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章
(二)
清早,刘若辉早早的起来,从前每天都让奶娘叫自己起床还,自己却天天赖床,现在奶娘不在了自己反到天天都能早起。刘若辉向外走,在回廊上遇到了杨坚。
刘若辉上前招呼道:“坚叔,早。”
“少爷早,少爷你怎么不多睡一会?”
“习惯了。”
“十年没有回来了,还习惯吗?”
“还好。”
“对了坚叔,你知道这只镯子是谁的吗?”
杨坚接过玉镯吃惊的问:“少爷,你这是那来的?”
“昨天晚上在书桌上拾的,不知是不是那个粗心的丫头掉在那的,你去问问?”
杨坚却没有说话,拉着他的手往前走。两人来到白枫住的院子,杨坚对他说:“我进去一会,你等等我。”
说着杨坚拿着玉镯走了进去,刘若辉等了一会儿杨坚又走出来说:“少爷,老爷让你进去。”
虽然在白家住了二十年,但这也刘若辉第二次进白枫的房间,这间房也和书房一样挂着蓝黑色的窗帘,也一样的阴森恐怖。这间房的布置也和刘若辉的那间一样简单,也是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一个衣柜。不过在墙上比刘若辉的多一幅仕女图。
白枫的这间房有三十年没有女人了,这三十年里都是杨坚照顾着他的起居饮食。因为长时间没有女人,这间房显得特别的冰冷,已经让人感觉不出人味。白家的女人不过是个摆设,白家就像是一个女人展览厅。白枫几十年来只是把这些女人从各处收集到了这个大牢笼中,任由她们在里面自生自灭。他从来没有给这些女人任何的关心和爱护,对这些女人而言丈夫也只是一件摆设。
白枫在三十年前曾生过一场大病,那场病几乎要了他的命。白家的女人感到白枫在那场病前病后若判两人,刘若辉也是在白枫生病的那段时间来到白家的。白枫在那场大病之前是恶魔,而在那场大病之后是冰山。对白家的女人而言无论那一个白枫都没有区别,她们还是可怜的在这大宅子里自生自灭着。当然这样的白枫也让女人们不满,白家曾经出走过两个女人。
当白枫是恶魔时白家走过一个女人,那是一个戏子。她也和其她女人一样对白枫,对白家充满了无限的幻想和希望。可当她来到白家后她失望了,最后带着绝望的心情与一个长工私奔了。白枫很快追回了她们,当她被压到白枫面前时见到他狞笑的样子她怕了,白枫只对她说了一句:“我不会让背叛我的人有好下场的。”
白枫做到了他所说的,这个女人确实没有得到好下场。几天后人们发现了那女人的尸体,她是样子是那么惊恐,似乎临死前受了很大的惊吓,还失去了一只脚。而那与她一起私奔的男人,人们从此再也没有见过他。
当他是冰山时白家又出走过一个女人,这个女人是一个农家之女。家里因为孩子太多养不活而把她卖给了白枫,这是白枫在那场大病之前的最后一件收藏品。如果说白枫是这大宅子里的大冰山,那么这个女人就是座小冰山。从她进门的那一天开始就没有人见她笑过,她也从不与任何女人一起争风吃醋,从不和白家的任何人来往。她在白枫大病时和一个卖货郎一起私奔了,当然她也很快的被杨坚带人抓了回来。当杨坚把她带到白枫的病床前时,她还是像往常一样用冷冷的目光无畏的看着白枫。
白枫看都没看他一眼就对杨坚说:“放了她们吧。”
她在冷冷的等着白枫的惩罚,但她没想到白枫那么轻易的就放过了她。当然她们也远离了这个小镇,再也没有回来过。
虽然白枫轻易的放过了那个女人,可在他病好之后他就再也没有让女人进他的房间了。白家所有的女人都在猜测:是不是那场病让他起了什么变化。
当刘若辉进去时白枫还没有起床,他坐在床上仔细的看着玉镯,拿着玉镯的手有些微微发抖,看见他进来就指指椅子让他坐下。
刘若辉刚坐下白枫就问:“这玉镯你是在那得来的。”
“昨天晚上在桌子上看见的。”
白枫点了点头,又拿起镯子看了很久,认真的看着,好像这是一件多么难得的珍宝。过了一会白枫把玉镯还给了刘若辉。
刘若辉说:“这不是我的。”
白枫坚持道:“接着吧。”
杨坚却在一旁着急的说:“老爷?!”
白枫却淡淡的说:“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由他去吧!而且一只镯子是不会害人的,会伤害人的是人自己。”
刘若辉伸手接过玉镯,白枫又道:“好好收着,别弄丢了。”过了白枫一会又困难的问:“这些年好吗?”
刘若辉回答:“还好。”
这是刘若辉第一次感到来自白家人的关心,在他已经对这家人绝望时突然得到的关心。
杨坚也在一旁说:“少爷,你不知道老爷这些年有多想你。”
刘若辉没有说话,沉默的坐着。
白枫又问:“这次回来有什么打算?”
“没有什么打算,我没打算长住。”
杨坚在一旁着急的说:“为什么少爷,你好不容易回了家为什么还要走?”
