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市场饱和，价格战的阴云
清晨的阳光刚刚透过薄雾，为凤栖市披上了一层朦胧的金纱。
红星厂内，最后一遍清扫已经完成，崭新的欢迎横幅在办公楼前迎风招展。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克制的兴奋，每一个走在厂区大道上的红星员工，脊梁都挺得比往日更直，脸上带着期待与自豪交织的神情。
秦奋站在办公室的窗前，目光平静地投向厂门方向。他一夜好眠，心中没有丝毫的紧张，只有一种大战来临前的沉着。所有的部署已经到位，所有的预案烂熟于心，现在，是检验成果的时刻了。他深知，今天的顺利与否，将直接关系到HS-3材料乃至红星厂未来的国际化道路能否迈出坚实的第一步。
“厂长，车已经安排好了，市外事办的陪同人员也已经就位。”李顺才脚步匆匆地走了进来，声音中带着一丝沙哑，显然这几天他也没有好好休息。但他的精神却异常亢奋，双眼炯炯有神，精心打理过的头发一丝不苟。
秦奋转过身，微笑着点了点头：“老李，辛苦了。今天，你就是我们红星厂的‘外交部长’，务必展现出我们的热情和专业。”
“您就瞧好吧，厂长！”李顺才拍了拍胸脯，“保证万无一失！”
上午九点整，一辆挂着特殊牌照的丰田柯斯达中巴车和两辆黑色伏尔加轿车组成的车队，缓缓驶向了凤栖市刚扩建不久的军民两用机场。秦奋、李顺才，以及负责翻译和礼宾的张巧玲坐在第一辆伏尔加轿车上。老王则留在厂里，坐镇后方，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出现的商务问询。
机场不大，但为了迎接这次重要的“外宾”，也做了精心的布置。一条红地毯从停机坪一直铺到贵宾休息室门口，虽然简单，却也透着一份郑重。
九点四十五分，伴随着一阵引擎的轰鸣声，一架银白色的三叉戟客机平稳地降落在跑道上。当舷梯对接完毕，舱门打开，首先走下来的，是三位身着深色西装、神情严谨的德国人。
为首的是一位五十岁上下的男士，身材中等，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眼神锐利而深邃，透着一股商人的精明和工程师的严谨。他便是卡尔默公司此次代表团的团长，赫尔曼·施密特先生，卡尔默公司采购部兼技术引进部的总负责人。
紧随其后的是一位略显年轻的男士，约莫四十出头，身材高大，表情严肃，手中拿着一个厚实的公文包，他是卡尔默公司的首席材料工程师，汉斯·克莱默博士。最后一位则是一位三十多岁的女性，干练利落，负责记录和商务细节，名叫英格丽·舒尔茨。
“施密特先生，克莱默博士，舒尔茨女士，欢迎来到凤栖！”当德国代表团走下舷梯，秦奋带着李顺才和张巧玲微笑着迎了上去。张巧玲立刻用流利而标准的的德语进行了问候和介绍。
施密特先生的目光在秦奋脸上停留了片刻，这个年轻人身上沉稳的气度和自信的眼神，让他有些许意外。他伸出手，与秦奋有力地握了握：“秦厂长，非常感谢你们的热情接待。我们对这次考察充满期待。”他的德语沉稳有力，通过张巧玲的翻译，清晰地传递过来。
简单的寒暄之后，李顺才热情地引导着代表团上了柯斯达中巴车。车辆启动，缓缓驶离机场。
一路上，施密特先生一行话不多，但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车窗外。凤栖市作为内地一个中小型工业城市，八十年代的街景自然无法与西德的繁华相比，但道路还算整洁，市民们的精神面貌也透着一股积极向上的劲头。偶尔掠过的新建楼房和工厂烟囱，也显示着这座城市正在努力发展。
“凤栖市虽然不大，但历史悠久，人杰地灵。”李顺才通过张巧玲，恰到好处地介绍着凤栖市的风土人情，既不显得过于吹捧，又能让客人感受到当地的文化底蕴。
