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负山
龙陨城中有一处高门大宅，占地极广，内部设有三司一部，是整个龙陨城最高权利部门。
推开大门眼前巨大的场地上许多修士穿梭其中，像极了一只只蚂蚁。
场地四方有四个出口分别通往三司一部，只有正中处耸立一座六层高的木楼，木楼牌匾上写着往生台三字，字字如剑，剑意森然。
此时楼中有两人，其中一位身着素衣的女子面若寒霜，眉宇间隐隐有怒意汇聚。
“城主怎么说？”
“城主大人说铸剑司是重中之重，让咱们派人去荒州查探。”
回答她的是身材娇小的背剑少女易云。而那名素衣女子则是往生台真正的掌权人，剑修白绫。
“只是查探么？”
女子似乎有些不满，两条细长柳眉微微皱起，一瞬间楼内满风满剑意。
“那庚金矿的最终买家虽说一直都是咱们，但是荒州那边并不知情，最多见过被咱们推到台面上的代理商而已，可如今咱们的代理人突然失踪货源断供，铸剑司那边库存告急，你觉得这会是一个巧合吗？”
白绫说罢微微眯眼扭头看着站在下首的背剑少女。
“从密谍司抽调人手去一趟荒州？”
易云略作思量后斟酌着开口。
白绫陷入沉思，纤细的手指轻轻敲打着百年黄花梨打造的座椅扶手。
“让后勤那边派一个人，然后密谍司这边去两个人，事后我需要一分详细的调查报告”
“好的”易云目光微动，密谍司去两人那就意味着不止要调查，还要杀人了。
与此同时城头也有一番对话在进行。
被便宜师兄赏了一剑的云宁毫无形象的躺在地上脸色惨白，但是眼神却越发的明亮。
“关于这座城你怎么看？”
“人心？”
咬牙坐起的云宁微微愣神后有些不确定。
“哼，当久了狗就开始想着去做一回人。”
面对师兄的嘲讽，云宁心底一声叹息，他很想说其实很多时候人不如狗。
可这句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因为他知道这本就是不对的，这世道明明不该如此的。
“之后可以去城里走走。”
师兄离去后云宁跃上城墙，默默注视着脚下灰暗云海：“你又为何在这里呢？”
城墙上有断剑轻颤，如家犬呜咽……
密谍司有一个巨大的案牍库，负责分类存储情报密档，库房内林立着近千个数仗高的木架，每一个木架上都有数百本卷宗被整齐摆放着。从龙陨城建立之初便有密档陆续被记录保存在这里。
云宁是第一次进入案牍库，他的到来引来了一些关注和议论，不过在看到和他一起走来的易云后，这些议论跟关注便识趣的消失了。
库房中，经过短暂的震撼后云宁深吸口气开始翻阅卷宗，每一份卷宗他都看的仔细但是速度却丝毫不慢。
唯一奇怪的是他每次行走和伸手去拿卷宗的动作都显得十分吃力，就好像身上有千斤重担压迫着一般，站在他身旁的易云脸上闪过一抹惊讶。
“你想要找什么”
她的语气始终清冷。
“我想了解城中所有修士的背景。以及关于妖族各个统领的情报”云宁专注翻阅卷宗，却能够一心二用分神回答问题。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可以帮你。案牍库所有密档都有分类。你要看的卷宗应该在甲字科。”
说着两人来到西北角一个巨大木架下面，易云指着木架顶端的几排卷宗，
“这是甲字科一类卷宗，里面记载了城中所有修士的背景，跟修为特征，同时还有我们能收集到的所有妖族统领和大妖的情报都在这里了”
顿了顿后加重语气严肃道：“这些都属于绝密，我希望你慎重一些。”
云宁稍微一想便明白，郑重点头允诺。同时心中感慨要不是提前跟便宜师兄打过招呼的话，这么重要的档案自己铁定是看不到的。
“以后你每天都可以自由进入案牍库，守卫那边我已经打过招呼了。”易云转身离开。
“谢谢”
远去的娇小背影顿了顿：“嗯”
云宁看的十分专注，生怕遗漏一个字。
卷宗上一个个或熟悉或陌生的名字进入视线，其中但凡是死亡的都会有朱笔勾画，后面有这位修士的生平介绍，生于何处，死于何地何时。
一口气翻阅了近百份卷宗，就算是以他的体质也有些吃不住，伸展了一下四肢缓步走出案牍库。
巨大的广场上，云宁身形一顿缓缓转身看向身后那座六层木楼，楼顶一位身着素衣的纤细女子凭栏而立仙姿飘逸。
刚才他察觉有目光凝视自己所以才转身看了一眼，没想到是这位大佬，连忙挤出一丝乖巧笑意，然后转身继续前行，每一步都走得十分吃力。
望着逐渐远去的青衫背影，白绫嘴角微翘：“有意思的小家伙”
离开往生台后一路走来，有孩童在路边玩耍，嬉闹声传出老远，云宁有些晃神仿佛又回到了慧灵天下的城镇小巷。其实这里也是一座普通的城市。
“大哥哥，你就是新来的云宁哥哥吗？”几个孩童中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怯生生看着眼前青衫背剑的少年，目光中有些不确定。
云宁挤出一抹笑容温声道：“应该是我没错了。”
“哇”
