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0章 亚伦的准新娘埃拉
三天后,来自拉夫堡的准新娘埃拉的送亲队伍抵达奥丁城。
此时,距离婚礼仪式的正式举行,只剩下两天了。
随送亲队伍一起来到奥丁城的,还有沿途救助的几个受伤陷入昏迷的平民,身上发黑的伤口却不像是野兽所致,腐烂速度极快,也不见血液流出,到奥丁城第二天就死了,遗体犹如风干的腊肉。
城里有人怀疑那几个人一定受到了暗灵的袭击。然而这样的议论并未传至王宫。
眼下,整个王宫都在庆祝亚伦即将举行的大婚典礼,处处喜气洋洋。
在维希洛王召见臣民的大殿里,娜侎见到了埃拉。
这是个身材纤细的女孩,一头栗色长发,光洁的面孔上,一双琥珀色的眼眸投射出勾魂似的目光,肆然在众人间瞟来瞟去。
她头戴绣着密集金色花朵图案的无边女帽,身穿深琥珀色丝绸长裙,袖边下垂,腰间斜斜地挂着一条缀满各色宝石和翡翠的细链带,衬着本就纤细的蛮腰更加修长曼妙。
老维希洛王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埃拉,神色伤感,良久没有说话。显然,他在她身上看到了她母亲比安卡的影子。
“那个可恶的荡妇!”站在娜侎身边的弗迪亚咬着牙,恨恨地低声说,“当年,她利用美色诱惑父王,差点谋害了他,自己坐在英灵殿的国王宝座上。”
娜侎吃了一惊。
“真的?”
弗迪亚不满地看了她一眼。
“你连这都忘了?奥丁城要是归她统治,此刻你我都会被关在地下水牢里,到死都不见天日。”
亚伦朝埃拉走去,弯腰在她伸出的手上轻轻吻了一下。
埃拉神色漠然地转过身,目光在众人间搜寻着,直到与弗迪亚的眼神相遇,才微微一笑。
弗迪亚扬起脸,脸上流露出惯常的那种似笑非笑的神色,漫不经心地瞧着她,眯起眼睛。
埃拉的临时住处与娜侎在英灵殿同一层。婚礼之后,她将搬出英灵殿,住进亚伦的宫殿。那里毗邻英灵殿,骑马不到十分钟。
晚上,娜侎正在烛光下翻阅莫尔留下来的奥丁王国年鉴,忽然听到一阵箫声,不禁心头讶然。
箫,这本不该在这里出现的呀。她心想,走到窗前,仔细听着,越发感到惊讶。
那箫声忽而幽怨低沉,忽尔激越上扬,在暗夜笼罩的英灵殿屋顶萦绕,让娜侎感慨万千。
那天在英灵殿举行的宴会上,她观察过乐师演奏时手中的乐器,都是她从未见过,并且说不出名字的。但是有一点她记得十分清楚,里面绝没有箫。
那这箫声是从何而来的呢?