秦奋则更多的是在观察。他注意到，无论是施密特先生还是克莱默博士，都在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一切，从道路两旁的植被到行人的穿着，甚至还有路边商店的招牌。这种细致入微的观察力，印证了德国人严谨的作风。
车队平稳地抵达了凤栖市最好的涉外酒店——凤栖宾馆。从入住手续的办理到行李的安顿，一切都井井有条，效率很高，没有丝毫拖沓。这让习惯了高效的德国人颇为满意。
在客房安顿好之后，双方在宾馆的小会议室进行了一次简短的茶歇和会谈。与其说是会谈，不如说是一次非正式的沟通。
李顺才准备了凤栖当地有名的毛尖茶和几样精致的本地点心。施密特先生品了一口茶，赞道：“好茶！秦厂长，贵厂的安排非常周到，我们非常感谢。”
秦奋微笑道：“施密特先生客气了。远道而来是客，我们理应尽地主之谊。希望凤栖能给各位留下一个美好的印象。”
一番客套之后，施密特先生话锋微微一转，目光变得更加专注：“秦厂长，我们卡尔默公司在精密制造领域，一直致力于寻求最优质的材料和最可靠的合作伙伴。尤其在当前，欧洲市场竞争日益激烈，成本压力也与日俱增，这迫使我们必须不断寻找新的突破口，以维持我们的领先地位。”
秦奋心中一动。来了！这正是他预料到的，也是老王他们早已做好准备的。所谓“市场饱和，价格战的阴云”，原来更多的是指卡尔默公司自身所处的竞争环境。这既是压力，也是红星厂的机会。如果HS-3能够在保证卓越性能的同时，展现出一定的成本优势和长期供应的稳定性，那么其吸引力无疑将大大增加。
他不动声色地点点头，接口道：“施密特先生，我非常理解。这也是我们红星厂一直努力的方向——通过技术创新，提供高性能、高可靠性且具有竞争力的产品。我们相信，HS-3材料的出现，能够为卡尔默公司带来新的价值。”
一旁的财务科长老王，虽然没有直接参与这次初步接触，但在秦奋回来后的第一时间，就会从秦奋和张巧玲那里获取这些重要的信息。施密特先生看似不经意的一句话，已经为接下来的商务谈判定下了一个重要的基调。
克莱默博士则更多关注技术层面，他开口问道，声音带着德国人特有的严谨：“秦厂长，关于HS-3材料的技术资料，我们已经初步研究过。我们非常期待明天能够参观贵厂的生产线，并就一些技术细节进行更深入的交流。”他的目光中充满了对技术的探究欲望。
“当然，克莱默博士。”秦奋自信地回答，“我们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准备。技术科的李大柱总工程师和他的团队，非常期待与您和您的同事进行专业的交流。我们相信，通过实地考察和深入沟通，贵方会对HS-3材料有一个全面而清晰的认识。”
简短的会谈在友好的气氛中结束。德国代表团对于红星厂前期的接待工作表现出了相当的满意。高效、专业、细致，却又不铺张，这正是他们所欣赏的风格。
送走德国客人回房休息后，秦奋、李顺才和张巧玲在回厂的车上进行了简短的复盘。
“厂长，我看那个施密特先生，不简单啊！话里有话。”李顺才感叹道。
秦奋笑了笑：“德国人做生意，向来直接。他点出市场竞争和成本压力，就是在提醒我们，光有技术还不够，商务条款的谈判将会非常关键。这对老王他们来说，是个明确的信号。”
张巧玲也补充道：“克莱默博士对技术细节的关注度非常高，我能感觉到他对HS-3的浓厚兴趣，但同时也带着审慎和探究。明天的技术交流会是重头戏。”
秦奋微微颔首：“今天只是开场。德国人的严谨远不止于此。他们会像用显微镜一样审视我们工厂的每一个角落，从管理到生产，从技术到安全。真正的考验，从明天才正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