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金陵来信
次日一早，贾琮按例到贾母居住的荣庆堂请安。
荣庆堂里，莺莺燕燕无数。
贾琮刚省过贾母，忽见有丫鬟进来，向王夫人说道：“太太，金陵来人，带着急信，周管事替您应着了，命奴婢前来禀告。”
“急信？”王夫人面色凝重，与王熙凤对视一眼，“凤丫头，随我去看看。”
王熙凤自然应允。
俩人向贾母道了一声，连早膳也顾不得用，匆匆离去。
贾琮将这一切恰好看在眼里。
“金陵来信”定与薛蟠的人命官司有关。
那么，薛宝钗一家进京也就快了，半年到一年的事。
只是，如今自己这只蝴蝶扇动翅膀，不知会掀起多大变数。
香菱，现在还叫英莲......
他心里忽然浮现出这个身世悲惨的女子名字，这会应还没遭薛蟠毒手。
救还是不救？
如果救，该怎么救？
贾琮边往居住的屋子走，边在脑子里思索。
“琮表哥低着脑袋，在想什么呢？”
走至半路的贾琮忽听身后传来脆生生的声音，转头一瞧，正是黛玉。
她穿着一袭绛红缂丝缠枝梅纹对襟长袄，领口滚着寸许宽的雪貂毛边，衬得脖颈愈发纤秀如鹤。
“林妹妹，你用完早膳了？”
“嗯，吃了一点点。”
黛玉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本又体弱多病，哪里有什么胃口。
其母亲贾敏生前对佛、道崇敬有加，经常带着小黛玉到寺庙上香，祈福消灾。
贾敏去世后，黛玉心情抑郁，也会抄写佛经、道经为贾敏的在天之灵祈福。
这样做，她心里便能好受了点。
昨日黛玉来到贾府，见到贾琮第一眼后，觉得他眼里透露着一股大人们才有的沉稳，不禁有些好奇。
哪里像宝玉，一看就是天性贪玩享乐之人。
及至无意发现贾琮袖里的道家经书，隐约有些惊喜。
有种找到了知己的感觉。
毕竟哪个正经人家子女，像她这么大的时候，会研究佛经、道经。
到了晚上，黛玉再略微一打听，才得知贾琮和自己都为新近丧母之人，不免有些同病相怜之感。
亲近感多了不少。
琮表哥和自己一般，也是苦命人。
“你瘦的像蚂蚱，多吃点对身体好。”贾琮忍不住劝道。
他想起来一句李清照的诗——人比黄花瘦。
“知道了，多谢琮表哥。”黛玉轻声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要是不方便，那就算了。”她低头无意拨弄发梢。
“瞧妹妹这话说的。”贾琮忍不住乐了。
黛玉还会激将法，真个有趣。
“我在想该去外面买些什么书，府内藏书有限。”他笑看着黛玉，“妹妹可有什么好建议？”
“我哪里猜得透琮表哥喜欢什么书。”
黛玉轻轻摇了摇头，心中却已然开始思索起贾琮可能喜欢的书籍。
垂眸思索片刻，她却抬眼笑道：“琮表哥既钟爱道家经书，那《黄帝阴符经》定不可错过，还有《太上感应篇》。”
贾琮听着黛玉的话，不住点头，没想到黛玉小小年纪，对道家书籍了解的还挺多。
“妹妹所言极是，回去之后我便列个书单，找日子出去购置。”
“不过呢，我最钟爱的并不是道经，妹妹又爱看些什么书呢？”贾琮卖了个关子，又问。
他当然不会对道经有浓厚兴趣，只是用来掩人耳目。
黛玉微微歪头，神色带着几分腼腆，“我平日里最爱读些诗词，像李商隐的诗，李清照的词，都是极好的。”
两李都是多愁善感的诗人啊，观其所爱之诗，便知其人。
贾琮这一刻莫名有些心疼黛玉。
他笑道：“既喜欢那两位，林妹妹想必有不少自己的感悟。不知可否作过诗？”
黛玉脸颊泛起一抹红晕，轻轻咬着下唇道：“我偶尔会自己尝试写上几首，不过都是些稚嫩之作，拿不出手。”
“琮表哥出府买书的时候，可否带上妹妹一起？妹妹也想看看外面都有些什么好书。”
“这有何难？”贾琮爽快答应了，又道：“妹妹既会作诗，不必过谦，我倒想拜读——”
话还没说完，从前方转角处走来几个人，正是宝玉带着两个小丫鬟。
宝玉看到贾琮和黛玉站在一处交谈，连忙快步上前，笑嘻嘻地说：“哎呀，原来你们在这里，我说怎么林妹妹吃了几口就走了。你们在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他刚才看到一见如故的林妹妹不见了，立刻想出去找，但贾母却不允。
贾母硬是捱着他吃完早粥才准离开。
这不，一路走，一路打听，就找过来了。
黛玉抿唇微笑道：“我和琮表哥在聊书呢。”
宝玉一听，来了兴致，“聊书好呀，我虽不爱读那些个四书五经，但诗词戏曲之类的倒也看了不少。林妹妹爱看什么书，告诉我，我那里也有不少稀罕的藏书。”
“你琮表哥写的《石头记》话本多精彩，待会随我去书房瞧瞧去。”
贾琮看着宝玉那副急切模样，忍不住笑道：“宝玉，你莫要逢人便提我写的话本了，登不得大雅之堂。
宝玉满不在乎地摆摆手，“那算什么，年前听人说那《西厢记》是绝妙之书，可惜难得一观。”
黛玉听宝玉提到《西厢记》，双颊多了几分绯红，垂着眼帘轻声道：“怕是那些个杂书，不大好。”
贾琮苦笑不得，知道宝玉又随性了起来。
他忙道：“幸亏今儿二老爷不在，不然他深究起来，你少不得吃板子。”
“还连累我。”贾琮在心里说了后半句。
不过，他倒也不怎么怕。
古板严肃的贾政又不是他老爹，于情于理都不好批评大哥的儿子。
沉溺于酒色的贾赦是个废物，更不会就这事斥责贾琮。
众人正说着，远处隐隐传来丫鬟的呼唤声，似乎是在找黛玉。
黛玉闻声说道：“怕是找我有事，我先回去了。”
说完，她转身离去。
看着黛玉远去的背影，宝玉喃喃道：“也不知林妹妹到底喜欢什么书，等我再搜罗搜罗，找些真正好玩的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