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民政局
冷静期的这一个月，她的主旋律依然是工作。记忆中的画面，多数时候都是她端坐在电脑前，一脸严肃，噼里啪啦地敲击键盘，改方案、做报告；要不就是抱着电脑，踩着高跟鞋，穿梭在各个会议室里开会。
只是，她偶尔会在接热水的间隙愣神，好几次滚烫的开水漫出水杯，顺着饮水机流到了地毯上；也会在开车等红绿灯的时候发呆，被后面的车子鸣笛。
那天，林悦和高明约好了在民政局碰头。林悦到的时候，高明已经拿好号，在那儿等了一个小时了！林悦苦笑，他就这么迫不及待，这么想要马上和她划清界线吗？她到底把他怎么了，能让他如此厌恶？
一瞬间，她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明明在公司里是处理各种人际关系的人，为什么会处理不好自己的亲密关系？是自己不具备经营婚姻的能力和智慧吗？
随后，又转念一想，也许只是因为人选错了呢？这只能算“招聘”失败，不能算“经营”失败。这么一想又觉得释然，现在这样的结果算及时止损。
从民政局的玻璃门走进去，有一个咨询台，林悦做了登记。工作人员平静地问她是离婚还是结婚，在听林悦轻声说离婚登记后，便指引她朝右边去。原来，离婚登记处和结婚登记处刚好正对面。
林悦观察着离婚登记处等号的夫妻，有些人一前一后地坐着，就算并排中间也会隔着好几个位置。她不禁想：看来网上说的离婚后还是亲人，好聚好散也都只是客套话。不管以前多么亲密无间，分开时都会将人性的虚伪、贪婪表现得淋漓尽致。
林悦坐在那，看着对面通向结婚登记处的过道。一对对新人，兴高采烈地搂在一起，笑着、说着一起走了进去，大红色的布置格外刺眼。
突然，高明走到林悦身边，提议再一起看看离婚协议的内容，登记处靠墙的一侧放着几台电脑和打印机，他们走过去将提前拟好的“离婚协议”电子档打开。
高明盯着电脑，冷冷地说：“协议上必须加上关于房子的条款，今天下午一起去中介将房子挂牌出去；如果一年内房子卖不掉，你也要搬出去。”
林悦蹙眉，坚定地拒绝道：“今天不行，公司有事，我只请了半天假。”
下午林悦约了音杰讨论他团队的职级。职级标准，音杰最后在刘峥的要求下还是写了，并把团队人员放了进去。但是他的心结并没有打开，林悦担心他没按规则来，所以约他再一起讨论一下。
她已经在盛兴面前提前夸下海口，说项目第一个阶段很顺利，无论如何都不能在这个阶段出状况。
但是，高明却不依不饶，于是两个人又一次陷入了僵局，高明总是咬着房子的事不放，让林悦感到无比心累。
林悦偏头死死地盯着高明，问道：“现在每个月已经按市场价给你付房租了，你并没有损失，为什么非得要在协议里强调只住一年？”
高明眼眸上瞟，说道：“我最终的目的是要把房子卖掉，比起几百万的房款，一个月 6000的房租算得了什么？如果不先把房子挂牌出去，不在协议里加上只能住一年的条款，你根本就不会真心想要卖房子。”
林悦看着这个凉薄的男人，他设想了每一种可能，计算了每一笔钱，却唯独没有顾念他们十年婚姻的情分，没有考虑到他们 7岁儿子生活变化后的不适应。
愤怒的火苗已经开始在林悦胸膛燃烧，她直勾勾地盯着高明的眼睛，正欲发作，手机来消息了，她看了一眼，是小玉提醒她下午一点半约了音杰的会议。
林悦咬了咬牙，回道：“好。”
她看了一眼时间，这会儿十点半，现在如果先去领证，再去中介，时间是来得及的，可是她心里堵着一口气，凭什么每一次都是她退让，她就这么容易被拿捏吗？于是她一字一顿地说道：“如果我不同意呢？”
高明一脸无所谓：“那就都在这里耗着，反正我店里有人看着，我耗得起。”
林悦瞪着这张可恶的脸，搭在电脑桌上的手也不禁握成了拳头。
“13号请到离婚登记处 2号房间办理。”电脑叫号的声音响起，两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去。林悦站起身，径直向 2号房间走去，高明随后也跟了上来。
