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眼石之谜(精华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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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史成龙坐长途客车来到盲龙县城时,天已经黑了。他在餐馆吃了饭,然后来到大姨家。开门的是一个身材不高但长着漂亮的瓜子脸的姑娘。她叫汤桂香,是县邮电局的营业员。见面后,她高兴地叫道:“呀!成龙哥来啦!你啥时候回来的?”然后她不等史成龙回答就冲里面喊道:“爹,娘,成龙哥来啦!”

汤桂香的父亲叫汤良才,是县工商局的副局长。汤桂香的母亲叫金红莲,在县妇联工作,是金彩凤的堂姐。二人正在客厅看电视,听见女儿的喊声,便从沙发上站起身来。

成龙走进客厅,亲热地叫了声“大姨”和“大姨夫”。

说完见面话之后,红莲关切地问:“你娘的事儿咋儿样啦?”

“我刚从市里回来,就为这事儿来找你的。”成龙说。

“那好,你们到对面儿屋里去说吧。这儿开着电视,太吵!”汤良才看电视连续剧《武则天》正上瘾,便顺水推舟地坐回沙发上。

成龙跟着红莲走进对面的房间,桂香也跟了过来。成龙说:“桂香,我跟你娘说事儿,你还是去看电视吧!”

“啥事儿还背人哪?”桂香撅起了小嘴。

“不背人,就是跟你没啥关系。你还不如去看《武则天》呢。”

桂香不情愿地走回客厅。成龙关上屋门,坐到椅子上。红莲坐到床边,神情紧张地看着成龙,“你娘那案子判啦?”

“还没有,大后天开庭。”

“这些日子,我一直在寻思你娘的事儿。可说呢,公安局的人也找过我。我对他们说,我都到县里工作这么多年了,对庄里的事儿,也都知不道了。他们就问你娘过去的事儿。那我倒是知道,因为你娘当年回乡就住我家。”

“你都对他们说啥啦?”

“知道啥就说啥呗。可说呢,你娘这辈子真是不容易!”红莲叹了口气,眯着眼睛想了想,慢慢讲道,“那是1967年,‘文化大革命’正闹得热火朝天。我爹带我去北京看病,顺便去看看你姥爷。我们就知道你姥爷在城里当了大干部,到那儿一瞅才知道他成了‘走资派’,家也被抄了。可说呢,你姥姥本来就是家庭妇女,这下子没了生活来源,那日子可就惨喽!每天晚上,你姥姥推着一个小轮儿木板车,到学校和机关去撕大字报,白天再卖给废品站,就靠那点儿钱生活。可说呢,你娘又黄又瘦,穿的也是带补丁的衣服,还不如咱山里人呢!那时候,北京的学生都要‘上山下乡’,你姥姥就问我爹,能不能想办法让你娘回老家插队。我爹答应回来给问问。回来以后,我爹还真就把这事儿给办成了。没过多久,你娘就成了咱庄儿的‘回乡知识青年’,就住我家。可说呢,我俩就像亲姐妹一样。”

红莲本来就爱说话,如今又到了爱唠叨的年龄。此时见成龙听得很认真,她讲得愈加兴致勃勃。“那年头儿,咱农村里也搞‘文化大革命’,动不动就开个‘大批判会’啥的。当时咱孙家庄和史家庄算一个生产大队,叫东升人民公社第三生产大队,队长是咱村的孙大胡子,大号叫孙喜春。可说呢,他的大小子如今在县公安局刑警队,个头挺高,可长得瘪瘪瞎瞎的。孙大胡子那人挺左,老想整出点儿带响的事儿,好在公社出个名儿。我爹那会儿是党支书。要不是我爹拦着,他一准儿得干出不少缺德事儿!可说呢,你娘是个要强的人。虽然她身子骨不太壮实,从小在城里长大,没干惯农活儿,可啥活儿都抢着干,不怕脏不怕累的。她心眼儿又好,爱帮助人。队里人让她写个信啥的,她从不推辞。后来我们办‘扫盲夜校’,也是你娘给讲课。你娘那时候是有名的‘文化人儿’,长得也漂亮,跟咱山里姑娘不一样。可说呢,我到公社去开会,别的队的小伙儿都向我打听她,都知道咱孙家庄有一个漂亮姑娘叫彩凤。不用我说你也能猜到,咱队里看上你娘的人也不少,其中就有你大爷文贵。”

“我爹那会儿在干啥?”

