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章
8月15日,星期二。上午,洪钧到法院申请阅卷。他出示了史成龙和洪钧律师事务所签订的“辩护委托书”、洪钧律师事务所给燕山市中级人民法院的证明公函和自己的律师证。法院的工作人员对以个人名字命名的律师所很感兴趣。洪钧解释说,他这个所是北京市司法局搞的“个人律所”试点。虽然法院的人一再表示会给阅卷提供方便,但是洪钧拿到案卷时已快11点了,幸亏他事先准备了面包和饮料。
案卷不厚,只有一百多页。洪钧浏览了“卷宗目录”之后,决定从前往后仔细阅读一遍。他拿出笔记本,以便摘录要点。
案卷的第一部分是公安机关采取强制措施的法律文书和侦查破案的报告材料。法律文书包括:(1)盲龙县刑警队的“呈请拘留报告书”,时间是1995年5月22日。(2)盲龙县公安局的“拘留证”,上面有被拘留人金彩凤的签名和手印,时间是1995年5月23日。(3)盲龙县公安局签发的“拘留通知书”,上面有被拘留人家属史成龙的签名和手印,时间是1995年5月24日。(4)盲龙县公安局的“提请逮捕书”,时间是1995年5月26日。(5)盲龙县人民检察院的“批准逮捕决定书”,时间是1995年5月30日。(6)盲龙县公安局的“逮捕证”,上面有被捕人金彩凤的签名和手印,时间是1995年5月30日。侦查破案的报告材料包括盲龙县公安局刑警队于1995年5月26日写的“综合材料”和“破案经过”。
第二部分是案卷的主要内容,即证据材料,包括:(1)3份“讯问记录”,时间分别是1995年5月22日16时10分至18时30分、5月23日8时30分至11时30分、5月24日8时30分至10时30分,金彩凤在最后的口供中承认了用巴豆水毒死史武贵的事实。(2)1份“报案记录”,时间是5月19日,报案人是史家庄村委会主任史广财,报案称村民史武贵突然死亡,可能是被人投毒杀害。(3)8份“询问记录”,询问时间都在5月22日至24日期间。孙家庄诊所的医生王忠臣证明:史武贵回村后身体不好,开始以为是感冒,后来又以为是痢疾,但是根据死前的症状,很可能是多次服用巴豆水慢性中毒死亡。史家庄村民史广生证明:史武贵曾经对他说,彩凤恨他,如果他突然死了,一定是被彩凤害死的。史武贵的次子史成虎和女儿史银花都证明:史武贵过去身体很好,这次回村后得病,身体逐渐恶化,最后突然死亡。史家庄村民史建利和孙家庄村民孙艳梅都证明:金彩凤和史文贵有私情,曾在小学校后面和盲龙河边幽会。孙家庄村民孙清莲证明:她曾经看见金彩凤到山里去采摘巴豆果。盲龙县妇联干部金红莲证明:金彩凤和史文贵曾经在年轻时交过朋友。(4)2份“村民意见”,内容大体上都是说金彩凤是有夫之妇,但是不守妇道,与旧情人史文贵勾搭成奸,谋害亲夫,民愤极大,要求政府严惩。一份署名是史家庄村民,共有十几个村民签名,为首的是村委会主任史广财;一份署名是孙家庄村民,共有二十几个村民签名,为首的是村委会主任孙喜春。
