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万军取首
张太虚明显能感受到，艾尔肯目光中传来那种感情，三分占有，五分坦诚，两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只要杀了阿古柏，我就能带着他们回到浩罕。”
周围的人看着二人的脸色，窃窃私语，纷纷谈论着二人是什么关系。
王春燕在边上看着张太虚黑里透红的脸色，心说：“这小子千万别被这女人骗了，现在这情况哪来的胜算。”
张太虚放下手中的毛巾，觉得有点不太可能。
就说对面那两千骑兵，就能封锁吐鲁番。
更何况还有两千多步兵打头阵，无论是谁都不太可能轻易的接触到中军。
就算侥幸中的侥幸打到了中军，阿古柏不会跑吗？
就算如此他也没有直接否定，而是带着疑问说：“有几成把握？”
艾尔肯伸出两根手指说：“两成。”
“有两成就不少了，你说说你怎么想的。”张太虚听着城外炮声阵阵，知道马上就会有下一次进攻，不想办法只能等死。
“弃城，集合所有人马，从西门杀出去，如果阿古柏带骑兵进城，我们除了撤退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艾尔肯突然露出了一丝残忍的微笑，就像胜券在握一般，目光扫视着周围的人说：“如果阿古柏不敢进城，而是带兵退守托克逊，只要他分兵，我们的机会就来了。”
艾尔肯从怀里拿出一张被叠起来的古兰经，上面密密麻麻写了好多文字。
张太虚用彻水通视看去，只看到了一团虚幻的火光将那页古兰经紧紧包裹，一点信息也没有看出来。
“这是先知的手稿，你们不信真主，体会不到怹的玄妙。而我要说的是，像刚才的那种沙蟒阵，我也可以使用。”
张太虚闻言略微惊讶，那种集千人之力聚而成形的阵法，多半是极为厉害的传承。
可以说如果不是自己有彻水通视，不可能一刀就能破掉。
“不过只能使用一次。”
艾尔肯看着众人说：“如果各位没有死战的决心，那么在杀出西门以后，就可以自行离开了。”
“不好！敌军又开始进攻了。”一个士兵跑到艾尔肯的身边说报告：“我们顶不了太久了，再不下决断，我们就会被堵死在城里！”
众人纷纷感到绝望，军心开始浮动，听着阵阵的炮火声，大家都在等一个决定。
张太虚深知自己没有任何资格指挥手下的法师，长期以来大家信服他，只是在解决了种种的危机才树立了威信。
而现在遇到了绝地，这种威信就会被转化成下意识的信任！
现在哪怕叫他们和自己一起送死也会毫不犹豫的那种信任！
“弃城！全军上马从西门突围，我来打前锋。”
眼前这些人也受到了这种气氛的渲染，自知现在除了一起冲锋，别无他法，齐声说：“遵命！”
一千三百人的骑兵由张太虚带头，刚杀出了西门，就迎上了敌人的先头部队。
燧发枪射出的铅弹如暴风骤雨一样朝他们倾泻，张太虚伏着身子躲在马后，耳边不断有子弹飞过的声音。
也不断有人被枪打落马下，被后面的人踩踏发出阵阵哀嚎，军心并没有因此受到影响。
一轮弹药倾泻过后，骑兵和敌人短兵相接，在骑兵的的倾轧下。
步兵终归是抵挡不住，只能纷纷向后逃窜。
“杀穿他们，不要给他们喘息的余地！”
张太虚代领的骑兵阵型，由于没有组织相对来说比较松散。
经过一次冲锋后他身边除了王春燕和艾尔肯还有八名好汉。
时间紧迫没有给他整理军队的时间，只能趁机在敌营中不断的冲锋，不断的杀戮。
他手中的刀没有停止过挥舞，耳听着着骨头的碎裂声，敌人的哀嚎声，他简直杀疯了！
血水飞溅，断臂残肢，一刀砍在敌人的肩膀上，被卡在骨缝中，一脚踹出，在发出一声牙酸的骨裂声后，将刀拔了出来。
从接触到敌营，到杀的敌人溃败只用了短短的一个小时。
趁着敌人溃败，急忙抓紧时间修整部队，刚才仅仅一个小时自己这边就死了一百多人。
现在这一千多人就摆在一片空地上修整，敌人的步兵占领了吐鲁番内城，在发现了他们后，又朝着他们杀了过来。
“好消息，阿古柏没有入城。”艾尔肯在马上气喘吁吁，汗水带着脸上的尘土，说道：“坏消息他的骑兵也没有入城。”
“不管那么多了，艾尔肯。”
“你说。”
“你现在有几成把握。”
艾尔肯将头发系成马尾，做出了最后的准备。
“五成，要么活，要么死！”
张太虚也感受到了胸中那颗炽热的心脏在砰砰直跳！
深吸一口气，高举手中的大刀，回头向众人大声的说道：
“全部都有，听我的号令，目标阿古柏大营，若立此功，楼兰顷刻可定！左公不会亏待你们！”
“遵命！”
