跳。走回来的六指语重心长的看着刘一眼。
“老刘啊，你咋就偷偷变得这么强了呢？照这样下去，不出三个时辰你就是咱们龙陨城除了城主外的最强手了啊。”
刘一眼骂了句娘，直接一脚把面前这个小王八蛋踢得飞起，同时丢出一枚符舟正好在半空接住那个怪叫的家伙。
“走吧，你们安全了。”
“追杀我们的还有一个统领”明哥开口提醒。
结果惹来刘一眼得意大笑。
“早给老子宰了，要不然能耽误这么久？快走吧，要不然一会惹来大妖，你们刘哥我就为难了。”
“为啥呢？”
“因为战利品太多刘哥拿不下啊。”
“老刘啊，你吹牛逼的样子真像一个人”
“像谁？”
“像我那素未谋面的儿子，哎，老刘，别打头啊会变笨的。”
“你这小王八蛋就可劲糟蹋你刘哥吧。”
“老刘你说如果妖族攻城了，咱们咋办？”
“凉拌呗，难道还能扛着城跑路？”
“这主意不错，回去跟城主建议一下”
“老刘，听说城里来了个外乡人好像跟城主认识？”
“嗯，还加入了密谍司，前不久跟易丫头出城，那小子一对一宰了一个统领分身。这会儿还在城头吹着罡风呢。”
“这么猛啊，都快赶上俺了啊”
“你小子不吹牛能死？”
“就靠吹牛活着了啊，城主说他是天下走狗，咱们啊勉强算是城下走狗，不吹牛难道真去吃屎？”
“等着吧总有一天不会这么一直憋屈的活着的。”
“会吗？”
“会的吧”
说话间符舟远去，几人思绪飘飞仿佛又回到了某一年的龙陨城，记得那时候城中还有很多很多熟悉的面孔。
其中有个家伙每次杀妖都喜欢从西边出剑，剑光所到之处必有妖族身首异处，曾在无忧天下腹地杀得妖族胆寒，大妖退避三舍。
然而那个叫西来的家伙有一天突然说不愿意再做狗了，便亲手折了自己的剑离开了龙陨城。我们都是狗替这天下看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