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杂志(2025年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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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长篇小说 海边列车(11)

东山菜市场西头新开了一家舞厅,叫丽丰舞厅。林雪鸽的生日马上到,金素约她去玩,林雪鸽犹豫不决,以前她俩都是在总厂俱乐部跳舞,没有去过社会舞厅。

金素说:“没事,老规矩,咱俩不跟别人跳。”

“那——”林雪鸽还是迟疑了一下,“陈总会不会不高兴啊?”

金素说:“你要告状?”

把林雪鸽说笑了。

金素说:“跳完了咱们去菜市场买点海鲜回小院儿,我做,给你过生日。”

“买点大头宝鱼,我馋大头宝了。”

“做大头宝鱼我拿分,炖还是炸?”

林雪鸽说:“炖,炖着鲜。”

金素说:“那得买点姜,到市场提醒我一下,家里姜不够了。”

舞厅是小鼻子留下来的一座俱乐部,街道一直把它当仓库使用,最近跳舞盛行,让个人承包了,简单装饰一下,当舞厅用。白天放录音带,门票一元,晚上乐队伴奏,门票三元。

周一下午,金素和林雪鸽来到了丽丰舞厅,在门口就听到了悠扬的四步舞曲。

她俩走进舞池,金素当男伴,搂着林雪鸽跳。

第二段舞曲华尔兹,她俩互换角色,林雪鸽带着金素旋转。

第三段探戈舞曲,林雪鸽继续带着金素跳。

每一曲舞曲响起之前,她俩从长条凳上站起来,互相拉着双手,以免别人邀请。有一回,过来两位男士,同时邀请她俩,照样遭到谢绝。她俩不拆对儿。

舞厅里人不是很多,跳到中途,呼啦啦进来六七个小混子,领头是个留着长头发的瘦高个儿,他绕着舞厅晃了一圈,然后拖了两把椅子,歪坐着一把,脚搭一把,嫌一旁的幕布碍事,一用力,拉开一个角,窗外的光线射了进来。舞厅的工作人员知道这帮人不是善茬子,没人敢上前阻拦。

长头发向他一个小弟招招手,小弟俯下身,听他耳语,然后领了命似的走到金素跟前。

小弟说:“就是你,想认错都错不了,跟我走,大哥找你说话。”

林雪鸽抢先说:“我们不跟别人跳。”

小弟看看林雪鸽,说:“一边待着,又没找你。”

“凶什么凶?谁是你大哥?”金素说。

小兄弟用下巴一指,说:“看到了?躺着的就是我大哥。”

金素对林雪鸽说:“不用怕,我去看看怎么回事,马上回来。”

林雪鸽不放心,跟了过去。

探戈舞曲响起,长头发从椅子上起来,拉过金素,跳了起来。

他的另一个小兄弟,也过来拉林雪鸽,林雪鸽甩开他的手,坐到了旁边的椅子上。

小兄弟讪讪走开了,边走边嘟囔道:“挺能装的。”

金素被长头发推着在舞池里转了一圈,经过林雪鸽跟前,林雪鸽紧握双拳望着金素,金素闭着嘴,歪着头,像英雄上刑场。

一曲终了,金素要走,长头发拽住她的手不允许。

下一曲慢四。长头发把金素搂得紧紧的,金素不干了,她推开他,坚决不跳。

林雪鸽喊:“不许胡来,你们想干什么?”她走上前,被长头发的两个小兄弟拦住。

旁边一个小包间,里面一对舞伴,发觉外面这帮人不好惹,就提前离开了。

长头发的小兄弟马上把包间占了。

长头发把金素往包间里拽,金素不进去。

林雪鸽哪见过这种阵势,四下寻找舞厅工作人员,工作人员早躲起来了。来跳舞的人都不靠前,远远地看热闹。

这时,有人从人堆里喊了一声:“别动我姐!”一个走路踮脚的小个子,走了出来。

长头发停止了对金素的拖拽,仰着脖,下斜着眼,看看来人是谁。

小个子身后,紧跟着四个小子,一言不发,手插在裤兜里。他们走到长头发面前,站住了。

小个子说:“金姐,不用害怕。”