案卷的最后部分包括:(1)盲龙县公安局的“搜查证”,上面有被搜查人金彩凤之子史成龙的签名和手印,时间是1995年5月24日。(2)盲龙县公安局刑警队人员制作的“搜查记录”,上面有被搜查人金彩凤之子史成龙和见证人史广财的签名和手印,时间是1995年5月24日。搜查人员在金彩凤家的厨房内发现了一些炒熟的巴豆果。(3)盲龙县公安局的“刑事技术鉴定书”,时间是1995年5月22日,记录了对史武贵的尸体进行检验的过程和结论。进行尸体检验的是燕山市公安局的法医和盲龙县公安局的法医,在场的还有燕山市公安局刑警大队的副大队长、盲龙县公安局主管刑侦的副局长和刑警队的队长。尸体外表检验没有发现任何外伤和异常现象。尸体解剖检验发现死者的食管、胃、肠道都有黏膜出血,其中十二指肠出血最为广泛。虽然在死者的血液和胃肠内容物中未能检出毒物,但综合根据死者的临床症状、尸检所见和死于心肾功能衰竭等情况,可以得出史武贵因过量服用巴豆水而慢性中毒死亡的结论。(4)盲龙县公安局的预审部门于1995年6月30日侦查终结时制作的盖有公安局局长印章的“起诉意见书”。该起诉意见书称,被告人金彩凤和史文贵是旧日情人。因史武贵长期外出打工,金彩凤与史文贵便勾搭成奸。金彩凤为了达到与史文贵结婚的目的,产生了谋害亲夫之意。后利用史武贵患病之机,以服药为名,给丈夫多次服用巴豆水,致使史武贵中毒身亡。以上事实有人证、物证和鉴定结论证明,证据确实充分。金彩凤的行为已经触犯了我国《刑法》第132条的规定,构成故意杀人罪,依法应该追究刑事责任。
由于该案涉嫌故意杀人罪,应该由燕山市中级法院管辖,所以案卷经盲龙县检察院移送燕山市检察院起诉。洪钧拿出燕山市检察院于1995年7月18日向燕山市中级法院提交的起诉书副本,发现其内容与公安局的起诉意见书的内容基本相同。
洪钧合上案卷,右手重复地从前向后梳理着头发——这是他专心思考问题时的习惯动作。他认为,本案的法律手续是比较完备的。虽然案卷中缺少公安局的立案决定书和侦查终结报告,但是这对本案的辩护来说没有太大意义。他知道,一些公安机关的立案程序不太规范,往往是“不破不立”,而且不把相关材料放进移送检察院的诉讼卷,只留在公安机关的侦查卷中。另外,本案的办案时间都符合法律规定,没有超期,还有提前。看来,这个案子不能“打程序”,只能“打证据”了。
在本案中,公诉方的主要证据是证人证言。虽然这些不是证明被告人投毒杀人的直接证据,但是可以从不同角度证明金彩凤投毒杀夫的可能性。对间接证据的质疑包括可靠性和证明力两个方面。根据案卷材料本身,他看不出这些证言的可靠性存在什么瑕疵,因此只能对这些证据的证明力提出质疑。不过,公诉方还有被告人承认给被害人喝过巴豆水的口供。这是证明投毒杀人的直接证据,也是对金彩凤最为不利的证据。如果把这个口供和那些证言结合起来,证明被告人投毒杀人的证据链条就相当完整了。也许,他对公诉方证据的质疑应该集中在这个口供上,而直接证据的质疑要点是可靠性。那么,他能够让合议庭相信被告人认罪的口供是虚假的吗?虽然金彩凤对他说,警察连续审讯了两天两夜,她是被迫承认给史武贵喝过巴豆水的,但是案卷中的讯问记录都很规范,而且那上面都有她的签名和手印。再说,金彩凤一直也承认自己害死了丈夫。如果她在法庭上还这么说,要推翻庭前的认罪口供就很困难了。那两份“村民意见”是有问题的,他可以在法庭上提出有力的质疑。但是,即使合议庭排除了这两份意见证据,公诉方的证明也没有受到实质性的损害。看来,关键还要看被告人的当庭陈述。假如金彩凤当庭认罪,那他最简单的做法就是做有罪辩护,要求法庭从轻或减轻处罚。这很容易,但他的良心难以接受,因为他感觉金彩凤是无罪的,本案另有隐情。当然,被告人的认罪对于辩护律师来说没有约束力,他仍然可以做无罪辩护,但必须在公诉方的证据中找到突破口。