刘若辉:“我没有留下来的理由!”
白枫冷冷的接道:“留在自己的家里需要什么理由?”
刘若辉:“这不是我的家。”
白枫:“你在这生活了二十年,这不是你的家?”
刘若辉:“白家对我的恩情,我永远都不会忘,但在这我也从来就没有家的感觉。”
白枫:“这么说你根本就没有把这当成你的家?”就是这句怒气十足的话刘若辉也没有听出一点起伏。
刘若辉:“在白家我不过是个可有可无的人,有我没我又有什么区别。”
白枫有些动怒的说:“你是可有可无的人?”
刘若辉这是第一次见到白枫发火,而且这把火还是自己点起的,这让刘若辉有些忐忑不安。但刘若辉还是不怕死的说:“在这个家里我只是个透明的人,只怕整个白家能叫出我名字的也没有几个人。”
杨坚着急的拉着刘若辉的衣袖,用眼不停的暗示着他不要再触怒白家的权威。可刘若辉却只是和白枫两人瞪视着对方,最后白枫低垂下头。
就在这时三姨太在外面叫:“老爷。”
没有人回答她,过了一会儿她又喊了声,白枫僵硬的应声:“进来。”
三姨太手中端了个盘子,上面放着些点心。三姨太边走进来边说:“老爷,我来看您起床了没有,我来服侍您起床。”
白枫不耐的说:“我不用你服侍。”
笑容迅速的从三姨太的脸上逝去,她放下盘子全身发抖的说:“不用我服侍,我是你的妻子,服侍你就是我的责任,但你却说不要我服侍。”
白枫说:“没有什么事,你就出去吧。”
三姨太:“昨天晚餐时你让鸣儿给我找大夫,你不知道我有多感动。让我认为我这么多年的忍气吞声,这么多年的努力有了成果,经过这么多年的努力你也终于被感动了。可是一觉醒来,只不过是过了一夜,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样子,而我也只不过是高兴了一个晚上。”
杨坚:“三姨太您的身子不好,您就先回去吧!”
三姨太没有理杨坚的好意继续说:“如果你不要我们,何必要把我们这些可怜的女人全都弄进这个冷冰冰的大宅子里来,我们都只不过是一些可怜的女人,你在刚给了一个希望却又迅速的粉碎了她,不但如此你还在我们这些可怜女人的心上再捅上一刀。你如果要收藏东西,你收藏别的呀,为什么一定要在我们这些可怜的女人的伤口的再捅上一刀?”
白枫脸色发白的说:“出去。”
没有女人的男人烦恼,有太多女人的男人更烦恼。三姨太不在乎白枫的脸色,她似乎把一辈子的要说的话都在了这一刻说了出来,她指着墙上那幅仕女图继续说:“我知道在你的心里只有一个叫诗怡的女人,你醒时梦里叫的想的都是这个女人。如果你心里只有这个女人,你就要她一个好了,为什么还要我们这么多的收藏品,把我们当成一件件的摆设放在这个冷得冻骨的大宅子中干什么?”
杨坚在心中哀叫:蠢女人,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是不是活够了。
果然,白枫大声的喊:“出去,你给我滚出去。”
三姨太愤恨的看了白枫眼,含泪跑了出去,刘若辉也跟在三姨太后面走了出来。杨坚见他出来也追着跑出来说:“少爷,你等等我。”
刘若辉在白枫的院外停下来问:“坚叔,还有什么事吗?”
“少爷,你别介意,老爷刚才不是在生你的气。”
“坚叔,我没事。”
“那就好。”
刘若辉回过头又向外走,杨坚问:“少爷,你这是要上那去?”
“我想去看奶娘。”
“你要去看奶娘,少爷你等等,我去拿点祭品,我和你一起去看看奶娘。”
说着急的走开,过了一会儿手中多了个蓝子的走了回来。杨坚又对他说:“少爷,你再等等,我去和老爷说说。”
说着又走进了白枫的院子里去,刘若辉站在那等了好一会,在他等得不耐烦时就听见里面传来一阵说话声;“老爷,去吧!少爷好不容易才回来,您一生都在后悔,这一次您还要让自己再后悔吗?”
一阵沉默后白枫随着杨坚走了出来,他的脸色虽然没有刚才那么可怕但也好不了多少。杨坚对刘若辉说:“少爷,老爷说在家里闷得很,想和我们出去走走。”
刘若辉没有说什么的向前走去。在山脚,杨坚把蓝子交给了刘若辉,自己扶着白枫艰难的走在山路上。刘若辉实在不明白两个上了岁数的老人为什么要和自己到这来吃苦,特别是白枫还是在杨坚的劝说下,而且他还同意了,这太出他的意外了。走了一会,刘若辉实在不忍心再看下去,他把蓝子递给杨坚说:“坚叔,你来提蓝子,还是我来扶着爷爷吧!”
