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恶意竞争，对手的疯狂

夜色如墨，凤栖宾馆内，数间客房的灯光相继熄灭。德国代表团结束了第一天的行程，高效而紧凑的安排让他们初步感受到了红星厂的诚意与实力。

而在红星厂内，秦奋的办公室灯火通明，与他一同未眠的，还有李顺才、张巧玲、以及技术科总工程师李大柱。

“施密特先生今天在茶歇时特意提到他们卡尔默公司面临的市场竞争和成本压力，这是在给我们递话，HS-3材料的性价比将是谈判的关键。”秦奋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着，复盘着白天的每一个细节。

李顺才点头道：“我瞧着也是。那个赫尔曼·施密特，眼神锐利得很，看似随和，实则句句不离核心。老王那边，得把成本核算和报价策略再捋一遍，务必做到知己知彼。”

张巧玲补充：“克莱默博士对技术细节的追问非常深入，甚至有些可以说是刁钻。我注意到他对我们材料的某些特定参数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关注，比如高温下的稳定性、抗疲劳极限等。大柱，明天参观生产线和技术交流，你那边的压力不小。”

李大柱，这位四十出头，皮肤黝黑，平日里不苟言笑，一门心思扑在技术上的总工程师，此刻脸上也带着一丝凝重，但更多的是一种跃跃欲试的兴奋：“厂长放心，张科长放心。为了HS-3，我们技术科全体同仁熬了多少个日日夜夜，每一个数据，每一个工艺流程，都刻在我们脑子里。德国人的严谨我们早有耳闻，明天，就让他们看看我们红星厂的技术实力，看看我们HS-3到底有多硬！”他的话语中充满了身为技术人员的自信与骄傲。

秦奋欣慰地笑了：“好！大柱，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记住，我们不仅要展示我们的成果，更要展示我们解决问题的能力和持续创新的潜力。德国人不仅看产品，更看生产产品的人和体系。”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众人，语气沉稳有力：“今天只是序幕，明天才是硬仗。除了技术交流，他们还会全方位考察我们的生产管理、质量控制、安全规范，甚至是工人的精神面貌。任何一个环节的疏漏，都可能影响最终的评价。所以，打起十二分精神，把我们最好的一面展现出来！”

“是，厂长！”众人齐声应道，声音中充满了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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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的薄雾尚未完全散去，红星厂已经是一派忙碌而有序的景象。

厂区大道被打扫得一尘不染，道旁的花坛经过精心修葺，甚至连宣传栏里的报纸都换上了最新的。工人们穿着整洁的蓝色工装，脸上洋溢着自豪和期待。他们都清楚，今天，将有一批重要的“洋专家”来厂里考察，这不仅关乎工厂的荣誉，也可能关乎他们未来的饭碗和福祉。

上午八点半，德国代表团乘坐的丰田柯斯达中巴车准时抵达红星厂大门。

早已等候在此的秦奋、李顺才、李大柱和张巧玲等人微笑着迎了上去。

“施密特先生，克莱默博士，舒尔茨女士，欢迎来到红星厂！”秦奋用德语主动问候，虽然发音略带生涩，但这份努力和诚意却让施密特等人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张巧玲随即进行了流畅的补充。

“秦厂长，早上好。我们对今天的参观充满期待。”施密特先生依旧保持着他特有的严谨与礼貌。

简单的寒暄后，一行人首先来到了办公楼的小会议室。这里已经布置妥当，桌上摆放着HS-3材料的样品、相关的技术参数手册（中德双语版）以及红星厂的简介。

“在参观生产线之前，我们想先简单介绍一下HS-3材料的研发背景和主要特性，以及我们红星厂在特种材料领域的一些探索。”秦奋示意李大柱开始。

李大柱深吸一口气，走上前，面对着投影幕布——这是秦奋特意让人从市里借来的最新设备，虽然比不上德国的先进，但在凤栖市已属罕见。他打开了准备好的幻灯片，开始用略带方言口音但条理清晰的普通话进行讲解，张巧玲则在一旁同步进行精准的德语翻译。

从HS-3材料的分子结构特点、独特的生产工艺、到各项关键性能指标的测试数据，李大柱讲得深入浅出，重点突出。尤其是针对一些系统优化过的、超越了当前主流技术的关键点，他更是着重阐述了其理论依据和实践验证过程。