骑兵又在张太虚的带领下，绕过南边的城墙，冲着阿古柏的大营杀了过去。
阿古柏看着向他飞驰而来的骑兵，对着身边的人说：“不出我所料，吐鲁番又回到了我的手中。
一脸傲慢的说：“他们刚刚经历了一场战斗，现在正是疲惫不堪的时候，不过仗着一番血勇，骄兵必败这个道理你们谁知道？”
身边的大将立刻接过话说：“骄傲的人往往会小看敌人，导致失败。”
“是这样的，所以我们后撤一下把他们引入包围圈，等到城里的步兵从后面缠住他们，再杀他们就轻而易举了。”
阿古柏带领手下的精锐骑兵，立刻后撤，根本不和张太虚正面对抗。
艾尔肯还以为是他要撤到托克逊，看着对方缓慢的撤退，她有点心急了，这是她离自己的复国梦想最近的一次！
“我们追啊，他要跑了！”
张太虚敏锐的察觉到了阿古柏肯定有埋伏，但现在再撤退无疑是不可能了，军心一溃如同山倒。
特别现在手下的兵可不是湘军里的百战精兵，如果不能挟大胜之势击破对方的中军，那就会被逐个击破。
“艾尔肯，一会你释放沙蟒阵时不要犹豫，给我创造一个敌军混乱的机会，我要手刃阿古柏。”
“嗯！”
两股骑兵还是碰到了一起，阿古柏坐镇后营，骑兵开始冲锋。
“杀！”
两股骑兵同时发出怒吼，在快速战马冲锋惯性的影响下。
只听一阵令人牙酸的骨头碎裂声响起，两军正式开战。
艾尔肯看到对面马蹄阵阵，不由得有些恐惧。但她没有犹豫，从怀里拿出那张残页，朝着天上一扔。
那张古兰经的残页，无火自燃悬浮在空中，随着阵阵诵经声从空中传来，在每个人的心中响起。
从那声音里感知不到任何的感情，只能听到这是一种宏大的声音，而无法分辨这声音的内容。
声音响起不久，随之而来的就是一阵接着一阵，来自土地的振荡，黄沙被一种力量变成一条条的沙蟒，在空中汇集成一条巨蟒。
所有人都被这突然的变故吓到了，甚至有人已经开始顺从那心中的声音开始说着听不懂的话语。
张太虚也听到了这个声音，但他心中有一道神力庇护，因此并没有多大影响。
他抓住这个机会，从敌阵中插了进入，刀罡闪烁之处，无人是他一合之敌。
敌人显然也发现了他，但是在沙蟒的攻击下，也难以阻拦他继续向前。
杀戮，还是杀戮，在这个战场上，张太虚就像一条黑龙，穿透了敌营，朝着后军的阿古柏杀了过去。
一切的转变，就在电光火石之间，就连阿古柏这么狡猾的人也没有反应过来。
当他看到张太虚时，张太虚也看到了他。
“拦住他！”
张太虚看到十几名亲卫朝他杀过来，缓缓的运了一口气，同时运行了彻水通视，时间在这一刻好像暂停了一样。
看着向他冲过来的敌人，他从容不迫。
这段时间的修炼也好，经历也好，让他的刀术成长了许多，也不止是刀术，更是心境。
他再也不是那个有了些东西，就急着向众人展示的那个少年了，现在他的刀法从闪耀转为了深沉。
用心体会着刀法的转变，他将自己所有的力量除了神力，乃至于精气神，全部附着在这把刀上，随后挥刀，刀罡如落叶一般向着前方飘去。
这刀芒呈深黑色，普普通通，平平无奇，然而在这普通的一刀之内，蕴藏了极为深厚的杀意。
有人去阻挡，刀罡从刀身切过如同流水穿过溪流，根本没有收到任何的阻拦，刀身就碎成一地。
轻飘飘的刀罡，从阿古柏的脖颈划过，他惊恐的回头望了望，在从马上掉下来以后，才察觉到自己确乎是死了。
张太虚在挥出这一刀，浑身没有任何力量，眼前一片黑暗，重重的坠下了马，嘴里喃喃自语：“胜刀。”
阿古柏一死，他的部队就溃败了，先是沙蟒阵，然后是主帅死亡，他们到底为谁而战？
艾尔肯不会放弃这个好机会，她手持古兰经，以真主的名义将溃军收编了。
在张太虚醒来后，心里无比的空虚，就连眼神也是非常的无力，稍微一转头，他看到了站在一旁的艾尔肯。
她身石榴红色的丝绸裙子，领口和下摆处有金色的刺绣，腰中围着一条银色的腰带。
头上缠着一条宝石和银饰镶嵌的头巾。
双手穿着纯白色的丝绸长手套，白色的护臂从手腕一直到小臂。
她小声的说：“我要走了，桌子上的一千大洋是专门给你留的。”
然后用更小的声音说：“我们……还能再会吗？”
张太虚宛如老僧入定，他实在是没有气力了，淡淡的说：“把钱拿回去吧，我们谁也不欠谁，我要谢谢你，因为你我才可以早些回家。”
艾尔肯背过身去抽泣道：“我…我要赶在下雪之前，回到喀什，带兵杀回去。”
张太虚听着抽泣声，心中泛起了点点波澜，看着逐渐远去的背影，他也只能说一句。
“江湖路远，有缘再见。”
艾尔肯并没有停止她的步伐，走到了门口，稍微停顿了一下，说道：“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