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血诺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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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弗迪亚

两天后,在英灵殿举行了欢迎洛尔泽王子的大型宴会。

娜侎盛装而至。

她别出心裁,一身清朝贵族格格的装扮,头戴华丽的顶戴,身上的长袍以及无袖上衣绣着大朵的白色木兰花,一眼望上去贵气而飘逸。

在这里不可能弄到花盆底鞋,她索性在羊皮靴鞋底缝上两块翠玉,每走一步,在大殿四周火把的掩映下,脚下玲珑碧透,灿然生辉。

她这身装束与那些浓妆艳抹,浑身装饰着数不尽的珠宝翡翠以及刺绣花边的宫廷贵妇们如此迥异,几乎令每一个见到她的人都目瞪口呆。

这可是她和缇娜费了好大功夫才连夜赶制出来的。她画图样,缇娜到处搜集布料,交给宫廷女工刺绣。尽管和记忆中的相比,这套行头依旧不如人意,有点不伦不类,却已经让她十分满意了。

她袅袅婷婷地走着,手拿折扇代替手帕,目视前方,看上去自信而坦然。率侍女经过之处,她手腕上的铃铛发出细碎悦耳的声响。

期间,她隐约听见有人窃窃私语,言辞间提到前不久的驱邪仪式,大有质疑之意,似乎断定她的头脑依旧经受着感染尚未驱除干净,这身古里古怪的装扮就是证据。

她对此浑不在意。

她走进宾客满满的大殿,远远看见亚伦,他正目不转睛地瞧着她,目光透出赞赏之意。

“真漂亮。”亚伦赞道。

娜侎得意地笑了笑。

洛尔泽站在亚伦身边,以同样专注的眼神凝视着娜侎,目光流露出一丝疑问和探究,似乎在琢磨着什么。

“介绍一下,我最聪明可爱的妹妹娜侎。”亚伦对洛尔泽说。

洛尔泽深施一礼。

“我很荣幸,娜侎公主。”他礼貌地说,仿佛第一次见到她似的。

娜侎笑而不语。

她就是为了他才在今晚如此装束的,是对洛尔泽的最后试探。她仔细看着他,然而那张脸呈现出的神色是那样平静,深不可测。

宴会开始。老维希洛王在王座上坐下,疑惑地望着娜侎。

“我的孩子,你这穿的什么?”维希洛王温和地问道。

娜侎低头看了自己一眼。

“我自己设计的服装,好看吗,父王?”

维希洛王轻轻叹了口气,点点头。“好看。不过以后不许这么穿了,客人们会疑心奥丁王国的公主改行当裁缝了。”

众人都笑了。

席间,娜侎问亚伦,弗迪亚是否来了,亚伦回答还没有。

“他多半因为什么事情耽搁了,”亚伦对洛尔泽解释,“不过,他会赶回来的。”

洛尔泽点点头表示理解。

“一周之后,你就是新郎了。”洛尔泽笑着对亚伦说。

亚伦耸了耸肩,没说什么。

“一周之后吗?”娜侎忙问,望着亚伦。

亚伦点点头。

“父王今天下了旨意,一周后举行大婚典礼。”

“这么说,那位来自拉夫堡的贵族小姐马上就快到了。”娜侎猜测道。

“不错。”洛尔泽接过话,“实际上,运送聘礼的车队今天上午已经到了。准新娘这几天就到。”

“我快有嫂子了。”娜侎说,忽然感到有些遗憾,觉得亚伦即将被夺走,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关心自己了。

“会多一个人爱你。”亚伦仿佛猜透了她的心思,温柔地望着她说。

“对了,我忘了她叫什么名字。”娜侎说。

“埃拉。”

“你喜欢她吗?”娜侎继续问。

亚伦不置可否地笑笑。

“我只见过她一面。那年我十四岁,弗迪亚十二岁,我们随同父亲前去拉夫堡做客,停留了三天。她和弗迪亚同龄,两个人总是打架,然后很快和好。”

“她美吗?”

