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爱江山更爱美人（二）
“流着相同的血，喝着相同的水，这条路漫漫又长远……”图雅的歌声继续飘荡。
老郑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
这旋律虽然不是当下流行的快节奏风格，但却有种让人欲罢不能的魔力，像是一杯上好的老酒，越品越有味道。
他不由自主地竖起耳朵，期待着歌曲下面的内容。
“红花当然配绿叶，这一辈子谁来陪，渺渺茫茫来又回。”
“往日情景再浮现，藕虽断了丝还连，轻叹世间事多变迁……”
主歌第二段响起，老郑只觉得头皮一阵发麻，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这歌词写得太绝了，配上这个旋律太适合了！
他的手指不自觉地在大腿上打着节拍，恨不得马上抢过曲谱来仔细研究。
接下来就是中间桥段了，老郑屏住呼吸，等待着宋羽会如何处理这个关键部分。
图雅的声音依然从容不迫，随着旋律徐徐推进：“爱江山更爱美人，哪个英雄好汉宁愿孤单。好儿郎浑身是胆，壮志豪情四海远名扬……”
“这小子……”老郑不知不觉已经站了起来，整个人贴在里屋的门框上，躲在阴影处偷听。
这个“桥”处理的太漂亮了，旋律的速度变化，歌词的点题，都恰到好处。
这踏马是毕业生写的？
“副歌是什么样的呢？”老郑发现自己竟像个期待圣诞礼物的孩子，迫不及待想听下去。
前奏和主歌完美收尾，内间里，宋羽和图雅相视一笑。
那是只有音乐人才懂的默契，是灵魂共鸣带来的纯粹快乐。
他俩的眼神里闪烁着光芒，找到了最珍贵的宝藏。
宋羽手上猛地加重力道，琴键声逐渐变强，为副歌部分预热。
图雅心有灵犀，深吸一口气，将全部的情感倾注其中：
“人生短短几个秋，不醉不罢休。
东边我的美人，西边黄河流。
来呀来个酒，不醉不罢休，愁情烦事别放心头……”
老郑听得如痴如醉，不自觉地摸着下巴喃喃自语：“这词写得太潇洒了，图雅这嗓子简直就是为这歌量身打造的。这小子……牛逼……”
一曲终了，宋羽收回手指，抬头笑问：“图雅姐，感觉怎么样？还成吧？”
图雅还沉浸在歌中的意境里，手里的曲谱都忘了放下。
“小宋，这……这真是你昨晚写的？”她有些不敢相信。
“对啊，昨晚在宿舍写的初稿，这还是第一次配伴奏呢！”宋羽挠挠头，“到底怎么样啊？”
“太棒了！这水平……不愧是华艺的高材生啊！老郑，你快……”图雅兴奋地转身要去找老郑，结果差点撞上门口的人影，“哎呀！你怎么跟个鬼似的站这儿？吓死我了！”
宋羽这才发现老郑一直在偷听，忍不住调侃道：“郑总监，您也都听到了吧？给点意见呗！”
老郑被抓包有点尴尬，清了清嗓子，故作严肃：“嗯……歌是不错，图雅唱得也行。就是你这伴奏……”他停顿了一下，“不大行。”
“这键盘年纪都快比小宋大了，已经很不错了好吧！”图雅替宋羽打抱不平。
“你懂什么！”老郑瞪了图雅一眼，“我是说这歌得配民族乐器，才能把意境完全展现出来。”
宋羽嘴角微微上扬，从包里又掏出一份曲谱递给老郑：“郑总监，您看看这个完整编曲的版本。”
老郑接过一看，眼睛顿时瞪得溜圆：“好家伙，你这谱子把全套乐器都编排好了，每把乐器还都标了详细的声部？”
“小宋，这也太专业了吧！”图雅凑近专业的制作曲谱，眼睛亮晶晶的，满脸惊叹。
宋羽不好意思地笑笑，挠了挠头：“昨天熬夜写了个制作版本。郑总监，要不...咱们现在就把这首歌录了，去投稿试试？”
此话一出，办公室里的气氛微妙地变了。
图雅脸上依旧挂着温柔的笑，眼神却多了些为难。
她抿了抿嘴唇：“小宋，这首歌确实特别好听，我打心眼里喜欢。可是...”
“郑总监，您觉得呢？”宋羽急切地转向老郑。
老郑还沉浸在曲谱中，手指不自觉地在桌上打着节拍：“这编曲太绝了，每个乐器的配置都恰到好处...”
“郑总监！”宋羽提高了声音。
“啊？什么？”老郑这才回过神。
“我说咱们录制这首歌，投稿《倚天剑和屠龙刀》呗！”
“录制？当然要录！这么好的歌...等等，你说投稿？”老郑的兴奋戛然而止。
宋羽敏锐地察觉到气氛不对，但还是追问道：“郑总监，您看过《倚天剑和屠龙刀》这小说吗？这歌配这武侠剧，您觉得合适吗？”
“查良镛的书我都看过，”老郑叹了口气，“歌确实很合适...”