洪钧的右手停止了头顶的运动,打开案卷,翻到那份刑事技术鉴定书。他逐字逐句地又看了一遍。他认为,这份关于死亡原因的鉴定结论缺乏科学依据——“虽然在死者的血液和胃肠内容物中未能检出毒物,但综合根据死者的临床症状、尸检所见和死于心肾功能衰竭等情况,可以得出史武贵因过量服用巴豆水而慢性中毒死亡的结论”。法医没有检出毒物,怎么能认定是中毒死亡?而且,“可以得出”的用语也带有不确定性。这应该是公诉方证明链条中的薄弱环节。
此时,洪钧的大脑中又升起一个问题:假如史武贵真是被人毒死的,那么凶手究竟是谁?是史文贵吗?或者是二人合谋?诚然,作为辩护律师,他可以不去追寻这个问题的答案。但是,作为法律人,他很想知道事实真相,而且希望通过自己的行动去维护社会的公平正义。洪钧又一次体验到作为刑事辩护律师所面临的道德困境。一方面,社会道德督促他去惩恶扬善,不要帮助有罪的被告人;另一方面,职业道德又督促他要竭尽全力去帮助被告人,即使那真是有罪之人。他答应给陆伯平作辩护律师时就有这种体验。别人以为,他为那些坏人辩护就是为了赚钱。他那革命军人出身的父亲就曾经向他表达过这种看法。面对淳朴的社会正义感,他感觉委屈,但有口难辩。此时此刻,他不想纠结在道德困境之中,便对自己说,凭直觉,金彩凤是个好人。
洪钧回到燕山宾馆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宋佳正在大厅里焦急地等待。见面后,两人的心情都轻松了,便一起来到餐厅,点好饭菜,边吃边谈。
宋佳说,她在公安局找到了老同学。她得知,这个案子主要是盲龙县公安局刑警队侦办的,具体负责人是副队长孙昌盛,就是孙家庄的人。孙家庄和史家庄仅一河之隔,两村间有历史遗留下来的矛盾。这个案子的背后可能存在着不同家族之间的恩怨。侦查人员本来怀疑金彩凤和史文贵合谋,但是金彩凤坚决否认,也没有能证明史文贵涉案的证据。另外,史文贵是当地首富,县里也有人替他说话,所以最后就查办了金彩凤一个人。她还听说,盲龙山风景优美,盲龙洞神秘莫测,很值得去看看。
洪钧说,等这个案子办完,他一定陪她去盲龙山旅游。不过,他现在需要集中考虑的问题是辩护意见。目前,他已经有了基本思路,但还有些问题需要请专家解答。他问宋佳,能否让燕山市公安局的那位朋友给找个医生咨询一下。宋佳说,没问题。
星期三上午,洪钧和宋佳来到燕山市第一医院,见到了朋友介绍的内科专家。因为不便提及金彩凤的案件,宋佳就对医生说,他们几个大学同学一起来度假,住在山区,结果有一个同学病了,很严重,无法来医院,所以让她来看病开药。她按照史武贵的情况介绍了同学的症状。专家说,那个同学很可能得了急性中毒型菌痢。这是夏天的常见病,既不要害怕,也不能轻视。这种病,只要及时对症治疗,就能痊愈。但是,如果不及时用药治疗,而且患者身体虚弱,也可能有生命危险。走出诊室后,宋佳拿着医生开药的处方,问洪钧怎么办。洪钧说,留作纪念吧。宋佳说,真对不起大夫。洪钧说,把药买回去,也是浪费。
下午,洪钧和宋佳又来到燕山市中医院,以代朋友开药为名,向药剂师咨询了巴豆的药性。药剂师说,巴豆的药制品主要有巴豆霜和巴豆仁,因为属于大毒,所以一定要按照医师的处方服用。巴豆可以用于治疗冷结便秘、腹满刺痛、小儿积滞、痰多惊悸等病症,但过量服用会引起恶心、呕吐、腹痛、腹泻等症状,严重者便血、头痛、头晕、脱水、呼吸困难、痉挛、昏迷,甚至因心肾功能衰竭而死亡。
奔忙一天,他们得到了比较满意的调查结果。虽然医药专家的话不能绝对排除史武贵死于巴豆中毒的可能性,但是足以对法医的死因鉴定结论提出有力的质疑。在本案中,死亡原因的认定是公诉方证明的基础。如果公诉方不能用确实充分的证据证明史武贵死于巴豆中毒,那么对金彩凤的投毒杀人罪指控就难以成立。这么简单的道理,洪钧认为法官是不应该否定的。