“我已经忘了她的模样。”亚伦苦笑着回答。

娜侎心生同情。

宴会进行过半时,娜侎已经感到疲累。

大殿内的火把照亮每个人的脸。她的视线不时落在洛尔泽身上,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越发肯定他就是骆泽。

世界上不可能有如此相像的两个人。她想。也许他和自己不同,穿越后失去了原来的记忆,时空隧道赋予了他某些新的东西,这是很可能的。

一次,两人目光相遇,洛尔泽始终微笑着,目光透出一丝困惑。

娜侎将视线移开,轻轻叹了口气。过了会儿,她悄悄站起身,离开了大殿。

缇娜紧跟在她身后,问她是否回宫。她摇摇头。

“我想一个人走走,透透气。你先回宫吧,不必跟着我。”她对缇娜说。

缇娜惶恐地看着她,悄然退下了。

娜侎沿着大殿右侧通往城墙的台阶拾级而上。

秋夜的风拂动着她的衣裾。她感到有些冷,抱紧双臂,手腕上的金色铃铛在风中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站在城墙上,她俯瞰着脚下。

英灵殿四周漆黑一片,唯有头顶的夜空浅淡如兰。那轮泛着淡淡红色的月亮此刻就挂在英灵殿屋脊上,像一块羞红了脸的石灰岩。

她又开始想家了。

她不记得自己来到这块陌生的土地多少天了,至少十天不止吧。

父亲怎样了?她还有可能回去吗?

不过有点是清楚的,她再也不可以任性地宣布自己不是奥丁王国的娜侎公主了。那场驱邪仪式以及大魔法师莫尔脸上郑重其事的表情都在提醒她,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她该怎么办呢?

她苦苦思索着。

“我亲爱的妹妹,你这身衣服可真够惊世骇俗的。”

一个懒洋洋的男性声音在身后响起。

娜侎吃了一惊,转过身,借着墙上火把的光亮,看到一个年轻男子正迈着轻快的步子,朝自己走来。

他穿着色泽艳丽的长礼服外套,唇上是两撇修剪得十分精致的黑色短髭,脸上似笑非笑,鞋子带扣上的红宝石在火把的映衬下烢烢生光。

娜侎脑海中的第一个念头是,他就是弗迪亚。

“你怎么才来?”她好奇地瞧着他。

“这个时间来正合适嘛。”弗迪亚笑嘻嘻地说,走到娜侎身边,轻吻了一下她的脸,“我在索兰峡谷那边打猎,期间听说你病了,立即往回赶,正巧在城墙下接住了你。看样子你已经恢复了。”

娜侎点点头,“好多了。”

“你应该跟我一起去的,这样即便遇到那些变异的家伙,也有我保护你。”弗迪亚说。

“我喜欢一个人打猎。”娜侎掩饰道。

弗迪亚耸耸肩,“你呀,还是小时候的脾气,什么都喜欢一个人。”

娜侎笑笑。

弗迪亚退后一步,上下打量娜侎,目光透着新奇。

“这帽子设计的不错。”他夸奖道,伸出手,调皮地轻轻推了一下娜侎的顶戴,它立即歪向一边。

“这不叫帽子,叫顶戴。”娜侎纠正,恼火地将头上的顶戴扶好。

“顶戴是什么?”弗迪亚一脸莫名其妙。

“嗯——,和帽子差不多。”娜侎无从解释,索性说道。

“就是嘛,”弗迪亚说,目光向下,落在娜侎脚上的鞋子上,“我那有两颗夜明珠,回头我让人照你这双鞋子的样子,将它镶嵌到翡翠上,夜里走路一定格外好看。”

娜侎眼前一亮。她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呢?