“他那会子还在部队当兵呢,也是选拔去的,挺光荣。我们都说他俩的名字起得好,一文一武,都能有出息。就说那文贵吧,脑瓜儿挺好使,长得也精神,当时在咱队里也算得上拔尖儿的小伙儿。后来他就跟你娘相好了。可说呢,我当年也觉着文贵不错,可他的心思都在你娘身上,根本就没有我。我这头发都白了,说话也不怕你笑话。那会子,我心里还真有点儿酸溜溜的!不过,我一直把你娘当亲妹妹看。既然她和文贵都有那个意思,我就别跟着瞎掺和喽!”

“那我娘后来咋嫁给了我爹呢?”

“可说呢,这事儿还真是个谜!要说那会儿你娘和文贵的关系也算公开了。可后来不知咋儿地,她俩就吹了,也没打架,也没拌嘴,就是一块儿去公社看了回电影。那会子县里有电影放映队,隔三岔五就到各公社放电影,都是露天的。村里不少人去,骑自行车的,也有走着的。可说呢,那时候的人也真有精神头儿,干一天活儿,再跑大老远去看电影。现如今,人们就是守着电影院也懒得去了。这都是让电视给惯的。在家坐沙发就能看,谁还去电影院啊!”

“他们去看电影咋的啦?”成龙见红莲越扯越远,忙把话题往回拉。

“噢,可说呢,看电影也不能咋儿的呀!我那会子认识了你姨父,他在公社工作,我俩一块儿看的。那天晚上回家后,我就瞅着你娘的脸色不大好,问她咋儿啦,她说有点儿不舒服。我也没在意,就睡了。第二天下地干活儿,我发现她老一个人发愣,歇晌儿时还一个人躲到树林里偷偷抹眼泪儿。我问她咋儿了,她就说没啥。那几天,我发现她不跟文贵说话,文贵也不来找她。开始我还以为就是俩人闹别扭,可时间一长,我发现她俩真吹了。后来我又问过你娘,可你娘一直没告诉我。大家伙儿都觉着挺奇怪的。”

“那我娘和我爹是啥时候相好的?”史成龙又问。

“可说呢,你爹早就对你娘有意。可你娘跟文贵好,他只能靠边儿站不是。后来,你娘跟文贵吹了,他就开始跟你娘凑近乎。可说呢,你娘对你爹的印象也不错。她对我说过,文贵和武贵都挺好,可要是能把他俩的优点集中到一个人身上就好了!我说,那敢情好!有文贵的脑袋瓜儿,再有武贵的身子板儿,像文贵那么细心,知冷知热的,又像武贵那么胆大,敢做敢当的。你当是选种马哪,想得美!她说,这世界上的人就没有十全十美的。那时候我就觉着她挺喜欢武贵。她和文贵吹了以后,就跟武贵相好了。不过,她为这事儿还跟你姥爷断绝了关系呢!”

“从记事儿起,我就知道我娘和我姥爷的关系不好。这么多年,我娘从来不去看他们。对吧?我一直以为我娘是怨恨我姥爷把她送回农村,原来是为了这事儿啊!”

“可说呢,你娘那脾气也真够倔的!别看她不言不语儿,可她认准的事儿,谁说也没用!我就记得她那年春节回了趟北京,可没住几天就回来了。后来,她就说要和武贵结婚。我当时还劝她别着急,国家也号召要晚婚嘛!可她不听,没过多久就领了结婚证。可说呢,他们的喜事儿办得挺热闹,大伙儿都捧场,整整闹了大半天。”

“我姥姥、姥爷从没回来过?”

“你娘生你的时候,你姥姥来了一趟,可也没住几天。听说是因为你姥爷身体不好,需要她回去照看。可说呢,她临走时还到我家哭了半天。我知道,她的日子也不好过啊!你姥爷恢复工作以后,你姥姥又来过一次,听说是想把你娘办回城里去。那会儿你娘已经当上了小学校的教师。她对你姥姥也挺好,可就是不同意回北京。没办法,你姥姥只好自己走了。可说呢,你这些年在北京上学,没常去看看你姥姥、姥爷吗?”

“我哪有那么多时间啊!对吧?也就逢年过节去看看。”

“你们年轻人啊,一点儿也不体谅老人的心。可说呢,等你到了我这年纪,就该懂喽!哎,我说成龙,你娘出这事儿,你没去找你姥爷?他是大干部,跟咱们市长一个级别,说句话,准能管用。”

“我上次去看守所看我娘,还真问过她,可她死活不让我把这事儿告诉我姥爷。对吧?我问她为啥,她又不说。不过,我姥爷已经离休了,说话也未准能管用。”

“谁说不管用?让他去找找那些老战友、老下级,肯定还有在位的。现如今,只要领导说句话,啥事儿都好办。”

“法律上的事情,就得按法律办。对吧?我娘这个案子,一开始我就打算自己去辩护。上次去看守所,我就是以辩护人的身份去的。要不,人家还不让我见呢。可后来,我发现这法律太复杂,必须得请律师。这不,我从北京给我娘请了个著名的大律师,是从美国留学回来的,可厉害啦!他还是我们人大的校友呢。”

“可说呢,没有这层关系,人家也不会到咱们这个小地方来。可那也得花不少钱吧?”

