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战端
“老张家的小五，听说你跟那个外乡小子在城头干了一架，结果输了？”
一个轧须汉子蹲在墙角手中端个白瓷大碗，汉子脚边还有一小碟盐水花生，来得晚了只能蹲在墙角喝酒。
这汉子也不计较，先到有座后来靠边，这么多年都这样早就习惯了。久而久之似乎还喜欢上了这种感觉。
街上走来三人，两男一女，少女叫小七，曾一起出现过城头。另外两人就是一个小胖子叫何生宝和老张家的独苗张小五。
张小五闻言扭头看了墙角喝酒的轧须汉子一眼咧着嘴笑道：“我爷爷说你是王八蛋，让我离你远点。”
说完还一脸无辜的样子，好像再说话是我爷爷说的，你不信去问他。
给呛了这么一句的汉子也不恼怒，大笑一声就算是回应了。这龙陨城中本就无聊，嬉笑怒骂也是一种娱乐，至于谁吃亏谁占便宜就看当事人自己怎么想了，见仁见智。
不过张家那个老家伙也确实是一般修士惹不起的存在，张家第三代一共六子，张小五前面五个哥哥都相继死在北边。
其中不乏已经养出剑意的第四子，也是张家第三的希望所在，结果在北边被一个大妖堵住。
由于太过深入妖族领地根本来不及救援，而且城头那位老人基于某些原因无法离开。张家小四被那头大妖碾碎了肉身魂魄，死无葬身之地。
张小五的爷爷也就是轧须汉子口中的老家伙，单人出城直冲那名大妖领地，一场大战打的天翻地覆赤地千里。
一月后老人返回城中把一颗大妖头颅随手丢去往生台，随后便闭门不出到如今已经数十年未曾露面了。
有人说他是因为与大妖一战受伤太重，也有人说是心灰意冷，不过都无从证实。
“小五，你说肖哥哥他们出城会不会遇到危险啊。”少女小七蹦跳一下，马尾辫子也跟着在空中划出一个弧度。
“不知道，要不是爷爷不允许的话，我早就偷摸跟着他们出城杀妖了。”
提起这事儿张小五心情就有些低落。当时在家里闹了一场结果一向对他慈爱的爷爷冷着脸把他禁足了，直到今天才给放了出来。
“小五，要不我们去喝酒吧，喝了酒说不准以后杀妖都能厉害些，我爹就天天喝酒，现在都敢跟我娘偶尔顶嘴了呢，可见这白烧是真厉害。”
小胖子何生宝双眼眯成一条缝看着酒铺直流口水。
“生宝啊，不行就让你爹娘再给你生个弟弟吧。”张小五叹息着拍了拍小胖子的肩膀，少女小七捂嘴偷笑。
小胖子也跟着叹息一声，心说这事儿我早跟爹娘提过了，结果被抽了一顿，哪里敢再说一次。啧，愁人呐。
“小五小五，我好想看见肖哥哥跟易姐姐他们了”
正百无聊赖走着的两人听着小七开心的惊叫，闻声看去，刚好看到一个脸色苍白的青衫背剑少年走进酒铺，少年前面正是肖燊克，易云，还有排头一个粗糙汉子。
三个小家伙二话不说立马冲向酒铺。
“掌柜的，快给俺来碗酒，还有俺几位朋友，一人一大碗”
糙汉子一进酒铺就大声嚷嚷着。结果脑袋上顿时就盖了一块黝黑的抹布。
就听柜台后有个讥笑声传来道：“吴爷这次出城宰了几头大妖啊？嗓门这么大，快把妖丹拿出来给我瞅瞅，也不知道是大妖的妖丹大还是吴爷你的脑仁大？”
糙汉子闻言老脸一红，胡乱把脑袋上的抹布抓在手中，也不说话，弓着腰跑去后厨抬出一张小桌子临时在角落处加了一桌。
又动作麻利的端了四只大土碗和两碟盐水花生出来，一人一碗酒。坐下后就开始唉声叹气。
云宁三人依次跟掌柜的点头问好后走到桌边坐下。一口白烧下肚四人精神一震。云宁则是咳出小半口血。
“怎么样？”老吴有些担心。
四人一路奔波赶回城中，手臂上的伤势已经开始好转，只是脸色还有些惨白。
有时候连老吴都羡慕云宁的体质，受伤后的恢复速度完全不比武夫慢多少。而且他好多时候的战斗表现都很像一名武夫。
“没事，几缕剑气在作怪。”
自家的伤势自己清楚，那妖族统领临死前到底还是有几缕剑气顺着手臂转入脏腑，一路上被他炼化了一部分，剩下的这点已经掀不起什么风浪了，再有一些时间就能痊愈。
“被你杀死的那个妖族统领应该是一具分身，以后遇上了要小心点。”
易云难得一脸郑重提醒，显然她在战斗的时候还能分心留意云宁这边，所以注意到了坎凉的尸体最后诡异消失的事情。