“太棒了。”她忍不住说。

弗迪亚又一愣。

“太——棒了?”他喃喃重复,一头雾水。

“呃,我的意思是说,太好了。”娜侎忙解释,暗暗提醒自己不该得意忘形。

弗迪亚感到好笑地瞧着娜侎,眨了眨眼睛。

“这些天,你变了好多哇。”他说。

“怎么变了?”娜侎故作不解。

弗迪亚故作沉思状。

“不管怎样,我都喜欢。”

“看样子,你不喜欢以前的我咯?”娜侎故意嘟起嘴。

“怎么可能,”弗迪亚忙解释,“只是不同的喜欢而已。”

娜侎忽然想起,自己还没谢谢弗迪亚前几天救了自己。

“对了,我要谢谢你救了我。”她诚恳地说。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弗迪亚淡淡地说,“你可是我唯一的妹妹。”

他走到城墙前,俯视着脚下的英灵殿,嘴里哼着小调,手指在墙砖上有节奏地叩击,似乎心情相当不错。

娜侎悄悄端详着他,发现他和亚伦毫无相似之处。弗迪亚看起来散漫不羁,亚伦斯文拘谨。

“洛尔泽王子在宴会上。”娜侎说。

“知道。”弗迪亚应了一声,淡淡道,“他可是亚伦的至交。”

“是吗?”

“小时候,我和亚伦去诺海姆做客,他们俩形影不离。”

“哦。”

娜侎沉思着,目光投向远处的天际,忽然看到那一片浅淡如兰的天空下,与地平线交界处,有一团微微发黑的隆起,看起来像是一座城堡。

“那是什么?”娜侎好奇地问。

“幽灵堡啊,”弗迪亚惊讶地看着娜侎,似乎奇怪她怎么会问这么一个问题,但是很快,他脸上露出释然的神色,“看来你这场病病得不浅,什么都忘了。那里是斯克缇斯河西岸的幽灵堡。你忘了吧,从小到大,父王从来不允许我们靠近的。”

“为什么?”娜侎不解地问。

弗迪亚瞥了眼四周,小心翼翼地低声回答,“因为那里住着暗灵,它们的首领霍克罗德就在那儿。”

一阵凉风袭来,弗迪亚不禁缩了缩肩膀,眼中露出一丝忌惮之色。

娜侎看着他,不禁咯咯笑了。

“你可是最出色的猎人,怎么胆子这么小?”她取笑道。

“我才不怕,”弗迪亚昂起头,“只是父王颁布过禁令,轻易不许提那个地方而已。”

娜侎眨眨眼,觉得挺有趣的。

“它真的很可怕吗?”她问。

弗迪亚踌躇道,“据说幽灵堡的墙上有面镜子,人族万万不可走过去。凡是在镜子里看见自己脸的人,无一生还。”

娜侎定定地看着弗迪亚,发现尽管他努力摆出高傲且满不在乎的样子,然而提到幽灵堡,他的脸色却渐渐发白。

她的目光再次投向远处天际下的那团黑影,不知为什么,忽然感到心头一阵悸动,仿佛那团黑影里藏着一双诡异的眼睛,正穿过黑夜,远远地盯着自己。

“别怕,我亲爱的妹妹,”弗迪亚宽慰道,“你是奥丁王族唯一的公主,至尊高贵,有神灵护佑,它轻易不敢靠近你的。”

“我才不怕呢,”娜侎壮着胆子说,“那都是封建迷信,不可信的。”

“什么?封建什么?”弗迪亚问,愣愣地看着娜侎。

“哦,我随口一说而已。”娜侎不好意思地说,知道自己又说走嘴了。

“你最好还是相信的好,”弗迪亚说,“我们的宫廷大法师莫尔不是有句口头禅吗?对这个世界要有所畏惧。”

娜侎想起忠心耿耿的莫尔惯常的严肃表情,不禁微笑了。

“你们俩躲在这里聊什么呢?”

两人闻声回头,看到亚伦笑吟吟地走了过来。

弗迪亚微微欠身,笑而不答。

“这里风大,你身体才恢复,不该呆太久。”亚伦关切地对娜侎说,脱下肩头的披风,披在娜侎身上。

“只是出来透透风。”娜侎说,见到亚伦,立即感到心头暖融融的。“我们在聊幽灵堡。”

亚伦眉头一蹙,朝迅速瞥了一眼。

“的确应该向父王建议,派人查看一下幽灵堡了。最近关于它的传闻不断。”

“你也太胆小了,”弗迪亚不屑地说,“放心吧,掀不起什么风浪。”

“不一定吧,”亚伦反驳道,“金沙漏倒转,月亮变红,都预示着即将有灾难降临。”