“小瓶盖!”金素说。

“金姐,老远看着就是你。”被称作“小瓶盖”的小个子朝着金素点点头。跟他一起来的四个小子,个个面无表情,围在小瓶盖身边。

长头发瞅着小个子说:“你就是小瓶盖?我听说过你。”长头发松开金素,“我是花柳,金家街大花柳。”

“大花柳,听说过。”小瓶盖说。

“怎么,你认识她?”大花柳说。

小瓶盖往旁边摆了半步,示意大花柳一旁说话。

大花柳跟小瓶盖走到一旁。小瓶盖跟大花柳小声说了两句。

“那还说什么!”大花柳捋了两把头发,“天南的面子,我必须给。我们一起喝过酒,你跟天南提我大花柳,看他会怎么说。”他跟金素点点头,“不好意思啊,不知道你是天南的马子。”说罢带着他的兄弟到包间里落座去了。

小瓶盖找到一位看热闹的服务员,朝他一招手,“给上两盘瓜子,一盒金花,算我的账。”

长头发在包间里听见了,高声喊:“都是天南的哥们儿,用不着!”

小瓶盖说:“没事,今天就这么地了,哪天再说,有了机会,咱再喝点!”

金素走上前,说:“谢谢你,小瓶盖。”

小瓶盖说:“金姐,你咋来这里了呢?”

金素说:“我跟我朋友休息,来玩一玩。你怎么样?”

小瓶盖看了看林雪鸽,说:“这哪是你们这种人来的地方。”

林雪鸽说:“我们这就走。”说着去拉金素。

金素说:“没事,林姐,我和小瓶盖是好朋友,我跟他说几句话。”

林雪鸽后退半步,把脸扭向另一侧。

金素说:“小瓶盖,这些日子你都怎么过的?”

小瓶盖说:“开头住鸽子房,天南哥折了,我跑路了,沈阳、长春、哈尔滨轮换着混,后来听说天南哥逃监南下出了事,我回来一趟。这次才来大连没两天,随便转转,没想到在这里遇到金姐了。”

金素说:“我也完全没有想到会遇到你,小瓶盖,看见你真高兴。看到你,我就想起了天南哥,所以我又很难过。”

小瓶盖说:“听说你结婚了。”

金素说:“快了,你听谁说的?”

小瓶盖说:“有这回事不就得了!听说你跟了个厂子的大干部,当了官太太。”

“我听到天南哥死了,当时我都想跟着去死了。”金素擦擦眼睛,“现在我经常想他,想不够,思念不够。缺少了天南哥,世界都跟着变小了。”

“哼!”小瓶盖看着金素,“别假仁假义的了,金姐。我实话实说,我觉得你确实对不起天南哥,你这么快就找对象结婚。”

金素沉默不语。

小瓶盖说:“你想想,天南哥如果没有死,假如天南哥出现在你面前,你怎么办,你不脸红吗?”

“小瓶盖,你说什么,你话里有话。”金素说,“天南哥没死是什么意思?”

小瓶盖说:“死人不能复活,活人死不了。”

金素抓住小瓶盖胳膊,说:“小瓶盖,你把话说透亮了,天南哥还活着?他家里不都去人认尸了吗?”

小瓶盖甩开金素,说:“你都订婚了,天南哥死了活了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好好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就得了,想多了没有用。”

金素说:“那不行,小瓶盖,你今天不跟我说明白了我不会放你走。”

小瓶盖说:“天南哥南下时我早就离开大连了,我能知道啥?你当我不希望天南哥活着?我听到天南哥没了,天都塌了,江湖路是条绝路,不能混了。”

金素说:“小瓶盖,不知道算了,你可不要知道了不说呀。”

舞厅里的灯突然点亮。

“闹事的都别动,派出所的!”大门口出现了三名民警。

“金姐,我走了!”小瓶盖一声口哨,“扯呼,闪了!”