工作人员翻看着他们递交的资料，漫不经心地和他们确认：“资料都带齐了吗？离婚协议都商量好了吧？”
高明抢先答话：“还没有，关于房子的条款还要改。”
工作人员抬眼看着他们，将资料推至他们面前，淡淡地说：“那你们就商量好了再来，我们只负责手续办理，不负责调解。要是达不成共识就去走起诉流程。”
正在这时，林悦的手机又不合时宜地响了，她背过身接起了电话。是小玉打来的，焦急地说道：“林姐，不知道音杰从哪里得知你请假了，跑过来说下午的会不开了。”
林悦握着手机的手用了用力，随后斩钉截铁地说道：“必须开，你告诉他，我一定会在会议前赶回来。”
挂了电话，她心一横，对工作人员说道：“按他的条件把协议改了吧，麻烦你帮我们快点办，我还要赶着回去上班。”
林悦想，不就是一年后搬出去么，要是到时候她硬是不搬，她就不信他还真来轰她不成。至于去中介，现在时间也还来得及。这个地方她已经来了两次了，真不想再来第三次。
随后两个人填了一堆资料，按了好多个手印。工作人员还分别将他们分开询问：“是不是出于自愿离的婚？”
整个程序走下来花了快一个小时。
下午去中介，不出意外地出了意外，两个人因房子挂牌价格、中介留谁的联系方式、房产证放在谁那等问题，又发生了一系列的争执。从此陌路的两个人，对彼此更加没有了信任。
所以当林悦赶到公司的时候，已经错过了与音杰约的时间。她原本提前给音杰发过消息，希望可以更改会议的时间，但一直没有收到他的回复。
林悦刚到公司，小玉就匆匆地来到她面前，气鼓鼓地说：“音杰拉着张伟已经将团队人员的职级定下来了。”顿了顿，压低声音眨着眼睛，继续道：“音杰团队全是高职级人员，按他这个定法，团队一大半的人下一步都要加薪。”
音杰当然知道他定的这一稿并不会成为终稿，因为小组评审是不会通过的。但是他到时候可以将责任全部推到林悦身上，导致这样的结果都是她的方案不合理。如果现场非得调也没有关系，调完后，他就对团队的员工说，是林悦在评审会现场引导评审小组调低了。这一波仇恨一拉，看她怎么向下安抚员工，怎么向上给老板交待。
林悦随即站起身，“啪”的一下将笔记本电脑合上，径直朝张伟工位走去。
站定后问道：“音杰团队的职级怎么回事？”
张伟抬眼迎上林悦的怒目，一脸无辜地回道：“我完全是按你方案的逻辑来定的，这说明你方案不合理呀。而且是你先放了音杰鸽子，我临时帮你顶上，你怎么还跑来怪我。”
林悦眉头紧锁，突然回过神来，张伟早就对秦澜将项目交给她不满意，这样的举动明显就是有意为之。
后面一连几天，林悦去找音杰，音杰都各种甩脸子，给他买的咖啡也被他一脸嫌弃地送给了身边其他同事。
林悦很是无奈，如果会议前调整不了，那就只能想会议现场的应对方案了。不管怎么样，不能影响她在这个项目里的表现，不能破坏她刚和盛兴建立起来的那一点点信任。那是她卯足了劲才挣来的。
这段时间，盛兴想要事无巨细地了解团队的情况，她就将工作周报写得尽可能详细。但一些关于人员关系不能放到周会上讲，所以她每周会写两份周报，一份用于汇报，一份单独发给盛兴。
每一次向盛兴汇报工作时，她也尽力将 PPT呈现得完美。尽量减少文字，花更多的时间来制作图表，让结果更直观地呈现，以此来展现她的专业能力。
如果在电梯里、茶水间有机会遇到盛兴，林悦也会像是不经意地提及自己刚又开了一个什么重要的会，推动了一个什么重要的事情。
有句话叫做：“只会做不行，还要会营销自己的成果”。
慢慢的，林悦能在盛兴表情里捕捉到越来越多的认可，但是她知道这些还远远不够，这些只能说明她态度还不错，还要有结果，比如这个项目顺利高效地完成。
同时团队里也不能出现对项目严重的抵制情绪和投诉的声音，所以就算音杰现在全身炸毛，她也只能顺毛摸。
除了工作以外，她的生活也依然没有消停，虽然孩子放学接的问题和晚餐的问题已经解决了，但是房子又出了新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