克莱默博士听得尤为专注，他手中的笔不停地在笔记本上记录着，时不时会就某个技术细节，通过张巧玲向李大柱提问。他的问题往往一针见血，直指核心。

“李总工程师，您刚才提到的‘动态晶界强化技术’，据我所知，这在目前的材料学界还是一个前沿概念，贵厂是如何在实际生产中稳定实现的？其对材料的长期蠕变性能有何具体影响？”克莱默博士推了推金丝眼镜，目光锐利。

这个问题，正是秦奋和李大柱预料到的重点之一，也是HS-3材料的技术亮点。李大柱胸有成竹，不慌不忙地调出相关的实验数据和工艺流程图，详细解释了红星厂在系统指导下，通过对特定微量元素的精确控制和独特的热处理工艺，如何实现了晶界的动态稳定和强化，并辅以详实的第三方检测报告佐证。

一番问答下来，克莱默博士虽然表情依旧严肃，但眼神中的探究之色更浓，偶尔还会不自觉地点点头。施密特先生则更多地在观察秦奋和李大柱的反应，以及他们团队的协作默契。

简短的介绍和初步的技术问答持续了一个小时。随后，秦奋提议：“施密特先生，克莱默博士，理论介绍不如亲眼所见。接下来，我们去HS-3的生产车间看一看，眼见为实。”

“非常好，我们正有此意。”施密特先生点头同意。

HS-3的生产车间被安排在厂区相对独立的一块区域，为了这次考察，车间内外都进行了彻底的清扫和整顿。从原料处理区、核心反应釜区、到成型与初步质检区，每一道工序都有条不紊。

工人们身着统一的洁净工作服，佩戴着必要的防护用具，在各自的岗位上熟练而专注地操作着。虽然设备的新旧程度不一，有些甚至是秦奋利用现有条件改造的“土炮”，但在关键环节，却能看到一些闪耀着智慧光芒的独特设计。

克莱默博士几乎是贴着设备在观察，不时用戴着白手套的手触摸检查设备的光洁度和密封性，询问操作工人一些非常具体的操作参数。李大柱和几名核心技术员全程陪同解答，对答如流。

施密特先生则更关注整体的生产管理。他会留意告示板上的生产计划、质量控制图表、安全操作规程，甚至会随机抽查工人的操作记录。他还特意询问了红星厂的原材料采购渠道、质量检验标准以及废料处理方式。

李顺才作为“外交部长”，则巧妙地向舒尔茨女士介绍着工厂的一些人性化管理措施，以及工人们积极向上的精神风貌，试图从另一个角度展现红星厂的良好形象。

整个参观过程，德国人的严谨体现得淋漓尽致。他们的问题细致到近乎苛刻，观察力也如同显微镜一般，不放过任何一个可能的疑点。

然而，红星厂也展现出了超乎他们预期的专业素养和准备。无论是李大柱对技术细节的精准把握，还是普通工人对操作规程的熟练执行，亦或是秦奋在关键时刻对某些前瞻性技术理念的阐述，都给德国代表团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尤其是当克莱默博士看到HS-3材料在一条经过特殊改造、自动化程度在当前国内堪称领先的连续热处理生产线上进行最终的性能稳定化处理时，他眼中终于露出了难以掩饰的惊讶。这条生产线的核心控制系统，正是秦奋根据“神秘图谱”中的知识，指导李大柱他们攻关的成果，其控温精度和均匀性远超国内同类设备。

“秦厂长，这条热处理生产线……非常独特，控制精度似乎很高。”克莱默博士忍不住问道。

秦奋微笑道：“克莱默博士好眼力。这是我们根据HS-3材料的特性，自主设计并优化的一套系统。我们认为，好的材料离不开好的工艺，更离不开精确的控制。”

参观持续了整整一个上午，临近午餐时间，才告一段落。

在返回办公楼的路上，施密特先生和克莱默博士低声用德语交流了几句，虽然张巧玲听不清具体内容，但从他们微微放松的表情和偶有的点头来看，上午的考察结果显然是积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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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秦奋等人陪同德国代表团在工厂食堂小灶享用精心准备的午餐，气氛逐渐融洽，开始向商务意向试探过渡的关键时刻，老王——王奎山，如今已是红星厂主管日常行政和外部联络的副厂长，脸色凝重地快步走了进来。

他在秦奋耳边低语了几句。

秦奋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但旋即恢复了平静。他对施密特等人抱歉地笑了笑：“不好意思，施密特先生，一点厂内的小事务，请各位慢用。”