女孩身旁几个小孩听到肯定答复后满脸惊讶。
“听说你宰了一个妖族统领，是真的吗？”
其中一个小孩大着胆子走近几步，脸上挂着的两条鼻涕随时都有“过河”的趋势。
“只是一具分身而已”他哑然失笑。
“哦”
小孩顿时有些失望，噘嘴一吸，两条“白龙”瞬间归洞。
“那也很厉害了啊”
小女孩似乎有些不高兴为这位好看的大哥哥打抱不平。
几个孩子一听女孩这么说，立刻就对着鼻涕小孩怒目相视，孩子觉得有些委屈泪水开始在眼眶中汇聚，扭头便跑开了。
“准是又要回去告状了，每次都喜欢吹牛说他爹如何如何厉害，他娘就是被妖族给吃了的，也没见他爹去报仇啊，腿都没了能有多厉害？”一个稍大些的孩子满脸鄙夷。
小女孩则是有些内疚，偷偷看了眼那个始终面带温和笑意的大哥哥，吐吐舌头。
注视着鼻涕小孩跑走的方向云宁若有所思。
“大哥哥，外面的世界是不是很漂亮啊”
小女孩面带憧憬，似乎无比向往：“我听说外边的天空很明亮，有许多色彩，是真的吗？”
云宁缓缓蹲下与女孩平视点头说道：“嗯，外面跟这里一样都很漂亮。”
“大哥哥你骗人，这里一点都不漂亮，天空都是灰暗的，还特别冷。”
女孩皱着可爱的小鼻子跑开，几个孩子做个鬼脸哄笑着跑远。这一刻他只觉得背上剑气极重，心头更重。
最近酒铺有些冷清，无事可做的老吴把那几张破桌子擦了又擦，最后汉子把手中发黑的抹布往桌面一砸怒道：“最近生意这么差，掌柜的你也不想想办法，再这样下去早晚关门大吉。”
柜台后掌柜抬头斜眼看着汉子冷笑一声
“怎么？看别人频繁出城杀妖，你憋不住了？”
被戳破心事的汉子丝毫不觉尴尬，干脆扯着嗓子嚷嚷
“凭什么就他们能出城杀妖？俺老吴好歹是给密谍司立下过汗马功劳的人，这才多久就翻脸不认人了？吃干抹净就丢一边，远的就不说了，就连新来的那个死人脸张文成都出城去了，老子还在窝在这里，真是欺人太甚。”
“汗马功劳？什么时候陪着别人出城踏青也能算是汗马功劳了？”
掌柜满脸戏谑。
汉子老脸不禁一红，自从他上次出城回来后就一直被掌柜的讥笑，说别人是去杀妖，他是去踏青。
堂堂七境武夫出城一趟甩着个鸟就回来了，但凡要点脸面当时就应该自己给自己狠狠来一下，多少带点“东西”回来，哪怕带伤也是带。
当时掌柜这番话可是把他给恶心坏了，这些天来一直憋着劲想再出城一趟，结果就看着一波又一波的修士离去，让他越发的心急了。
好似想到什么，老吴立马换上一副笑脸，屁颠颠来到柜台前谄媚道：“掌柜的给想想招啊，俺老吴一天不杀妖浑身不得劲啊。”
“没招”
“啥？”
老吴一拧眉怒了
”老子可是想好了要把你这破烂酒铺开到无忧天下腹地去的，就掌柜的你这幅咸鱼态度可是让人心寒了啊！”
粗糙汉子一手捂着胸口直喊疼。
“老子？”
掌柜似笑非笑缓缓抬头。
上一秒还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的老吴，顿时感觉一股凉气从尾椎直冲天灵盖，苦着脸开始装孙子。正好这时多日不曾出现的云宁缓步走进酒铺。
算是躲过一劫的糙汉子赶紧招呼自家兄弟落座，柜台后掌柜难得多看了云宁一眼。
“小家伙，你这身剑气有些重啊，得收一收了。”
“谢掌柜的提醒，小子也正在想法呢”
面对柜台后这位老人他从来都很恭敬，可不敢像老吴那样作死。
“城主就没给你支个招？”
掌柜的有些奇怪，以他所了解的内幕，城头上那位不可能会对这个小家伙放任不管。
剑气如此之重，已经到了“负山”而行的地步，按理说早已就应该着手考虑以剑气打造剑域的过程了。
结果这小子硬生生拖到现在，也不知以后若是真给他打造出了剑域那得有多大威力。
听掌柜的一问，云宁脑海中又浮现出便宜师兄当时的语气，不由得扯了扯嘴角道：“出城杀妖”
那边掌柜沉吟少许缓缓点头。
“这到是一个最简单又直接的办法。就是凶险了些”
一旁的汉子可不管这些，只要兄弟无碍他就高兴。
“喝点？”
“喝点”
两个严重超标的大土碗被端上桌面，柜台那头的老人眼角微跳。
“我得再出城一趟，但是这次比较危险，想问问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去？”
一口白烧下肚后四肢百骸都有暖流划过，云宁直接表明了自己的来意。
汉子连忙点头，心说可算是瞌睡遇到枕头了，瞪圆了一双牛眼。
“兄弟，你可是俺老吴的亲兄弟啊，啥时候出发？”
“你少来”
云宁一脸嫌接着道：“时间就定在十天后，这次我打算走远一点，所以需要时间准备一下。”
“好说好说，我等你消息。”汉子又开始习惯性搓着手。
两人一顿酒喝的十分畅快，一是朋友小聚，二是又有机会并肩作战了。
云宁走后掌柜起身招呼一声让老吴关门，便走入后堂，一身酒意顿时就散了七八层的糙汉子神情复杂，三分期待七分害怕。所谓的松筋骨时间又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