傍晚,洪钧和宋佳有说有笑地回到燕山宾馆。一进大堂,正在等候的史成龙就迎了过来,简短问候几句便不无得意地告知,他这次回家很有收获,拿到不少证据,还带来几个证人。他们正在二楼餐厅等候呢。
洪钧和宋佳跟着史成龙走进那个挺大的单间,里面坐着的五个人一起站了起来,表情严肃地看着洪钧和宋佳。史成龙介绍了洪钧和宋佳,那些人便一起鼓掌表示欢迎,让洪钧和宋佳感到有些尴尬。洪钧请各位坐下,那些人点点头,但依然站立着。
史成龙忙说:“洪律师,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史家庄的村委会主任史广财,这位是孙家庄的村委会主任孙喜春,这就是我的叔伯大爷史文贵,这是我的弟弟成虎和妹妹银花。他们都是来旁听审判的,也都可以在法庭上作证。对吧?”
五个人一同点点头,然后互相看了一眼,一起坐到椅子上。
在史成龙介绍时,洪钧认真地观察着。史成虎的外貌与史成龙相似,只是带着几分憨态。史银花长得胖乎乎,一脸笑模样,很像个城市姑娘。另外三个人的年龄都在50岁上下,都是黑红脸膛,敦实的身材,但各有特征:史广财是圆脸、小眼、翻嘴唇;孙喜春是长脸、秃顶、大胡子;史文贵是方脸、鹰眼、尖鼻子。虽然前两位是村主任,但后一位倒有几分农村干部的做派。洪钧见众人落座,便用轻松的口气说:“各位别这么严肃。这里是餐厅,可不是法庭。”
六个人一起笑了笑,但笑容和笑声并不相同。
洪钧又说:“你们明天是不能进法庭旁听审判的。一方面,要出庭作证的证人是不能旁听审判的。另一方面,这个案件涉及当事人的隐私,属于不能公开审理的案件,因此是不允许旁听的,当事人的亲友也不行。至于作证嘛,那要事先获得法官的同意。法官在做出决定之前,一般都要知道证人能证明什么。你们几位好像都在侦查阶段提供过证言。如果你们还是重复原来的证言,那法官肯定认为就没有必要再出庭作证了。”洪钧的目光停留在史文贵的脸上,“噢,好像就是这位大叔没有证言。警察没有找过您吗?”
史文贵把目光投向了史成龙,另外四个人的头也一同转了过去。史成龙连忙从背包里拿出一叠纸,送到洪钧面前,“洪律师,这些就是他们写的证言。还有几个人,因为不方便,没能来,也写了证言。公安局的人来调查的时候,他们确实都出过证言,但是原来说得不够准确,这次又重新写了。这次写的都是真实情况。对吧?”
五个人一同点了点头,仍然一言不发。
洪钧很快地翻看着证言。他发现,这些人原来都是公诉方的证人,但这次都提供了对被告方有利的证言。例如,医生王忠臣说,他认为武贵很可能是得了痢疾,因病死亡。史广生说,武贵说彩凤恨他,那是在吵架之后说的气话,其实武贵也多次说过彩凤对他很好的话。史文贵说,他和彩凤没有不正当关系,彩凤也绝不会害死武贵。史成虎和史银花都说,他们的娘绝不可能害死他们的爹。史建利和孙艳梅都说,虽然曾看见彩凤和文贵私下交谈,但不认为他们会通奸。金红莲则说,彩凤和文贵都是心地善良的人,绝不可能杀人。另外,史广财和孙喜春还分别带人签署了“村民意见”,声称金彩凤是好老师,是贤妻良母,绝不会毒害亲夫,请求政府释放金彩凤。
这些证言让洪钧深感意外。他没有经历过这种证人集体推翻证言的案件。他默默地把证言材料交给宋佳,然后抬起头来,看了一遍众人。他的目光在史文贵脸上停留的时间最长。他感觉,这些人的神态都很怪异,似乎是期待,似乎是嘲讽,又似乎是无奈。他转身问史成龙:“是你让他们写的?”
