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7章 雪
艾尔肯离开了,带走的是一个孤独人的心,还有在张太虚好劝歹劝之下拿走的一千大洋。
张太虚在昏迷中做了一个梦,他梦到有一条大青鱼带着他下潜到了很深很深的地方,那里有一处房子,被青鱼叫做深渊。
在他的身后则站着一尊不知多高的关圣帝君,在一直帮助他抵抗那些黑暗的东西。
他在挥出那一刀时,心被那片水域的黑暗所侵染,而那片水域的名字也被他知晓,虚无。
这样做并不是没有代价的,他经历了一次心死的过程,心死种种念死,中的心死。
他就像是缺失了感情一样,对任何事物都提不起精神,除了吃饭和一个正常的十六岁少年的荷尔蒙迸发。
他其实在心死的过程中经历了一次走马灯,那是他的自保机制。
在走马灯里他不断的去翻看那些美好的记忆,小时候偷看邻居小姐姐洗澡,偷看小人书,等等美好的回忆。
可最终都被虚无所击败,只有在一幕记忆中,虚无暂时停止了蔓延。
那道记忆是潜藏在忘记的三岁之前的记忆中的,两世父母对他的爱。
只有这种爱,才能让他感到有所亏欠,从而暂缓了他的死亡,他不能明白这种爱到底是由什么组成,他只知道很重要。
但是爱就好像老妈的唠叨一样,时间长不听会想念,而听的太多又察觉不到了。
所以,他能感到那颗炽热的心,正在不断的失去激情,当激情消失时,他也会消失。
这个他不是肉体的他,而是心中那道被产生出来的,包含了一切的“一”。
“黑脸啊,你醒了,刚刚是不是又在做梦了?”
张太虚睁开漠然的双眼,点了点头,在看到是王春燕时,打起了一分精神,勉强笑道:“春燕姐,你和刘将军说好了吗,我得回家了。”
“刘将军,他说让你等到明年开春再走。”
看到张太虚失落的面孔,王春燕心里有一种怜惜的感情在悄然萌发:“外面这天寒地冻的,泼水都能成冰,你现在还生着病,现在回家你不是活腻歪了。”
“我没病,我就是…就是…想女人了。”
张太虚所剩不多的乐趣就是和王春燕开些玩笑。
王春燕一拍胸脯,凑到张太虚身边,用手刮着他的鼻梁,咯咯的娇笑。
“想女人,找姐姐啊,姐姐还能不知道你的心思?”
张太虚躲过了她往自己上衣探去的魔爪,往后面缩了缩。
“春燕姐,你饶了我吧,我一直把你当哥哥看。”
“呵呸,瞎了你的狗眼。”
王春燕一撤身,从篮子里拿出两个温热的烤白薯,放在了桌子上,随后带着篮子离开了。
“记得吃,大家都等着你好了带你喝酒呢。”
张太虚点头,又回到了那种状态,晃荡着下了床,拿起白薯也不剥皮,就这么囫囵几口吃完。
在短暂的食物刺激下,他找回了一点活力。他心说:“不能再拖了,自己这病是心病,心生种种念生,他必须要让心重新焕发活力。”
而这就需要这一世的母亲重新让自己的心感受到爱。
更何况他也不止是为了自己的病,父亲也托梦来说家里出事了。
下床后,穿好衣服,带上刀。
出门,外面已经是白雪一片,他开始怀疑自己到底昏迷了多久,到底是三天,六天,还是九天。
因为外面的雪已经堆积到了小腿深了。
他迈步走入雪中,感受着冰凉刺骨的寒意,但他始终是筑基了,这种寒冷冻不坏他。
“我要找刘将军,劳烦通禀一声。”
来到城中军营,他向着门外站岗的守卫说道。
“刘将军没在,他交代了让你老实养病,等明年开春左公看过你,你再走。”
张太虚一阵无名火起,他感觉自己像是受到了轻视,若没有自己力斩阿古柏,达坂城,吐鲁番,托克逊这三座城能这么轻易的被拿下吗?
