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来一坛女儿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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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浓睡不消残酒

绿蜡和红萝是跟在古南栖身边伺候的大丫头。这日将到饷午了,古南栖还在睡着,梨香院的人都松散惯了,见主人未醒便寻个偏厅聚在一块吃酒去了。

绿蜡打发掉一拨人,掸着翠罗裳往内里走来。见红萝正在落卷帘,便知古南栖还未醒,当下便让底下人再去将醒酒茶熬好备着,方才那些大抵是凉了。

红萝嘀咕一句:“也不知昨日苏家那哥儿灌了我们姐儿多少酒,昨儿傍晚归来,醉到现在都未醒。幸得昨儿柳先生来了,老爷与夫人需一道陪着,无暇顾及咱家姑娘,可今早夫人是着素娘来请的,说晚宴前需去拜见柳先生的,可姑娘到现在都还醉着,若被夫人知道了,怕是少不了一顿罚。”

绿蜡:“仔细瞒着先,若是再有人来只说病痛着,身子不适还在睡,切勿将醉酒的事抖落出去了。”

红萝只连声应着好。

午时过了三刻,古南栖方幽幽醒转。外间人听着响动,忙来掀了床帘,见她散发抱被迷迷糊糊的坐在床上。当下整座梨香院都开始忙活开了,绿蜡亲为她更衣,又有小丫鬟为其净面,待涑过口后,她仍旧是迷迷糊糊的,只觉两鬓太阳穴疼的厉害。

绿蜡看着铜镜里的人:“姑娘,头还疼的厉害,那今日便梳个轻巧点的发式吧。”

“梳个能见人的便是了。”

绿蜡:“现今夫人还在午歇,老爷带着柳先生去了学庄,大抵晚饭前归来,姑娘还能享半刻清闲。”

古南栖听着这话才想起昨日家中似来了一个人物。十年未见柳清兮,昨日相逢竟是不认识了。她伸手把玩流苏簪。

她这一觉睡的足了,也未再犯困。便收拾了一套茶具到那紫藤花架下坐着烹水煮茶,绿蜡坐在她身旁绣着帕子,只将昨日里发生的要紧事说给她听。

也没什么大事,说的都是关于柳清兮的,说其很得老爷看重,且原先又是大姑娘与二爷相交的好友,再其在京中亦是出了名的人物,府中上下都很是敬重,说到这里,绿蜡又与古南栖道:“我听夫人底下的人说,柳先生这次来泸州一为教学,二来也是为教姑娘规矩,改明若是夫人让柳先生来教你了,姑娘切记不可由着性子来。”

古南栖执闻香杯嗅茶香:“知道了。”

片刻后,她将茶盏搁下,蹙眉道:“果然无好水,再好的茶叶也是白搭。你去水房那说一声,让其派几个人到天云顶给我接些甘泉来。”

绿蜡闻言,只将做了一半的帕子搁下,领人去水房了。

古南栖将茶盏把玩一圈,而后仰头将茶水悉数饮尽,心道:柳清兮……

等到下学时,齐蘅哭着来找到了古南栖。

古南栖边煮茶,边看那姑娘上气不接下气的哭着,她与古南栖同岁。二人打落娘胎那刻起,便玩到一处去了,现在更是好成一团。

齐蘅抽抽噎噎的哭着:“你不知道,他真的打了”

古南栖:“打了几下?”

“三下手心。”齐蘅很是委屈。

今日柳清兮初到学庄上课,因其容貌迤逦,气质不凡,是以引得女学生们频频注视,这一注视便只知先生好看,不知先生讲啥了。当下便引得先生起了怒气,然后拎着戒尺打了三下手心。

古南栖边听边饮茶,齐蘅见之,道:“我真是羡慕你呢,不用读书,也不用做功课。”

古南栖:“哦,是吗?其实我也挺羡慕我自己的,不用读书,不用做功课。”

齐蘅闻言,方知自己说错了话。本想说些弥补,可话还未出口,绿蜡来说,柳先生回来了,老爷让古南栖到花厅去拜见。

齐蘅这才起身告辞回家了。

古南栖将洗具丢进池中,拍了拍手,提裙站起,大步朝花厅走去了。

古南栖到了花厅,不见古澣文,只见柳清兮。她并足站直身子,徐徐抬手见礼:“南栖见过柳芳君。”

柳清兮执白子坐棋盘一端,摆墨子的位置是空着的。古澣文临时出去见了个外客了。

柳清兮放子落棋盅,笑道:“阿南醒了。”

这下她只是微微颔首,报之一笑,不再言其他,只退到一侧站好。

古澣文被前厅的客人绊住了,一时半会也不会到这花厅来,便让人与古南栖说声,让她带着柳清兮各处走走,左右柳清兮也不是外人,不必拘礼。

花厅很安静,柳清兮用左手与右手自己给自己对弈。古南栖坐在一旁,垂首用手指玩香囊。半响后,柳清兮道:“阿南,经常到府外玩耍吗?”

“嗯。”

“都去些什么地方。”

“秦楼楚馆,茶馆书局,胭脂行铺都去的。”她如是说着。

“听着很是不错,改明带我去瞧瞧。”柳清兮平和道。

古南栖闻言,微微斜着头看他。柳清兮知她偷瞧,偏首回头,二人四目相对,他笑道:“阿南,不愿意?”

古南栖发现这个人有一双很好的眼睛,与人说话时,双目微微一眯,似攒着三千星辰璀璨夺目。她说:“我以为你听到我去秦楼楚馆那种地方,你会打我手心的。”

“我不会打阿南的。”

“为何啊。”

“因为你还是个孩子啊。”

古南栖沉默了。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说自己是个孩子了……

二人闲话过半,多是柳清兮问,古南栖答。若是他不问,二人便又开始沉默了。

待得散后,古南栖走在紫藤花架下。绿蜡跟在她身后说一句,柳芳君真是个好人物啊,可惜当年竟与大姑娘有缘无分,若是大姑娘嫁了他,定不会如此命薄吧。

古南栖听着,僵立在原地。

绿蜡见着问一句,怎么了?

她没答,急急转身,欲走回去找柳清兮,步子才迈开又停了下来。绿蜡跟在她身后,犯起了糊涂:“姑娘,可是有什么东西落里头了?”

她停了好久,想了好久,后说:“没什么了。”

这才转身往外走去,紫藤花落了一地。

柳清兮执子叩棋盘,哒一声脆响,如石入冷湖,起了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