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21章 第一步棋
时至正午,杨彪从堆满着奏章的桌案上起身,长长地伸了个懒腰。
毕竟是第一天入主尚书台,处理这些政事,他格外的认真。
“太尉,杨某肚子有些饿了,先回府吃个便饭,吃完饭再回来。”
“杨公这么一说,我也觉得肚子有些饿了,要是方便的话,可否准我蹭口吃食?”
毕竟他们现在还属于同一阵营,自然要多亲近亲近,交流交流感情。
面对着崔烈率先抛出来的善意,杨彪自无拒绝之理,热情地笑道:“自是方便的,杨某求之不得,请!”
瞧着杨彪和崔烈两个人结伴而行的背影,将自己存在感压的极低的丁宫,眼神中忍不住露出了羡慕的目光。
这就是底蕴。
明明大家都在尚书台任职,就是因为人家家世显赫,便可以视自己于无物。
可偏偏自己连半点怨言都不能表露出来。
甚至还得谢谢人家,能给自己留个位置。
憋屈!
低头看着自己手中的奏章,丁宫是死活再也看不进去。
直等到杨彪,崔烈两个人结伴走远,丁宫方才敢将奏章扔到桌子上,自己愤愤起身。
“丁公也要离开?”周毖捧着一大捆的奏章,和准备离去的丁宫刚好撞上,瞧见这屋子里的最后一个人也似要走的样子,不由得开口询问。
“混账东西,我就不能回家吃饭了?”
“!?”周毖整个人微微一愣。
他着实不明白,丁宫为何对他发这么大的脾气。
明明以前在尚书台的时候,丁宫脾气好得很,时不时还和他们这些下属闲聊打趣,否则他也不会在这个时候,主动去和丁宫搭话。
也不知道今天,丁宫是抽的哪门子风。
周毖被呵斥了一番之后不再言语,低着头。
另一边的丁宫,也被自己脱口而出的话吓了一跳。
自己一向对自己的涵养引以为傲。
怎么就能脱口而出这种不合身份的话来呢。
不过要说朝一个属下赔礼,那倒也是不可能的。
恨恨地瞧了一眼,自己这个哪壶不开提哪壶的下属,丁宫伸手朝着屋里面一指,“把东西放进去就行了。”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
另一边,就在杨彪和崔烈共乘一架马车离开皇城,准备回侯府吃饭的时候,却发现这皇城外面,明显比前几天热闹许多。
而且这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还都是带着头冠的读书士子。
自从宦官当权以来,已经多少年没出过这等学风盛行的景象了?
杨彪坐在车里,撩着车帘看着车外,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丝满足。
“老马,今日这些读书士子们上街的不少哇。”
坐在前面驾马的车夫,听到主家询问,嘿嘿笑道:“说的可不是嘛,自从十常侍伏法认罪之后,这洛阳城中就跟换了一番天地似的。”
杨彪听的这话,心中不由得得意更甚。
坐在一旁的崔烈,也忍不住眉眼含笑。
诛杀十常侍,他崔烈可谓是位居首功。
马夫这番话说的,可谓是直中他的心巴。
“老马,你去打听打听这些士子们都在谈些什么。”杨彪随口吩咐道。
崔烈在一旁满不在意,“打听那些做甚?都是群年轻人,想谈些什么就谈些什么嘛。”
在崔烈心中,这些读书人在大街上所能谈论的,其实无非也就是那点东西——针砭时弊,抨击时政。
之前十常侍掌权的时候,就对这些读书士人们多有打击,如果是换成了他们上位,还是对这些读书士子们进行打压,那岂不是白换他们上位了?
“崔公啊,朝廷可以不管,但总得知道他们在讨论些什么才是。”
杨彪解释了一句,又对着前面驾车的马夫吩咐道:“随便找个地方停一下就行,打听一下回报。”
“回主家的话,小人已经打听过了。”
老马明显知道自己服侍的主子是个什么性子,当即便侃侃道:“如今,这些士子们都在讨论着,说是朝廷新设了一个翰林院,要有几位翰林大学士。”
“现在那些个读书人们,都在互相争比着哪家学派强,哪家学说好呢。”
翰林院!?
翰林大学士!?
杨彪撩着车帘的手微微一顿,心中大感不妙。
这消息是昨天皇帝才跟他们说的,因为他们现在也没想好,到底要如何筹办这个翰林院,又如何分配这五名大学士的位置,所以一直也没往下传。
更是严令其他人往外说。
可结果他们现在却得知,外面这些个读书士子们所讨论的,都是翰林院和翰林大学士了?
杨彪和崔烈同时对视一眼,心底里不由得蹦出来了相同的两个字——坏了!
……
“陛下,事情已办妥当了……”
长乐宫,福禄蹑手蹑脚的走入宫来,朝着刘辩回禀。
虽然宦官的势力已然大不如前,但要想在洛阳市井当中传点个消息,还是很轻松的一件事情。
“皇儿,如此便有用吗?”
何太后在旁边听完了福禄所禀报的全部之后,不由得有些疑惑。
刘辩轻轻笑道:“母后有所不知,这些个经学世家所最为倚重的,便是他们手中的所遗留着的那点经文。”
“天下人,但凡想读书求学,便都绕不开他们那些个经文世家。久而久之,便形成了所谓的门生故吏。”
“儿臣扔出去的五个翰林大学士的位置,便是阳谋,但凡他们还想保住自己经学世家的位置,就都必须要去争一争这五个位置,否则便是自断家族前程。”
何太后颔首思索了一下后,又道:“若是如此,那只放出去一个位置,岂不是更容易让他们争得头破血流?”
“前有汝南袁氏,今有弘农杨氏,都是四世三公名门望族,若是只留给他们一个位置,反倒是会让人得了个众望所归的名声。”
正所谓人不会嫉妒比自己强出很多的人,但会嫉妒那些跟自己差不多的人。
如今汝南袁氏已经被扣上了谋逆的帽子,弘农杨氏和范阳卢氏这两家,无人可与之争锋。
但剩下那三个位置可就不好说了。
大家互相之间都差不多,凭什么你一跃成了大学士,我就要落在后面?
没半点道理。
刘辩轻轻笑道:“母后宽心,这不过是儿臣出的第一步棋,给他们添点堵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