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城市空间规划的方法论基础

1.2.1 经验和演绎方法之辨

现代城市空间规划自19世纪在英国诞生以来，就具有深厚的经验主义特征。伴随着工业革命的发展，城镇化快速推进，随之产生了大量的城市问题，继而引发了城市空间规划的诞生。通过解决实际问题而不断减少城市病、改善城市人居环境是城市空间规划最初的使命，并借此不断积累经验，继而探求城市发展规律。

以经验指导城市空间规划是很有必要的，但不能完全转向经验。经验是城市空间规划的开始，而不是终点。经验是若干条件在规律作用下的结果，不同经验对应不同的规律和条件，甚至有些经验是随机结果。从经验到规律的归纳方法有片面性，是自下而上地看待问题。城市空间规划发展到今天，已脱离了解决问题的片面性，解决问题并不一定能帮助我们更加深刻地理解城市。与其对每种经验皆做此类考察，不如以规律和条件为出发点，自上而下地按照演绎法推理，从而做出科学的解释，是对经验归纳法的一种很好的互补。规律和条件当然不能解释城市现象的全部，但规律和条件提供了城市空间的一种研究框架，可保证研究具有系统性而不会偏离，以避免得出错误或片面的结论。面向规律和条件，而不只是面向经验，是城市空间规划发展到今天的有益结果。

1.2.2 基于规律和条件的范式方法论

范式最早由美国著名科学哲学家库恩（Kuhn,1970）提出，是一种科学研究体系，包括规律、条件和方法，其中方法是一种传递规则，连接了规律和条件。范式强调科学发现的后知后觉，即先有体系后有事件，真理已存在，只不过没有被发现，科学研究的诸种限制也被归因于新范式尚未出现。

对于城市空间规划而言，建立基于范式的方法论很有必要，原因在于人口在城市集聚是为了满足生产和生活的需求，城市空间作为市民活动的承载地，其变化特征有其内在规律性。另外，城市的发展受自然、社会、经济、政治、文化等多种条件影响，并且这些条件按照学科划分的传递规则和规律建立联系，这造就了城市空间规划的综合性和多样性。正如规划学者列斐伏尔（Lefebvre, 1996）所认为的：

城市是综合的，而不是组合的……城市研究可从其他碎片式科学那里借来方法、手段和概念，但其他学科若不能认识城市空间本质，就失去了其城市内涵……如何想象会有一种不具综合性的城市社会、城市化或城市的理论？

传递规则对于城市同样重要，因其不仅可帮助我们准确地认识城市的内部规律，还有助于我们发掘条件之间的关系，正如建筑师与规划学者罗西（Rossi,1984）所认为的：

城市由政治、经济和其他力量共同作用，但仍需要厘清的是这些力量作用于城市的方式，它们的潜在作用的内在联系，以及它们产生了何种结果……结果的产生一方面来自这种力量的性质，另一方面来自城市的类型和地情，因此我们需要建立城市和这种力量的关系。

在范式方法论中，条件是最值得研究的环节，尤其是城市空间规划涉及的影响条件较多，厘清条件的作用有利于更深刻地认识城市空间的规律特征。条件可分为显性条件和隐性条件。显性条件有可观察性和可度量性，其产生了一系列的现象和事件。隐性条件无法直接观察或度量，但其确实存在并对现象和事件起作用。如物理学中的“力”是一种隐性条件，无法观察和度量，但对受力体起作用，可借助物体的质量、速度等显性条件间接度量。又如经济学中的市场作用就是一种隐性条件，作为“看不见的手”影响交易。对于每个学科而言，研究隐性条件及其所依附的传递规则都是推进学科发展的一种方式。

1.2.3 本书的研究框架

在以演绎为基本特征的范式方法论基础上，本书引入产业组织理论的范式，构建了一个适用于城市空间规划的研究框架。该框架的基本规律是市场经济规律，即假定人都是趋利避害的，会最大化获取收益并规避风险。该框架引入研究的隐性条件是市场势力（market power），市场势力虽然无法直接观察，但表征了市场主体的垄断竞争程度，是一个重要的市场影响条件。市场势力的特殊性和优越性在于其可以利用需求价格弹性来间接度量。该框架的传递规则是交易的可传递性。本书的研究重点是市场势力影响城市空间的市场经济规律，以及由此形成的城市空间特征和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