听到他这么说,白枫和杨坚两人的眼中都露出了喜悦的光芒,白枫的眼中还闪着点点泪光。刘若辉扶着白枫在山中行走着,这是他第一次和白家人这么近距离的接触,他惶恐的感受着这份难得的亲情。
远远的刘若辉看见了奶娘的坟,坟上已经长满了草,若不是记忆深刻刘若辉几乎分辨不出那里才是奶娘的坟了。眼泪又模糊了刘若辉的眼睛,他心中一遍一遍的说着:奶娘,我回来看你了,你的儿子回来看你了。
来到坟前,刘若辉和杨坚两人把祭品放好,杨坚一边放一边说:“奶娘,少爷回来看你了。少爷现在很好,谢谢你对少爷的照顾,你对白家的恩我在这代老爷谢谢你了。”
刘若辉:“奶娘是我唯一的亲人,她对我的情我会一生一世的记着的,白家给我的恩我也会一生一世的记着的。但奶娘给我的一切与白家无关,欠白家的我会自己还的。”
听到这杨坚无奈的摇摇头,白枫的身子有些发抖。刘若辉又继续往下说:“奶娘,我一直认为上苍对我不公平,因为他让我成了孤儿,让我一个人在这世上孤苦无依的活着。但因为有你,我才知道老天没有忘了我,认为上苍对我不薄,但没想到上苍最终还是残忍的,他把我这唯一仅有的也收回去了。”
白枫听到这再也无法支持的倒了下去,杨坚着急的大声说:“少爷,快,老爷昏过去了。”
刘若辉奔到白枫身边急急的喊:“爷爷,爷爷。”白枫却没有一点反应。刘若辉把他在地上放平,开始对他做着简单的急救,急救了一会他把白枫背起来身山下跑去。
刘若辉背着昏迷不醒的白枫回到白家当然会让白家震动,杨坚安排人去请大夫,女人们尖叫着,下人出出进进的端水送药。当一切平静下来后所有的人开始向刘若辉问罪:“你好大的胆子,老爷子要是有个闪失你也别想活着离开白家。”
杨坚插嘴道:“这事与若辉少爷无关,是我让老爷去的。”
白鸣道:“坚叔,你跟着我爹也有几十年了,在白家你也算是份量的,你怎么可以做出这么糊涂的事。”
白五也道:“坚叔,你不要以为老爷子信任你,你就无法无天,自己是什么身份,你可别忘了。”
刘若辉:“你们有什么事就冲我一个人来好了,与坚叔无关。”
白鸣:“你以为你是什么人,有什么资格在这说话。”
三姨太贲怒的看着他说:“老爷没事也就罢了,老爷若有个闪失我跟你没完。”
五太太也轻蔑的看着他,厌恶的说:“丧门星。”
刘若辉沉默着,忍耐着。这样吵了好一会,刘若辉终于冲出包围回到自己的小院,刚走进门口就遇到阿四。
阿四随口问:“少爷,回来了。”
刘若辉:“少爷?不要叫我少爷,在这里少爷只是一种尴尬,一种难堪。”
阿四转身走了两步又回过头问:“发生什么事了?”
刘若辉:“爷爷病了。”
阿四:“老爷病了?老爷病了又与你有什么关系?”
刘若辉:“爷爷是和我出去才病的。”
阿四:“就算是这样又怎么样,老爷老了,就算不和你出去他也一样会病的。”
刘若辉有些感动的看着阿四,在白家这是除了奶娘之外第一次有人为自己说一句公道话。刘若辉感激的说:“阿四谢谢你。”
阿四:“为什么要谢我?”
刘若辉:“为了刚才你说的那句话。”
阿四:“你和白家是什么关系?为什么你在这有一个小院,可以前白家人却从来没有提过你,而且他们好像也不在乎你?”
刘若辉说:“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你。我是白家的养子,从小在白家长大,在这里背了一个少爷的头卸,可却是一个连下人也可以呼来呵去。我这样一个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他们又怎么会提起呢?”
阿四沉默了一会又问:“少爷,你找到玉镯的主人了吗?”
刘若辉:“玉镯?对,你不提我倒忘了。今天我拿给坚叔看,坚叔一见到玉镯脸色就是一变,他还很慎重的拿给爷爷看,爷爷还把我叫了进去,可奇怪的是爷爷看了看之后又把他还给我,还叫我好好收着,坚叔又很紧张的要阻此爷爷。”
阿四:“那这只玉镯是少爷的?”
刘若辉:“不可能。”
阿四:“也许他们认为这只镯子是属于少爷的。”
刘若辉:“不可能。”
阿四:“也许它就是少爷的,也许是少爷从前送给那个女孩子的定情物,或者是订婚的信物?”
刘若辉:“不可能,我从来没有送过任何东西给那个女孩子,而且在十年前我也送不起,虽然它不值钱,可对十年前的我就是送不起。”
阿四:“那也许是订亲的信物吧?少爷订过亲吗?”
刘若辉的眼前突然浮现一双幽怨的眼睛,他轻轻的说:“订亲?也许算是订过吧?”
阿四有些激动的说:“订过就是订过,什么叫算是。”
刘若辉奇怪的问:“你怎么了?”
阿四一惊的转过身子,过了好一会才说:“没什么。”说完头也不回的就转身回房去了,刘若辉有种错觉,她是逃着离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