他跳跃着带着他的兄弟跑向了侧门,包间里的长头发和他的兄弟也四下逃窜。

三名民警分头出击,各自追了一段,一个也没追上。不能无功而返,他们就把金素和林雪鸽带到了东山派出所,指责她俩是闹事的根源,进行了批评教育,然后联系家属来领人。林雪鸽的哥哥把她领走。金素等着陈工过来接她。

外出办事的所长刘家宝回来了,看到金素,他一惊,问清楚了情况,把手下的民警训了几句,让赶快放人。

金素从派出所出来,追赶林雪鸽,追上了,林雪鸽正跟哥哥边走边唠嗑呢,林雪鸽哥哥见金素赶了上来,把林雪鸽留给金素,自己回单位上班去了。

林雪鸽说:“小金,小瓶盖是干什么的?你怎么会跟他们这种人认识?天南哥是谁?”

金素答应讲给她听,但不是现在。

“林姐,走慢一点。”金素搀上林雪鸽的胳膊,“我头迷糊。”

“道牙子坐一会儿。”

陈工接到民警电话,不知发生了什么,慌忙蹬着车子来到了派出所,刘家宝已经站在大门口迎候。

刘家宝向他道歉,告诉是民警逮错了人,金素已经回去了。

陈工听后推车转身要走,刘家宝拉住车座,热情留客,请他到办公室坐坐。盛情难却,陈工去了他办公室,喝了杯热水,感觉无话可说,便告辞。

刘家宝仿佛有话要说的样子,陈工不给他机会,也只能作罢,他送陈工到大门外。陈工骑上自行车离去。

刘所长刚要反身,陈工转了个弯回来了。

“大宝子,我想听你的实话。”陈工下了自行车。

“来吧,老陈,大宝子你还不知道吗,不会说假话。”

他俩回到办公室。陈工在刚才椅子上重新坐下。

刘家宝说:“老陈,我讲话是不留余地的,你可要能承受得住。”

陈工说:“不要留余地,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

刘家宝说:“一半就够你呛的,但我必须告诉你百分之八十。最后那百分之二十目前我还没有整明白,那也是我最担心的。”

半个小时后,陈工从派出所出来,脚步沉重。

刘家宝跟在后面,“陈总,你行不行?早知道这样,也许我就不该说这么多。”

陈工没有言语。他走到自行车前,打开车锁,跨上去。

骑了一段路,陈工下了车,推着走。走了好长时间,他发觉这不是回家的方向,而是走到了长途汽车站。为什么会走到这里?他无法解释。他想起了在农场他接到妻子去世的电报,出逃到大刘家长途车站被抓的情景。

已经拨乱反正好几年了,为什么自己还是直不起腰来?现在不是“四人帮”横行的时候了,他感到自己仍旧在饱受欺凌,却无力回击,金素是他的未婚妻,听到她被人霸占的屈辱,一种绝望的悲哀情绪蔓延占据了他的心灵,跟自己过去的悲惨经历续接上,自己那么多年以来,一直努力要遗忘的悲痛哀伤,被再次激活。难道不幸和苦难要贯穿他的一生?

可怕的真相让人不寒而栗。

陈工刚才从刘所长那里得知,胡运升出事的那天晚上,在一间空房子里,是跟自己未婚妻金素在一起的。而且刘家宝含蓄而明确地告诉他,金素一进厂,就被胡运升搞了,一直到前不久,两人还保持着不正当关系。

金素跟胡运升通奸多年,这一可怕的事实令陈工胸口发闷,堵得厉害,从派出所出来,一路他不停地咬嘴唇,咬出了血。

他脑海中不停闪现金素无辜的面庞,他不相信她会欺骗自己,金素一定是被胡运升欺凌了,绝非甘于堕落。他不知该怎样抚慰她,不知道回去后该怎样面对她。其实他不知道的是怎么才能说服自己。

当然,在没有想出妥帖的办法之前,他是不会让她知道他已经知道了她跟胡副厂长的过往,他要等心情平复下来,再往家走。

下一步该做什么?