她心头的疑虑加深了,下定决心出去查看。
这些天,对于英灵殿,她基本上已经熟悉了,相信自己不至于迷路。然而这晚,或许是因为心神受到箫声的扰乱,有些神智恍惚,娜侎迷路了。
她穿过一条又一条僻静的长廊,时而感觉那箫声就在头顶,时而在脚下,时而越来越近,时而飘远,仿佛被一根看不见的线扯着似的。
不知不觉中,她来到英灵殿后的一片废弃的花园,发现周围一个人也没有。
她正要离开,忽然听到不远处小屋里传出说话声,声音相当熟悉,仔细辨析,是弗迪亚。
小屋门虚掩着。
娜侎将袖口的布料塞进手腕上的金铃铛,避免发出声响,随后悄悄靠了过去。她原本想着搞个突然袭击,戏弄一下弗迪亚,然而很快,她打消了念头。
透过虚掩着的门缝,她看见埃拉斜依在窗前。弗迪亚靠墙站着,抱着双臂,正在欣赏她曼妙的身影。
“暗灵是些什么东西!我母亲从来不怕,我也不怕。”埃拉自顾自地说,一根手指卷紧一缕头发旋即松开,又卷紧,微微偏着头,瞧着小窗外。“拉夫堡的女人从来都没怕过什么。”
“别这么说,我亲爱的,”弗迪亚笑吟吟地说,朝她走去,伸出双臂,从后面搂住她,脸埋在她头发里,“任何时候,对这个世界都要有所畏惧。这是来自大法师莫尔的告诫。要知道,他可是国师。”
埃拉在他怀里转过身,纤细的手臂挂在他脖颈上,觑着弗迪亚。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胆小了?记得小时候在拉夫堡,当着我母亲的面,你就敢动手打我。”
她亲昵地撒着娇,胸脯有意无意地蹭着弗迪亚的衣襟,目光慢慢下移,落在他精致的乌黑短髭上。
她抽回一只胳膊,指尖轻轻摩挲着他的胡髭。
“我喜欢你的胡子。”她小声说。
“我喜欢你。”弗迪亚一把将她抱起,朝那张小床走去。
他百般温柔地亲吻着她,故意用坚硬的胡髭蹭她柔嫩的脖颈。
埃拉被弗迪亚撩得心痒难耐,一边急促地喘息,一边咯咯直笑。
“我可是你未来的嫂子。”她抓着他的头发,假意呵斥道。
“你是我的,十岁那年就是了。”弗迪亚得意地说,“还记得那年我们躲在后花园里玩的那些有趣的游戏吗?只有你和我。那时,亚伦还是个不开窍的傻子,直到现在也是。”
“你为什么不向我母亲提亲?我一直在等。”埃拉埋怨道。
弗迪亚兴致索然地松开她,站起身,走到窗前,斜靠在窗棂上。
“这事可由不得我。你还不明白吗?我们都是棋子。”他懒洋洋地说。
一只鸽子不知从何处飞来,落在窗台上,好奇地望着两人。
弗迪亚注视片刻,忽然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以电一般的速度挥手将鸽子的头斩下,随后掏出一块雪白的手帕,仔细擦拭着匕首上的血。
埃拉斜依在床上,凝视着弗迪亚。
“干得漂亮!”她夸赞道。
“你不同情它?”弗迪亚看了她一眼,将匕首仔细插回鞘内。
“我讨厌一切弱小的东西。”埃拉说,目光轻蔑。
弗迪亚无所谓地耸耸肩。
“弗迪亚,我恨你将来要娶的那个女孩。”埃拉幽幽地说。
“你想怎样?”弗迪亚望着埃拉。
埃拉坐起身,整理着裙子。
“我有样东西,也许将来能发挥作用,让她得不到你。”
“什么?”
埃拉得意洋洋地笑了一下,意味深长地瞧着弗迪亚,“一块镜子的碎片。将它送给我的巫师告诉我,它来自幽灵堡。”
弗迪亚无比震惊,脸色顿时变得苍白无比。
“你是怎么弄到的?”他沉声问。
“我发过誓不能说。”埃拉回答。
“如果它真的来自幽灵堡,你不可照它,否则必死,你不知道这个吗?”弗迪亚盯住埃拉的眼睛。
“据说是这样,”埃拉漫不经心地说,“所以,我决定把它送给你未来的新娘,由她来验证那些传言是否真实。眼下,它被一张写满符文的纸包着,很安全。”
弗迪亚目光闪烁不定。
“你真是疯了!”他低声喝道。
“那也是被你逼疯的。谁叫你不肯娶我?”埃拉斜眼瞧着他,“我是个报复心很重的女人,这点继承了我母亲。知道这些年来你父亲的众多情人无一幸存的原因吗?因为我母亲不惜花费大量金钱,通过巫师施放了诅咒。”
弗迪亚定了定神,思索片刻,忽然换了副笑脸,朝埃拉走去。
“亲爱的,听我的,把那东西给我,你留着太不安全,迟早出事。”他紧紧抱住埃拉,央求道。
“你要来干嘛?”埃拉问,狐疑地瞧着弗迪亚。
“我自有用处。”弗迪亚简短地回答。
埃拉似乎想到了什么,眼睛闪了闪。
“他即将成为我丈夫,我不希望他出事。”她说。“况且,将来等他即位,我就是王后。”
她得意洋洋。
“我也能让你当上王后。”弗迪亚立即说,凑近埃拉的脸,眼睛距离她的眼睛不到一指。“我保证,将来有一天,我不但让你成为奥丁王国的王后,甚至是整个诺曼大陆。我会成为诺曼之王,而你,将是站在我身边的唯一一个至尊无上的女人。至于其他人,都他妈给我滚蛋!”