“那咱还等什么？直接去录音室啊！”
“小宋，你先别急...”图雅轻声打断，欲言又止。
“图雅姐，怎么了？”
图雅低着头，不自信的声音越来越小：“上次咱们三组录的磁带，一年也没卖出去几盘...”
宋羽知道三组还是老郑说了算，继续问老郑：“郑总监，您客观的说，这歌到底行不行？”
“好！非常好！“老郑斩钉截铁，但话锋一转，“可现在市场都追捧宝岛和香江的人写的歌，还有你这歌词有点古典...”
“郑大哥！”宋羽激动地打断，“这是武侠片啊！再说了，难道宝岛和香江人写的就一定是好歌？”
“可人家就是卖得好啊。”老郑苦笑，“咱内地音乐人的歌，连自己人都不认...”
宋羽猛地站起来，眼神坚定：“那咱更得争这口气！内地听众看不起咱们是他们的事，但咱们自己不能看不起自己啊！”
这话像一记重锤，砸在老郑心上。
“实话跟您说，”宋羽压低声音，“昨天面试时那两俩宝岛人，对咱们内地人简直是赤裸裸的歧视...”
听完宋羽的叙述，老郑想起公司刚合资时，楚梁铭那不屑的眼神，陈子健说话时轻蔑的语气。
他攥紧了拳头，眼中燃起一团火。
“郑总监，这是咱们的机会啊！”宋羽转向图雅，“图雅姐，您说这歌到底好不好？”
图雅温柔地点点头：“我不懂创作，但这歌唱起来特别舒服，比我以前唱过的都好。”
“郑总监！”宋羽一字一顿，“您难道不想让咱们三组的音乐被认可吗？”
这句话正中靶心，老郑握紧了手中的曲谱，眼神渐渐坚定。
是啊，干音乐的，谁不想自己的作品得到认可呢？
此刻他内心翻江倒海，还是拿不定主意。
就在这时，三组办公室那扇半掩着的门被“砰”的一声撞开，门差点让撞烂了，老郑和图雅一看来人是二组的音乐人马明。
马明穿着一身花里胡哨的衬衫，头发抹得油光锃亮，嘴里还叼着根没点燃的香烟。
他是得了成子健的吩咐，来借把二胡，给于薇薇的新歌配乐。
马明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屋里在讨论“录音”的事儿，好奇心一下子就被勾了起来，站在门口偷偷听了好半天。
听完之后，脸上满是不屑。
马明斜倚门框上冷笑，“哟，老郑这是带着三组搞文艺复兴呢？”
老郑本就心烦意乱，看他这没个正形、没礼貌的样子，“合着这门不是你家的是吧？有你这么推门的吗？”
马明却满不在乎，嬉皮笑脸地说：“嘿嘿，郑哥，这门是人樊老板的，人家都没说啥，您跟我较什么真呀！这不，成总监让我来拿把二胡，武侠剧的片尾曲嘛，得加点民族元素，我们二组可没这老古董。”
“马明，你要哪个二胡呀？都在这，你随便拿。”图雅赶紧出来打圆场。
宋羽也客气地朝马明点了点头，可马明就跟没看见似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老郑手里的谱子。
“怎么地？郑哥？新作品？您老人家都一年多没出新作了吧！”马明一脸戏谑。
老郑的脸一下子就阴沉了下来，想起以前马明给自己打下手的时候，那可是毕恭毕敬、规规矩矩的，现在在二组跟了成子健后，就开始目中无人、蹬鼻子上脸了。
他咬着牙，强忍着心中的怒火，没当场发作。
马明继续没完没了：“刚才在门口听你们说什么爱江山爱美人的，还要投稿《倚天剑和屠龙刀》？”
“管你啥事？拿了二胡赶紧滚！”老郑实在是忍无可忍，直接破口大骂。
马明却像没听见似的，继续笑嘻嘻地说：“郑哥，您这年纪这么大了，脾气咋还这么火爆呢！我可真是为你们好，这竞争多激烈啊，去了纯是丢人。”
说完，他大摇大摆地走到摆放二胡的角落，拿起一把二胡就走。
马明走到门外，故意提高音量，“一个过气老帮菜，带着个老掉牙的歌手和一个新来的菜鸟，还做白日梦呢，哈哈！”
这声音不大不小，屋里的老郑、图雅和宋羽听得真真切切。
老郑的脸“唰”地一下涨得通红，额头上青筋暴起，气得浑身止不住地发抖。
“太踏马欺负人了！”
老郑怒吼一声，猛地站起身，一把抓起桌上的搪瓷缸子，仰头灌了一大口茶，然后“砰”地一声把缸子重重地摔在桌上，五个大字上的红漆又被震掉一些，茶水溅得到处都是。
“图雅、小宋，带好谱子，跟我走！踏马的，什么阿猫阿狗都能骑在咱三组头上拉屎了。今天非得去把这首歌录了不可！”
图雅被老郑这突如其来的爆发吓得一哆嗦，赶紧伸手拉住老郑的胳膊，焦急地说：“老郑……你别太激动。录歌就录歌，可千万别去跟人打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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