作为一个男人,本能反应是去揍胡运升一顿,换作一个年轻有血气的男人,听到未婚妻遭人玩弄多年,杀人的心都会有,但这两样念头,陈工好像都没有,愤恨只积压在心头,然后慢慢遗忘,每次如此,这一次会有例外吗?

他没有考虑去找田书记反映问题,向组织揭发胡的罪行,胡运升这种道德败坏之徒,根本不配当领导。他不会这样做,告状跟告密,在他的认识里都属于不光彩行为,何况即使反映到组织,也不会起到多大作用,对厚颜无耻的胡运升来说,大不了是个作风问题,给个处分算最严重的处罚了,还会闹得满城风雨,金素背上个坏名声,等于再一次在她的伤口上撒盐,并且如果上告,那得先征得金素的同意,现在金素每天过得快快乐乐的,怎么可能开口向她提这件事。向组织反映了情况,组织不会仅听一面之词,会从胡运升那边了解情况,胡运升完全可能反咬一口,不但不认错,还会把屎盆子反扣到金素头上。

那么怎么办?忍气吞声?一个人悄无声息吞下苦果?他已经忍了半辈子,还要继续忍到老,忍到死?

不忍又如何?

没有办法发泄愤怒,他有办法让愤怒减退消失,回避,忍让,不敢面对,转移注意力,遗忘,把“不”埋在心里,那里已经埋了无数个“不”,忍痛再埋进去一个吧。

如何面对胡运升,又是一个更大的问题。既然奈何不了他分毫,那么在他面前怎么办?选择装糊涂,像之前不想了解真相的时候那样,保持不远不近,全当对他们的事一无所知?

不!他恐怕装不下去。他气愤地握紧了车把,如果不是它足够坚硬,他会把它扭断。

他决定找胡运升,当面质问他,戳穿他的虚伪,痛斥他的卑鄙。他的眼前浮现出胡运升狡猾的眼神,装腔作势,嬉皮笑脸的无耻形象。

他的办公室在四层。田书记的办公室在三楼。胡运升的办公室也在三楼。

上到三楼,经过田书记办公室,他不停留,直接走到了胡运升办公室。

他没有敲门,直接推门,没有推开。他加力推了推,门锁着。胡运升经常开着三轮摩托下基层,今天可能又下基层了。

他吐了一口气,转身上楼。

在自己办公室门口,站着田书记和胡运升。他们在医院检查工作结束,来找陈工谈事。

原来是有群众给组织写信,反映陈总小资产阶级思想严重,生活不检点,身为厂级领导却明目张胆搞未婚同居,给年轻人做了个坏榜样。田书记当然偏袒陈总,但匿名信又不能置之不理,今天来侧面提醒他一下,早一点把婚事办了,堵上那些人的嘴。田书记还跟胡副厂长说了自己想的主意:工会出面,给陈工和小金组织场茶话会,不就等于名正言顺了吗?也可以节省陈工的时间和精力,不影响他的大检修总指挥工作。胡副厂长连声附和,说有些人就是爱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其实举报信就是他安排人写的,他见不得陈工幸福。

“老陈,正好,我们来看看你。”田书记说。

“陈总,田书记批评我了。”胡运升说,“批评我的后勤工作做得不到家,陈总家里家外,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小胡,我这边全程安排。”

陈工瞪着胡运升,一言不发。

田书记说:“陈总,个人有没有什么困难啊?”