云宁明白她让自己小心的意思，这次的接触已经让双方有了很大的了解，包括他的战斗方式等等，下一次遇上估计对方会有特别针对他的办法。
“肖哥哥，易姐姐”
四人正说话的时候少女小七率先跑进酒铺，进门的时候还不忘特意对着掌柜行礼问好，那个对谁都没好脸色的酒铺掌柜破天荒抬起头对着少女露出一丝笑容。
紧跟着张小五跟何生宝也进入了酒铺。三人一来这张小桌子就显得有些拥挤了。
这时候易云站起身对着小七点点头，一口干了碗中白烧，面不改色的道：“我先回往生台”
这一幕看的老吴跟云宁两人眼角直跳，心里大喊姑娘霸气。倒是肖燊克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显然背剑少女这样喝酒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几人重新落座后见那个小胖子死死盯着酒碗咽口水，老吴挤挤眉道：“给你来一碗？”
小胖子先是有些犹豫问道：“多少钱？”
“不贵，一钱银子”老吴循循善诱。
“哈，那给我们来三碗”小胖子眼睛一亮显然是打算请他的两个同伴一起喝酒，同时嘀咕道：明明这酒又不贵，为什么父亲每天嚷嚷着没钱喝酒。
汉子应了一声起身去后面端了三碗酒出来分给三人。那边掌柜的看见汉子的行为后嘴角抽动一下。
看了老吴好一阵，肖燊克犹豫了一下轻声道：“老吴，这段时间就呆在酒铺里别出去了”
“咋？难道妖族还敢撵到城里？那还守个屁啊，大伙赶紧卷铺盖跑吧。”汉子一拍桌子瞪着眼。
肖燊克见状摇着头笑了笑，没继续多说什么。一旁的云宁目光微动劝了一句：“老吴，要不还是听他的少出门。”
“嗯？这里面有什么说头？”对于云宁的话老吴一向是能听进去的。
“不知道，不过我知道听人劝少吃亏”
“切，兄弟你是知道俺老吴的，师娘跟孩子都在家呢，每天两头跑，酒铺不忙的时候还得去找你串个门啥的。不然不得憋死在这破地方？”
汉子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正说着呢，就见云宁后领被什么东西给提了一下，然后整个就消失不见了。
揉了揉眼睛，老吴冲着柜台那边一脸不服气的嚷嚷道：“掌柜的，这可是咱们的地盘呐，能让人乱来？”
结果柜台那边懒洋洋的回了一句：“打不过，要不你去？”
汉子闻言缩了缩脖子大声道：“我去就我去，也不知道城主大人喜不喜欢喝咱们的白烧，不然我多带两壶？”
柜台那边翻个白眼：“带几个饼去，磕头的时候垫着点，别把脑浆子给撞出来。”
汉子闻言眼睛一亮：“好主意”
然后他就又赢了。
踉跄出现在城头的云宁有些无奈的撇撇嘴。
“不错嘛，杀了半只妖。”老人嘴角扯动一下。
一只大手抓来，云宁也不躲闪，因为躲不掉，瞪大眼看着便宜师兄从自己体内抓出几缕剑气，其中一缕剑气上还有丝丝乌黑气息附着在上面。
“易丫头帮你检查过，但是她不放心。”
老人这么一说云宁顿时明白过来，在回来的路上易云特地分出剑意帮他检查过身体，显然没有查出疑点。
不过当时她皱着眉头没有多说什么。现在看来体内这几缕残余剑气显然不会简单。
“是什么？”云宁脸色阴沉。
“一点小玩意儿，只是藏的比较深罢了。”
老人对着那道附有黑气的剑气屈指一弹。
与此同时无忧天下妖族营地内有个身高近一丈披头散发的妖族统领刚刚走出营帐顿时惨叫一声，整个人倒飞出去，脑袋里的妖丹快速膨胀着眼看下一秒就要爆开。
一只细腻白皙的手掌凭空伸出按在了这名妖族统领脑袋上帮其平缓了妖丹的剧变，手掌的主人拥有一双妖异的紫色竖瞳。
“哦？”
城头老人面带讥讽，循着那一丝印记的牵扯回望北边。
“快退”
拥有妖异紫色竖瞳的大妖重楼脸色剧变，提着坎凉的脑袋往身后一甩眨眼甩出去数百里，而他自己更是想都没想疯狂后退。
下一秒有剑光落下整个妖族营地好像被天犁犁过几遍一般一片狼藉，八千妖卫站着的不足半数。
“跑的到挺快”
城头老人捏碎手中剩余剑气，看着面带疑惑的云宁道：“礼尚往来而已，这点印记比较阴险，会在你体内生根，时间久了就会逐渐影响你的心神，等到爆发的时候可能你当时正在跟妖族厮杀，又或者正修行到某个紧要关口。”
