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算漏
这下萧雨明白了。
只不过是他一直在欲盖弥彰，千方百计地阻止她靠近线索。
萧雨将露儿解下枷锁，说道:“你就在这里呆着，先不要出来，否则你也会像地上那两具尸体一样，天亮之前我会来找你，如果没有来，你就一直在这里等，等到有人来救你为止。”
说完，正欲走出去，露儿却拦住了她，“慢……慢着。”
露儿小心翼翼道:“你……天亮之前，你会来救我的，是吗？”
萧雨凝语，因为她也不敢承诺。
谁知道她自己会不会只去无回，从此人界鬼界都彻底消失，不复存在。
“我尽量吧，别抱太大希望。”萧雨道。
说完，她就头也不回走出去了，露儿身上“叮叮当当”作响，想跟着她却又不敢踏出那一步。
萧雨从西口处走出来，却发现外面这条大道冷寂得可怕，之前给人感觉是寂静，如今却有一股森然的氛围。
她踱步慢行，脚下拌了根瞧不见的绳子，从四面八方飘来了人的脸皮，笑嘻嘻地飞向她，有少女的脸，有小孩的脸，也有壮丁的脸，各有各的形态，有的脸上流着血光，有的脸上狰狞着眼珠子。
“起！”萧雨念起了咒语，她的桃木剑从一幻成了十把，朝四面八方围起来，形成一股强大的圆形。“破！”咒术一起，桃木剑向人脸厮杀，片刻间，人脸东一块西一块掉落于地。
刚才她所念的咒术是十剑心，能从一幻成十，也能从十幻成一，根据敌人的特征起不同的咒语，就能瞬间将其厮杀。
但是，这远远没完，脸皮竟自己分裂一般变出了十个、百个、千个，天地间，都是形态各异的人脸，有笑靥如花，也有愁眉苦脸，也有可怖如斯，各个朝着萧雨的方向袭来，萧雨防不胜防。
虽然这些人脸没有什么大的杀生力，可架不住太多，如果一直拖延下去，先不论体力会不会消磨殆尽，时间的流逝也会使她最终消亡。
她只有三天的时间，剥面鬼只在亥时出动，白天很难引出剥面鬼，实际上她只有三个夜晚的时间，如今天将亮，留给她的时间并不多。
正当萧雨焦头烂额之际，潺潺的流水从天而降，流到了她的脚底下，还没等反应过来，水从她脚底下开始结冰，如拱桥搭起来一般结成了冰块，形成了彩虹状的冰桥，这座冰桥横跨天际，有着几个街道的长度。
好强的法力！
能凭空引来河边的水，又凝结成这样一望无际的冰桥，如果对方有心，整个村庄都能冻结成一座冰村。
是敌还是友？
萧雨没来得及多想，踏入了这座冰桥，横竖都是死，倒不如再赌一把。
她快速挪步在这座冰桥之中，背后的人脸被甩得看不见，人脸一旦想靠近这座冰桥，却自行化成了冰雕，无法前进。
冰桥高高拱起，能见到更多的景象，有远方的稻田，近处的木杆，甚至还有开着窗酣睡的村民，走到尽头处，下了桥，恰好来到了洛文仙庙宇。
萧雨下了冰桥，桥又变成了潺潺的流水，回到了原本的河间。
她回头望去，桔梗绽放处见到了曾经见过的人影，人影似清明朗月的少年，轻盈的，让人抓不着模样，又消失了。
到底是谁在帮她？
跟村口处帮她扫荡瘴气的，是同一个吗？
萧雨径直走进了洛文仙庙宇，庙中香气缭绕，两根由村民铸成的大蜡烛点燃在神像旁边，使得整个庙宇亮如白昼。而神像前的蒲团，此时有一位女鬼正跪在上面虔诚地点香朝拜。
她嘴里默念着什么，将手中的沉香插入香炉，那双手满是疤痕，两三根手指都连在了一起，而面容恐怖怪异，她回到了蒲团处，朝着神翕稽首。
一个鬼，给一个仙朝拜，这个画面真是讽刺。
剥面鬼察觉到有人靠近，一转身又遇见了萧雨，这次她不再保有余力，使出浑身解数，身形也跟着放大了好几倍，手中的利爪长出长长的指甲，发出沉重的低嚎，“嘶……嘶！”
她猛地向萧雨冲过去，然而萧雨丢出了一个亮晶晶的东西，砸到了剥面鬼的头上。
萧雨丢出去的是一面铜镜，铜镜划过一个漂亮的弧线最后插到地面，片刻间铜镜也跟着放大了好几倍，挡住了剥面鬼的去路。
“我的脸……我的脸，”剥面鬼看着铜镜映照出自己丑陋的脸庞，几欲崩溃，四处找脸皮，却发现身上的脸皮都被她用完了。
此时铜镜里突然呈现出熊熊烈火，铜镜里面的人不停在救火，一转向远景便可以看到，着火的地方正是大庆楼。剥面鬼看到这个画面嗷嗷叫好几声，似乎有什么痛苦的记忆袭来，铜镜金光一亮，剥面鬼就被铜镜吸了进去。
铜镜收了剥面鬼之后，哐啷响了一声，铜面朝上，而铜镜里呈现的依旧是大火蔓延的场景。
引火上身失颜容，原来是这样的。
根本就不是什么因妒忌她人所以剥了她人的脸皮。
她是回来复仇的！
她走出神翕，尽管剥面鬼已经被收服在铜镜里，暂时无法出来作祟，但萧雨知道，如果想要度化剥面鬼，这件事唯有“那个人”才能解决。
旋即，她对着那尊宏伟的神像喊了一声：“出来吧。”
四处并没有什么回应，而她这句话更像是自言自语，还有轻微的回音。
“‘露儿’，我知道你躲在后面，出来吧。”萧雨再次大声喊话。
此时神翕后面有一个漆黑的身影，却站立不动。
“或者我应该叫，洛文仙阁下？”
那个身影突然呆滞了，一阵死寂过后，突然一阵炸裂，烟雾弥漫，那个身影就变成了一个布偶娃娃掉在了地面。
这个娃娃将真正的露儿的精气神渡了过去，变成了一个假人，却与真人无异，由洛文仙操控着。萧雨曾经怀疑过她，但没有料到她不是鬼，而是仙。
刘映月，就是剥面鬼。
当初大庆楼着火之后，刘映月被烧毁了全身，留下了厚厚的伤疤。她曾经的情郎许皓宸，科考成功之后，转头便娶了宰相之女，万念俱灰之下刘映月死去，但一直不肯去阴间接受轮回，留在了阜县残害人间。
萧雨曾经问过大庆楼的起火时间，“露儿”抢着回答是在韦光年间，一个是在三百年前，一个是在四五百年前，两个不同的时间点，能混淆萧雨对这件事的判断。
若是在四五百年前，那大庆楼起火就在许皓宸出生之前，许皓宸与刘映月不会相识，萧雨自然也想不到洛文仙与剥面鬼的这层关系。
可他千算万算算漏了一步，那就是字迹，每个朝代都有独属于本朝的字体，这也是君王方便统一的一个重大决策，无论是仙庙的字体，还是那条帕子的字体，分明是属于同一个年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