陈工摇摇头。

田书记说:“老陈,可别客气,有困难找小胡,小胡做不了主找我。”

陈工说:“没有。”

田书记说:“来到门口了,我们进去坐坐。”

陈工打开门进房间,田书记跟着,胡副厂长最后进去。

田书记说:“什么时候办喜事啊,能不能在开工之前把喜事宣布一下?有什么忙不开的,我和小胡替你去办,你开口就行,什么都不用你操心。”

陈工说:“不想麻烦大家,到时候小范围热闹一下就行。”

田书记说:“太好了,老陈,当着明人不说暗话,个别群众思想保守,不了解情况乱捅咕。小胡,具体你跟老陈说说,要不老陈总是蒙在鼓里。”

“是这样一回事,陈总……”胡副厂长看看田书记,看看陈工,一脸为难状,“你的一举一动都被厂子上上下下几万人盯着呢,部分群众还是素质低,议论你跟你的未婚妻同居的事,弄得沸沸扬扬的。但是,陈总,咱们不怕,咱们登记结婚,办一个婚礼,就把他们的嘴堵上了。”胡副厂长说。

陈工盯着胡副厂长,抿紧嘴唇。

田书记说:“小胡讲得对,这些话本应我说,我把这个艰巨任务交给小胡了,小胡脸皮也薄,非要拉着我一起来,咱领导干部不能让不明真相的群众老说闲话,主要担心那些闲言碎语影响了你的工作情绪,影响大检修的胜利完成。”

胡副厂长说:“田书记高瞻远瞩,明察秋毫,陈总是个有觉悟有素质的国宝级知识分子,当然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了。田书记,我们是不是就不耽误陈总的宝贵时间了?”

田书记说:“那好,我们下楼,老陈,我看你气色不大好,注意劳逸结合,休息好才能工作好。”

陈工沉默不语。

田书记和胡副厂长离开的时候,陈工也没有从办公椅上起身。

桌上电话响。

陈工接起电话。

是金素。

“喂,老陈,今天林姐过生日,我俩看电影,看完了电影我跟她一块儿去宿舍,不回小院了。”

若在以前,他会毫不犹豫同意,可今天他说:“你们看几点的电影,我去电影院接你们。”

陈工提前来到先锋影院门外,等到电影结束,他站在路灯下,对着散场的人流瞪大了眼睛。

还是林雪鸽先发现了陈工,用手捅捅金素。两人笑盈盈朝陈工这边走来。

林雪鸽说:“陈总好。”

陈工说:“小林好,我们先送你回宿舍。”

金素说:“我俩说好了的,今晚不分开。林姐,要不你跟我们一起回家吧。”

林雪鸽说:“不了,我自己回宿舍。”

金素说:“送你还得绕道,去我家最方便,老陈,你发个邀请。”

林雪鸽说:“我还是回宿舍吧,陈总也让我回宿舍。”

陈工说:“不,不是这个意思。小林,祝你生日快乐,欢迎你去小院儿,你们聊天,我工作,互不相扰。”

她们看的电影叫《乔老爷上轿》,是个喜剧片,两人仍然沉浸在笑意当中。下午陈工还焦虑得不知该如何面对金素呢,他脑海出现的多是金素的悲泣表情,没有想到此时此刻,她这般天真欢快。

人啊,活得真不容易,烦心事已经太多了,创伤已经够深了,把这一篇翻过去吧,只有这样,好人才能过好后面的生活。

回到小院,在书房埋头工作中的陈工,被敲门声打断,前面进来的是林雪鸽,捧着一大碗大米稀饭,后面跟着金素,端着两个剥好的煮鸡蛋,两个女孩的脸上全是开心的微笑。她俩把加餐放到陈工面前的书桌上,谁都没有说话,转身蹑手蹑脚离开,金素轻轻带上门,出去挺远了,她俩才同时笑出了声。也不知道她们笑的是什么。

关上的门很快又重新打开,这次只有金素一个人返回来,她悄手悄脚走到陈工身边,捧住他的脸,迅速亲了一下,转身离去。

陈工感到了巨大的责任,一定要好好呵护她,对金素的呵护越多,对胡运升的反击就越大,好人忍受住委屈,不受到影响,过好自己的日子,就等于在跟坏人做斗争,守护自己的尊严。

她不提起,他永远不会提起她的过去。如果她向他坦白,他全力包容她,她有任何建议,比如想把胡绳之以法,他都支持。如果她选择息事宁人,他就陪着她忍气吞声。只要她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