随着老人的解释让云宁出了一身冷汗，看来自己还是低估了妖族的狡诈跟阴险。
“也并非所有妖族都有这种手段的，你比较倒霉遇上了而已，不过这妖族的剑修倒是比咱们还稀少，难怪那头大妖会出手救下他，不过被你斩了一具分身伤了魂魄，想要恢复就没那么容易了。”
云宁默默在心中记下了坎凉这个名字，只要没死就行，将来总有再见面的一天。
“安心练剑吧，你那二两剑气倒是跟酒量有的一拼，也不嫌丢人的。”
老人离开前告诉他那把骨剑可以托人送去炼器坊那边让他们想想办法说不定能多出一件法宝。
不过得用战功去交换，又让他一阵吃瘪，妖都没杀哪里来的战功，慢慢熬吧。
此时凉州湖心岛上一个身穿黑袍头被兜帽遮盖了脸的阴森男子抬脚踏入那道淡蓝帷幕，随后出现在了城中酒铺前，似乎每一个从湖心岛进入的人都会出现在酒铺门前。
男子站定后先是警惕的打量着四周，眼中有些茫然也有几分解脱的意味。
酒铺墙角喝酒的修士看了看阴森男子后就失去兴趣一般嘀咕道：“怎么来了个鬼气森森的家伙。”
酒客的话自然是被阴森男子听到了，不过对方没在意，而是小心的观察着周围，再三犹豫后走进酒铺。
“哟呵”
刚给一桌酒客续上酒的老吴楞了一下，险些笑出声。
“怎么进来的？不会是偷偷跑进来的吧？我那二狗兄弟可是贼精的人，不能够啊。”汉子自顾自说着。
阴森男子显然还有些不适应，躲在兜帽后的眼神透着阴冷。
“劝你一句别这样看人，容易挨揍。”
老吴撇撇嘴道：“要不要喝酒？一钱银子。”
男子闻言微微点头，走到角落处坐下，他坐的这个位置刚好是汉子临时加的桌子。
只是肖燊克几人走后还没来得及收回，见他已经坐下了老吴也不好赶人，返身拿了瓷碗倒满酒送过去。
这时候恰巧又有人走进铺子，只是这人既不背剑也不挎剑，他所穿服饰说明了他的身份来自往生台。
这人走进酒铺后先是对着柜台后的掌柜恭敬行礼轻声道：“辛苦您了”
随后径直走到那名阴森男子身前坐下微笑道：“往生台户籍司，你可以叫我吃墨人。规矩都知道的吧？把你的户籍牌给我。”
来人说话温和像是一个地地道道的读书人样子。
阴森男子闻言伸手入怀掏出一块小巧木牌声音有些沙哑道：“知道，我叫张文成，是个邪修”
“嗯，户籍牌没问题就行，我也不问你来做什么，不过每一个入城的人都要杀妖积累战功，百年后才可离开，至于你是邪修还是散修我不感兴趣，在这里，只要你不违反城中规矩那么你的过往身份同样没人感兴趣，你明白了吗？”
“明白”
“那就好，住的地方自己去找，没有就自己动手搭一个，或者去户籍司掏钱买，你没有分配住处的资格，这个我需要跟你解释一下，这不是针对你，而是很多人都这样，除非往生台这边有特别的批示。希望你能够理解。”
吃墨人的语气始终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好的”张文成微微点头。
吃墨人起身离开，走到门口再次跟掌柜行礼。
老吴对这个叫张文成的邪修顿时来了兴趣，自己端个碗一屁股坐下，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对方。
张文成与他以往遇到过或听说过的邪修有着很大的不同，身上一样散发着阴冷气息，可是却没有太多驳杂杀意，而且对方跟那些相传神志混乱的邪修也有明显差别，这人说话简洁条理清晰。
“有事？”或许是老吴先前的警告起了作用，对方再次看来的时候眼中的阴冷收敛了很多。
“我记得你，当时你还阻拦过城里运送物资的车队。”
“嗯，当时是我孟浪了”
显然张文成不想解释太多，不过他好像想起什么接着道：“能不能告诉我如何积累战功，还有杀妖又去哪里杀？”
“杀妖就是积累战功，出城往北就有妖族，不过劝你一句别急着去送死，最近妖族那边不太平，最好是跟人一起去，你在这边有没有朋友什么的？”
汉子一副老江湖做派，就差在脸上刻下几个字：你认我做大哥，我告诉你怎么积累战功。
不过随着一声老吴快给老子上酒的呼喊后汉子顿时破功，把抹布往肩上一搭再配上他的招牌笑容一副标准的店小二模样。屁颠颠干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