“那不过是变异猎梦者搞的鬼,”弗迪亚不以为然,“那些见不得光明的东西,连繁衍后代的方式都与众不同,处处透着邪恶。”

“可是它们守护边境,”亚伦平静地说,“千百年来,因为有了它们,诺曼大陆的边境从未受过外星人的干扰。暗灵就不同了,它们才是真正邪恶的,应该连根铲除。”

“可是暗灵从未骚扰我们,猎梦者就不同了。”弗迪亚毫不让步,“我们亲爱的妹妹前几天才遭受了变异猎梦者的袭击。想到它们身体里绿色黑色的肮脏血液,我就感到恶心。”

“你说暗灵从未骚扰我们?”亚伦反问,“那么猎梦者是如何变异的?你不认为正是因为受到了暗灵的感染吗?而且从目前来看,趋势正在扩大。随同埃拉的聘礼车队进城的几个伤者就是证明。那伤口绝非人或者野兽所为。”

“不过是你的猜测而已,哥哥,”弗迪亚懒洋洋地说,“身为统治者,如果单凭猜测下决断,臣民可就遭殃了。”

亚伦的脸红了,正要说什么,洛尔泽走了过来。

弗迪亚淡淡打了个招呼,洛尔泽冲他点点头。

“听说你去打猎了,战果如何?”洛尔泽问弗迪亚。

“颇为丰厚。”弗迪亚骄傲地说,“我猎了一头巨型野猪,据说它的獠牙可以用了来辟邪,磨成粉是最好的止血药。回头我命人送去你那里。”

“送给娜侎公主吧,”洛尔泽微笑着看了眼娜侎,“她身体刚刚恢复,平时又喜欢独自出门打猎,也许用得上。”

“洛尔泽,”亚伦忽然开口,“幽灵堡的事,你怎么看?”

洛尔泽略作沉吟。

“感觉的确与以往有些不同,”洛尔泽说,“派人探查一下也好。”

“娜侎出事那天,我向父王建议过出兵协助猎梦者,顺路剿灭幽灵堡,被他否决了。他担心引起其它王国的误解,认为我们趁机扩大疆界。”亚伦说,依旧蹙着眉头。

“再等等也好,”洛尔泽说,“不必操之过急。”

“哥哥即将大婚,”弗迪亚似笑非笑地瞧着亚伦,“这意味着真正的成年。父亲老了,作为王位继承人,他自然急于壮大自己的力量,树立威信。”

亚伦的脸再次涨得通红。“弗迪亚!你胡说什么!”

“哼!人人看的清楚。”弗迪亚冷淡地说。

亚伦气得说不出话来。、

洛尔泽看了眼亚伦,笑着对弗迪亚说,“毕竟关系到整个诺曼大陆的安慰,亚伦着急也是正常的。”

“不能说是整个诺曼大陆吧,”弗迪亚淡淡地说,双臂抱肩,望着城下,“人人知道魔族怕水,整个诺曼大陆,唯有布伦坎亚森林三面环水,无论猎梦者还是暗灵都难以越过,即便将来发生什么,都可高枕无忧。”

“我祖母说过一句话,”洛尔泽微笑着说,“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布伦坎亚王国受天恩庇佑,得以安享平静,却也不可大意。如今之计,唯有四大王国联合众多小城邦,如果一方遭遇危机,各方均施以援手,方是和平稳固之上策。”

弗迪亚不置可否地耸耸肩。

“我得下去拜见父王了,你们聊。”说罢,弗迪亚匆匆走开,身影很快消失在台阶下。

“对于父王选中我为王位继承者,弗迪亚总是耿耿于怀。”亚伦低声说,叹了口气。

洛尔泽看了亚伦一眼。

“很正常。”洛尔泽说。

“像你多好,没有兄弟,也就没有这样的烦恼。”亚伦说。

洛尔泽轻轻摇头,走到城墙边,望着夜空。

“众多责任集于一身,更加无法让人轻松啊。”他感慨道。

娜侎始终站在一边默不作声,观察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直到这会儿她才意识到,在这座宏伟幽深的英灵殿里,表面奢华欢乐,实则处处暗藏着重重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