史成龙说:“也是,也不是。昨天回去,我确实找了他们,请他们重新出个证据。可后来还是两位村长出面,大家才给写的。对吧?我可以保证,他们都是自愿写的,绝对是真话。”
洪钧沉思片刻说:“这些证言对本案的辩护确实有利,但关键还要看法官能不能采信。这种集体翻证的情况,很容易让法官和检察官产生怀疑啊!”
史成龙说:“法官要是不信,可以把他们都叫进去,当面问问。对吧?我娘是清白的,我们就希望法官能判我娘无罪,让她赶紧回家。这是大家伙的意思,对吧?”
五个人都用力点了点头。
洪钧说:“就算法官采信了这些证言,当庭宣判无罪的可能性也不大。我估计,法官宣布延期审理的可能性比较大。我们提出了新证据,按照法律规定,法官可以宣布延期审理,检察院也可以要求补充侦查,比如说,让侦查人员去核实这些证言。”
史成龙问:“延期审理是什么意思?能让我娘回家吗?”
洪钧说:“延期审理是说,因为某种原因,案件不能按原定时间开庭审理,要等到影响审理进行的原因消失后再开庭。在此期间,被告人一般要继续羁押。”
史成龙又问:“那要延多长时间?”
洪钧说:“这得看消除原因需要多长时间。这个案子的延期原因是出现新证据,那么就要看检察院调查核实这些新证据需要多少时间,而且还要看他们调查核实之后是否需要再去收集别的证据。我估计,时间不会太短。”
史成龙说:“那就是说,我娘还要一直关在里面?那可咋办?虽然我娘在看守所才关了三个来月,可身体已经差多了。以前,她的身体可棒了。对吧?洪律师,其实,我们就是想让她尽快出来。”
洪钧说:“还有一个办法,可以让你母亲先出来,那就是取保候审。虽然这是杀人案,一般不能办取保,但是根据本案的情况,特别是你母亲的身体状况,我认为法院批准的可能性还是有的。不过,办理取保候审,首先得有保证人。不知你们是否有人愿意担任金彩凤的保证人。保证人应该与本案没有牵连,而且有很好的信用。如果由村委会出面担保,效果会更好。”
史成龙和两位村长交换了一下眼色,然后说:“广财叔和喜春叔都可以代表村委会为我娘担保。对吧?”两位村主任点了点头。
洪钧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的表情,说:“那好吧,我们就提出取保候审的申请。我来起草一份,各位先吃饭吧。”
众人默默地吃饭。洪钧很快起草了一份保证书,基本内容是:保证被告人金彩凤在取保候审期间遵纪守法,随传随到,候审不误。如果被告人潜逃或再有违法犯罪行为,保证人一定立即向法院报告。他把保证书交给史广财和孙喜春传阅并签名。
洪钧也很快吃了些饭菜。然后,他问史成龙他们住在何处。史成龙说,他们已经联系好了,住在大众旅店。洪钧说要回去准备明天的辩护词,便起身告辞,和宋佳一同走出房间。
出门后,洪钧说要去看看一楼的商务中心还有没有人,以便把这些证据材料复印两份。他们沿楼梯往下走去。洪钧说,这真是个奇怪的案子。宋佳说,还有一群奇怪的证人。
洪钧若有所思地停住了脚步,然后让宋佳先去复印,自己回去看看。他轻手轻脚地走回那个单间的门口,只见门关着,楼道无人。他侧耳细听,里面的人似乎在争论,但是都压低了声音。他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没有敲门就推开了房门。房间里的场景让他愣了一下,但他马上就微笑着说:“对不起,我忘了一件事儿。明天上午9点开庭,请你们8点半到法院门口等我。”说完之后,他便转身走了出去。他的前额上渗出了一层细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