说完，他示意老王随他走到餐厅外的一个角落。

“厂长，出事了！”老王的语气带着压抑的怒火，“洛河拖拉机厂的孙建，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德国人来我们厂考察HS-3材料的消息，今天一早，他们厂突然召开了一个什么‘新型耐磨合金材料技术研讨会’，邀请了不少省内外的同行和媒体，大张旗鼓地宣传他们研制出了一种性能‘远超国内水平’的新型合金材料，代号叫什么‘金刚一号’！”

秦奋目光一凛：“哦？这么巧？”

“何止是巧！”老王愤愤道，“我托在洛阳的熟人打听了，那个所谓的‘金刚一号’，很多宣传参数跟我们之前小范围透露过的HS-3的一些特性非常相似！而且孙建在会上含沙射影，说什么‘有些小厂不要好高骛远，企图用不成熟的技术哗众取宠，甚至欺骗外商’，矛头直指我们红星厂！他还扬言，他们的‘金刚一号’成本更低，性能更稳定，很快就能实现大规模量产，要为国争光，打破国外高端材料的垄断！”

“无耻！”李顺才不知何时也跟了出来，听到这里，气得脸都红了，“这明显是冲着我们来的！德国人前脚刚到，他们后脚就搞这么一出，这不是明摆着要搅黄我们的合作，给我们上眼药吗？！”

秦奋的眼神冷了下来。他太清楚孙建这种人的行事风格了。当初在柴油机项目上，他就见识过对方的手段。如今红星厂在HS-3这种尖端材料上取得了突破，并且引来了卡尔默这样的国际巨头，无疑是深深刺激到了孙建的神经。

洛河拖拉机厂虽然主业是拖拉机，但其下属也有材料研究室和特种铸造车间，具备一定的材料研发能力。但HS-3的核心技术源于秦奋的“系统”，岂是他们能轻易模仿和超越的？孙建此举，更像是一种不甘落后、急于求成，甚至是不惜一切代价要打压竞争对手的“疯狂”举动。

“他们所谓的‘金刚一号’，具体性能如何？有没有样品或者更详细的技术资料流出来？”秦奋沉声问道。

老王摇头：“目前还没有。他们保密得很，只说性能优越。但我猜，多半是虚张声势，或者是拿一些实验室阶段不成熟的东西出来吹嘘。但就怕他们这种不负责任的宣传，会误导视听，尤其是在这个节骨眼上，万一影响到德国人的判断……”

这确实是个麻烦。德国人以严谨著称，如果听到业界有这样的声音，即便不全信，也可能会增加他们的疑虑和考察的严格程度。孙建这一招，打的是信息差和舆论战，用心不可谓不险恶。

“厂长，我们现在怎么办？要不要立刻派人去澄清？或者也召开一个发布会，把HS-3的全部数据公开？”李顺才有些急了。

秦奋摆了摆手，目光重新投向餐厅内正与李大柱和张巧玲交谈的德国代表团，嘴角反而勾起一抹冷笑：“慌什么？他想闹，就让他闹。跳梁小丑，蹦跶得越高，只会摔得越惨。”

他转头对老王说道：“老王，你马上做几件事。第一，继续密切关注洛河那边的动向，收集所有关于‘金刚一号’的宣传资料和技术信息，越详细越好。第二，联系一下我们熟悉的省内几家权威的材料研究所和检测机构，了解一下他们对洛河拖拉机厂这个‘金刚一号’是否有耳闻，以及他们的专业看法。第三，想办法，‘不经意’地，让卡尔默公司的人，尤其是那位克莱默博士，知道有这么一个‘金刚一号’的存在，以及洛河拖拉机厂对我们红星厂的‘评价’。”

“啊？厂长，还主动让他们知道？”李顺才和老王都愣住了。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秦奋眼中闪过一丝精明的光芒：“对，就要让他们知道。只有把脓包彻底挤破，才能让伤口好得更快。德国人不是要考察我们的全面实力吗？那就让他们也看看，我们是如何应对这种‘恶意竞争’和‘疯狂对手’的。我相信，施密特先生和克莱默博士，都是有足够判断力的专业人士。”

他拍了拍老王的肩膀：“放心，孙建的这点伎俩，上不了大台面。HS-3的真正实力，不是靠吹嘘就能掩盖的。我们做好我们自己的事，用事实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