“那是。不过,咱现在有这个能力。对吧?”

“你娘能有你这么个儿子,也算是有福气喽。可说呢,自打你小时候,我就看出你能干了。人家上大学,都是往外花钱,可你上大学,还能往回赚钱。我听说,去年你家翻盖新房,都是你给掏的钱。现如今,知识就是钱啊!”

“大姨,你别老夸我了,还是说我娘的事儿。对吧?洪律师说了,打官司就是打证据。大姨,刚才这些话,你都讲给公安局啦?”

“我哪能说那么多。我就说,你娘开始跟你大爷相好,后来才嫁给了你爹。”

“你这话就对我娘不利。”

“瞧你小子说的,我这话咋儿能对你娘不利呢?”

“人家检察院说,我娘就是为了我大爷才害死我爹的。”

“胡说!我了解,你娘绝不是那号人!处过对象又咋儿了?那都是八百年前的事儿了!可说呢!”

“可人家说,你那话能证明我娘有杀人动机。”

“胡说!处过对象就有杀人动机?那世上的人还不都有杀人动机啦!”

“人家可不这么看。对吧?”

“照你这么说,我那些话还把你娘给害啦?这可不行,那绝不是我的意思。我的意思是说,你娘心眼好,爱帮助别人,也能原谅别人,根本不会去干那杀人的事儿!”

“大姨,那你能不能再给出一份证据?”

“啥证据?”

“就把你刚才说的这些话写下来,算个补充证据。”

“那能行!你说吧,我该咋写?”

红莲找来纸和笔,按照成龙的意思,写了一份证言。成龙又仔细看了一遍,才收到书包里。

正在这时,桂香推门走进来,说:“你们说啥呢?咋这老半天!《武则天》都演完了,你们还没说完哪!”

“啊,我们在说你二姨的事儿呢。”红莲对女儿说了一句,然后又转头问成龙:“你今儿晚上就住这儿吧?”

成龙说:“我就是上您这儿找宿儿来啦!”

“可说呢!桂香,你把客厅的沙发床拉出来,再给你成龙哥找条干净的毛巾被。”红莲说着,站起身来。

“哎!”桂香高兴地应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她很快就把客厅的沙发床收拾好了,坐在一边等着成龙。

成龙洗完脸,来到客厅,准备睡觉。

桂香说:“成龙哥,你给我讲讲你们学校的事儿吧!你们那些研究生成天都干啥呀?”

“就睡觉呗!对吧?再不就坐一块儿侃大山,胡说八道!”成龙坐在床上,打了个哈欠。

“你别瞎扯了!你们研究生都是百里挑一的主儿!你们的生活一定……”桂香找不出词来形容了。

“咋样?”

“我说不出来,可我知道肯定特别有意思,和咱普通人不一样!”

“你别瞎猜啦!研究生的生活还没你的生活有意思呢!桂香,我可得睡觉了。对吧?这一天给我折腾得够呛!”成龙又打了个哈欠。

“啥呀!刚才说那老半天话也不困,这才跟人家说两句就困了。真是的!”桂香噘着嘴走了。

熄灯后,成龙躺在床上,但仍然睁着眼睛。他在想,娘当年为啥和大爷分手?那么突然,还那么神秘。这里面一定隐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娘和大爷真有那种关系吗?他又想到了那天晚上在小学校后面看到的情景,既让他难堪,又让他难忘。他没有对任何人讲过那件事情,包括成虎和银花。从懂事起,母亲就是他最敬爱的人。随着年龄的增长,他越来越了解母亲为这个家庭做出的奉献。他也尊敬父亲,但是总感觉自己和父亲之间缺少亲情。他勤奋学习和努力赚钱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报答母亲。听了大姨的话,他努力去理解母亲的苦衷,竭力去原谅母亲的行为,但他更希望自己从来没有看到那不该出现的一幕。他记起书上的一句话——爱情是超越理智的。

想到爱情,他的脑海中浮现出另外一个女子的身影。虽然他认识她只有几天,但是她那苗条的身材,那秀气的脸颊,特别是那双透着灵气的大眼睛和那对迷人的酒窝,都已经深深地印在他的心上。一见到她,他的心跳就会加快。而见不到她,他的心里又觉得空空荡荡。这就是一见钟情吗?他不想承认,但也不想否认。他告诫自己,不要去寻求那不可能得到的东西。然而,他又不想放弃,至少在努力争取之前不能放弃!他轻轻叹了口气,并非情愿地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