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去鹏城
次日，清晨，棉纺厂胡同小院。
王素茹端着两碗面上桌，对着卧室门喊道：
“老许、小许都赶紧出来吃饭了。”
许家父子俩每人顶着两个黑眼圈，慢吞吞挪到饭桌前。
昨晚两个人都没怎么睡好，想了一肚子心事。
两人抬头对视一眼，不约而同道：“我…你先说。”
话音未落又同时停住。
许明远挠挠头，笑道：“爸，你先说吧。”
许建国放下筷子，抬眼看向儿子：
“昨晚你说的主意，我觉得行。”
“不过家里的钱不多，租了铺子后估计就没多少了。”
许明远很惊喜，虽然有预料到父亲会被自己的主意打动，却没想到这么快。
他搓了搓手，压低声音道：“爸，咱们去鹏城吧。”
许建国一愣，筷子差点掉在桌上：
“啥？开店的事情，怎么一下子跳到鹏城去了？”
许明远往前倾了倾身子，解释道：
“最近物价一直在涨，咱们平江的商品经常短缺。“”
“咱们趁这个时候，去鹏城倒腾一批电器回来卖，肯定能大卖。”
“到时候你开服装店的启动资金就不是问题了。”
这是许明远想了一晚上的结果，棉纺厂要劝老爹离开，8月中旬爆发的抢购潮也不能错过。
自己有想法，老爹有本钱。
把这两件事合起来办，不正好双赢吗。
倒卖倒卖也是做生意，还可以给老爹先练练手，为后面开服装店做准备。
这个时期，受到国家政策的扶持，特区电子厂遍地开花。
各种电器价格比内陆地区便宜不少，倒卖倒卖的利润本来就很可观。有了抢购潮的加持，倒卖的利润就更加可观，鹏城之行势在必行。
许建国掏出自己的烟，一个劲猛抽。
不知过了多久，说道：“成，我和你去。”
许建国昨天被儿子饭桌上的表现惊讶到，不再把儿子看做小孩子，对儿子的建议很是重视。
他仔细思考了儿子的想法，权衡了利弊，感觉真的可行。
许明远趁机补充道：“主意是我出的，到时候分钱可得算我一股，给我分红。”
王素茹正默默收拾碗筷，听到这话，一巴掌拍在儿子后脑勺上：
“你个臭小子，吃家里的喝家里的。”
“给家里出点力还要分钱？”
许建国却摆摆手道：“儿子也大了，成熟了，手里也该有点钱了。”
他看着许明远：“也别一股了，你小子的主意要是真成，到时候分你三股。”
许明远摸摸头，忍不住咧嘴一笑。
没想到还有这意外之喜，原本预料的给自己一成股，没想到还多了两成。
王素茹看父子俩人三言两语间，已经敲定了主意，她倒也没再说什么。
家里的大事，男人拿定了主意，她能做的就是做好背后的支持。
叮嘱了几句，让丈夫和儿子注意安全，随后到房间给俩人准备行李了。
……
父子俩在家里准备了一天，坐上了去鹏城的火车。
出发前，王素茹起了个大早。
给父子俩煮了十来个鸡蛋，烙了几张葱油饼，让父子俩在车上垫垫肚子应个急。
平江和鹏城两地相距足有1400公里，火车得坐上一天一夜多。
这个时期还是咣当咣当的绿皮火车。
上了火车，许明远和许建国抱着包袱，坐到座位上。
“兄弟，麻烦搭把手。”一个中年人招呼道。
这人三十来岁，梳着油头，夹着公文包，一副成功人士的做派。
在外出门，能帮一把是一把，许明远很爽快的帮对方把箱子拖上行李架。
中年人从衣服内兜掏出一张名片，递了过来：
“兄弟，这是我的名片，以后在鹏城有啥需要帮忙的，尽管找我。”
许明远接过名片，低头一看，名片上印着“鹏城宏图人力资源公司经理周建强”，字体烫金，显得颇为正式。
“嚯，这不就是中介公司吗，还是个经理。”
不过见惯了后世的各种头衔，许明远倒也没有太在意。
“小兄弟贵姓？”
“去哪发财啊？”中年人笑眯眯地搭话。
“我姓陆，陆仁家，叫我小陆就行。去鹏城看看。”
出门在外，车厢里鱼龙混杂，都是陌生人。
这年代又尤其的乱，许明远便随便编了个假名。
中年人名叫周建强，自称是下海闯荡的，原本是地方单位的小科长，现在在鹏城做大生意。
周建强看着许明远父子俩穿着普通，看起来不像有钱人。
周建强打量着许家父子的衣着，语气里带着几分优越：
“兄弟去了鹏城，没去处可以找我，鹏城那地我熟。”
“看见我腰间这包没，香港货，哥在鹏城吃的开。”
“鹏城市长我认识，上个月还一起喝酒来着。”
“大哥厉害，到鹏城就仰仗你照顾了。”许明远拱手敷衍道。
聊了几句，许明远已经看出来了，这大哥也是个满嘴跑火车的。
两人说话间，坐在对面的乘客也上了车。
坐在对面的是对父女俩，父亲是个国字脸中年人，穿着一身中山装，看上去颇有几分威严。
女孩看上去十七八岁的样子，留着一头简洁利落的短发，穿着一身波点连衣裙。
看到女孩鬓角都是渗出的细密汗珠，许明远递过一张纸巾。
女孩接过纸巾，笑着感谢道：
“谢谢你，同志。”
许明远这才注意到女孩的模样，清秀动人，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这年代化妆的人少，这样的纯天然美女在街上相当少见。
在一旁和许明远吹牛的周科长，也忍不住转过了头，盯着女孩看了好半天，忍不住搭话道。
“姑娘从哪里来啊。”
“说不定咱们还是老乡呢。”
女孩答道：“京城来的，去探亲。”
周建强眼睛一亮：
“京城！京城我熟啊。”
“故宫、圆明园我经常去，有机会请你去全聚德。”
女孩不太适应周建强的热情，拒绝道：“算了吧大叔，咱们也不熟。”
说完从包里掏出一本书，低头看了起来。
周建强被大叔的称呼打击到，讪讪地摸了摸鼻子。
正要继续搭话，却见对面的威严中年人咳了咳，周建强讪立刻噤声。
许明远见状，扭头看向窗外，免得周建强搭话不成再来烦自己。
夜色渐浓，车厢里亮起昏黄的灯光。
坐了一天的车，许明远也感觉肚子有些饿了。
“烟酒饮料矿泉水，花生瓜子收下腿。”
“同志，收收腿！”
乘务员推着小车慢悠悠走过来，小推车上面一层是一些零嘴和盒饭，下面一层则放着两个大水壶。
许建国拦住乘务员，接了一罐头瓶子热水。
把鸡蛋泡到热水里，热了热，递给许明远。
许明远接过鸡蛋，就着包袱里的葱油饼吃了起来，却听见对面传来咕噜声。
抬头望去，却见声音是从对面坐位上的女孩发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