埃拉还想说什么,嘴唇却被弗迪亚堵住了。
两人紧紧搂抱在一起。
娜侎透过门口的缝隙,望着眼前的一幕,听着两人的言语,不禁心惊肉跳。
她再也不想看下去,转过身,蹑手蹑脚地离开。
回到房间,箫声还在继续,娜侎却无心聆听了。
埃拉。弗迪亚。
这两个亚伦身边的至亲之人,已经将他置于险恶阴谋的中心。
亚伦知道这一切吗?显然,他不可能知道。
经过这些天的了解,娜侎发现亚伦是个心地光明的正直之人,从不恶意揣测别人。然而从古至今,这样的人在残酷无情的宫廷权力倾轧中注定成为牺牲品。
直到此刻,娜侎才真真切切地意识到,眼前的一切绝对不是开玩笑的。
不错,她的确是穿越而来的,然而摆在面前的一切都是真实的,血淋淋的,残酷之极。
就像那只无意间落在窗口,被弗迪亚干脆利落地斩首的鸽子一样,到处充斥着令人窒息的血腥味儿。
来自幽灵堡的镜子碎片。
它真有传说中的那么可怕的魔力吗?抑或只是传说而已?
娜侎倾向于后者。毕竟,从小到大,她所受的教育程度让她很难相信这些。
然而出于谨慎起见,她还是决定找个机会提醒亚伦,留心弗迪亚。
弗迪亚的野心不仅仅在于奥丁王国的王位,甚至囊括了整个诺曼大陆。这让他显得可笑。然而想到他挥手斩落鸽子,随后不慌不忙地掏出手帕擦拭匕首的淡定样子,娜侎有种感觉,弗迪亚绝对不是毫无根据的狂妄之人。
她想起缇娜所说的关于弗迪亚在漆黑的房间练习射箭的事,联想到方才的一幕,她不禁感到脊背发冷。
可以说,这是个相当可怕的男人。
该怎么提醒亚伦呢?她想。此外,还有两天后的婚礼。
告诉亚伦有关弗迪亚的事,将不可避免地牵扯到埃拉。这会深深伤害亚伦的心。一旦亚伦向维希洛王禀报这一切,而弗迪亚和埃拉又联手否认的话,搞不好会让维希洛王产生对亚伦的反感,怀疑他另有阴谋。
况且这场婚姻说白了不过是政治联姻,是埃拉的母亲,维希洛昔日的情人,如今北方边境城邦小国拉夫堡堡主的遗孀比安卡提出来的,牵一发动全身,必须慎重。
娜侎还记得那次在大殿里第一次见到亚伦时,维希洛王对待亚伦既慈爱又威严的态度。身为王者,性情总是令人捉摸不透的。
娜侎可不想因一时冲动,害了亚伦。
要提醒亚伦注意弗迪亚,尽可能不涉及埃拉,这是眼下唯一可行之计。
然而那块镜子碎片究竟被埃拉藏在哪里呢?它真的具有那么大的魔力吗?
如果有,埃拉会把它交给弗迪亚,任由他留在手里,必要时用来对付亚伦吗?要知道,按照奥丁宫廷惯例,即便亚伦死,她也不可能如愿改嫁弗迪亚,最多只能成为他的秘密情人。
弗迪亚将迎娶伯里坦高原王的侄女阿罗娜,这也是一场政治联姻,目的在于稳固伯里坦王国和奥丁王国之间的关系。
如果亚伦死,很大可能,埃拉将被送回拉夫堡,像她母亲那样孤独终老。
娜侎希望埃拉能想到这些,不至于做出蠢事。
目前看来,她也只能寄希望于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