深吸一口气,轻缓的说道:
“你替我转告刘将军,就说我自去见左公,不劳他费心了,告辞。”
“不是,你这人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呢?”
守卫还要拦阻,就感到一阵杀意从张太虚的身上传来,咽了口唾沫,往后退了两步。
张太虚不再理会他,去了伙房想寻些干粮路上吃,正好又遇到了王春燕。
“小子,甩脸子给谁看呢,是跟谁有矛盾,姐给你收拾他。”
张太虚叹了一口气,把刚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王春燕摇了摇头,她真不知道张太虚是真傻还是装傻。
三百人定两城这种奇功,你真想自己独揽啊,刘将军不得把大头给自己人分润一下,才能报告左公吗?
细语轻声,好言好语的和他讲了一遍。
“我去他妈,老子还指着这大功,让朝廷重新敕封关圣帝君呢。他想给我把功劳分了,门也没有啊!”
王春燕急忙捂住他的嘴说:“咱们又不是军籍,哪里那么容易就能占头功。”
张太虚不再废话,他也不是针对王春燕,只是心情太差了。
放下两枚大洋,这两枚是军饷,带上一包袱的馕,戴上斗笠,冒着风雪走出了大门。
王春燕还要挽留。
却看到天上下起了雪,一片两千,匆匆的来。
他就像这场大雪一样,看到了值得留恋的东西,就匆匆的下来看看。
如果发现没有值得留恋的,就匆匆的离开。
“别走了,大雪天你认不得路!”
“我认得,只要我走过一次的路,我都认得,包括春燕姐我也认得,江湖儿女,江湖再见。”
走在雪中,张太虚失去了焦虑,眼前看到的一切都是美的。
哪怕罡风阵阵,大风吹拂着雪沙打着他的脸。
却也入目之色阵阵琉璃光芒,好一派雪景。
饿时就吃馕饼充饥,渴时就服雪水,困时运功打坐。
一路走来,历时一月终于到达了肃州。
等左宗棠听到是他来时,不免有些惊讶,叫人快请他进来。
进来一看,头发由于半年没有剪过,长成了寸头,但是装扮邋遢不掩英姿,气质是越发越显得稳重了。
一双眼睛眯着,不用想这是被雪伤到了,身上带着的馕也吃完了。
正好,左宗棠闻听作战情况心情大好,命人炖了一只公鸡,而这只鸡正在火炉上发出阵阵香气。
“来的好啊,我听闻刘锦棠带着你们收复了四座城,杀了白彦虎和阿古柏这两个狗贼。我正要上表朝廷为你们请功,你此次前来可是有什么军情禀报吗?”
左宗棠坐在椅子上,享受着闻着空中的肉香味。
“回禀左帅,我有一事不明,不知刘将军的战报是怎么写的。”
张太虚双手背在背后,也不行礼,就这么杵在原地。
“军机要事也是你能看的吗?”
左宗棠能做到这个位子,说是人精也不为过,他能瞧不出来张太虚有委屈吗?
可是,委屈再大也得尊卑有别吧,连个军籍都不是。就跑到自己这里兴师问罪,你张太虚下一步想干什么,他想都不敢想。
想到这里他还是决定,看在张太虚是筑基修士的面子上,放他一马,一会好好教教他上下尊卑,就当没听过这回事。
直到他听到了下面的话。
“阿古柏是我杀的,吐鲁番,托克逊是我拿的,如果左公不信的话,可以问军中的法师。”
“一派胡言!”
左宗棠将手中的茶壶摔在了地上,他没有直接反驳张太虚的功绩,而是挑着张太虚不讲上下尊卑发难。
“你一个无品级的法师,就敢在我面前以民告官。”
“退一步讲,就算你真的有功,那也不是你不识大体的资本。更不敢想,尔今日便越级告状,明日又该如何!”
伸手一指天,左宗棠的身躯散发出一种上位者的的气场,脸色微微发红带着一丝怒气说道:
“你的心里,是不是连我也认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