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姓名
“二公视我为仙人,不如视我为狂童!”
“这也无礼,公若不弃,愿相与为友!”景公辅道。
王缙笑道:“公若不嫌老子衰朽,缙亦请预之!”他是坚定的相信眼前这人有长生驻颜之术,是个真仙人。
古人的定交是一件颇神圣的事,虽然不见得有什隆重的仪式,但是一旦答应,就意味着对对方负有相当的责任与义务,如果流于口言,则将受到世人的唾弃,受到神明的处罚。
在历史上两人虽说都是成功者,可也都是声名狼藉的人物,道德上是不可靠的,杜宗文还真有点犹豫,道德这个东西说不重要也不重要,说重要也重要,主要看当事者是什么人,要想成为什么人!
吕布要是道德完美,估计他能成为霸王第二,何至于身死白门楼。曹操要是道德完美,估计能统一天下!因为一个道德完美者,总是能吸引更多的人依附,他的实力能最大化,而他的敌人会最小化。
杜宗文想捧着诗圣——带着诗仙走向大唐的凌烟阁,出将入相,封侯封王,为一世之人景仰,为万世之人追慕!
“二公年德俱高,学识渊博,小子何敢!”
杜宗文叉手道,一顿又道:“二公之所以愿与小生友者,不知小子是何人也!二公诚不弃,十日后再来此楼,如何?”王缙二人一愣,这倒愈发奇了,何事必要等到十日后方说的。
“十日之后,必来吃公酒!”景公辅道。
王缙道:“老子也来,老子不独一身来,还将邀了我那兄长来!”杜宗文道:“好!届时家父也必然在了,正好相会!”王缙叉手道:“敢问令尊名讳!”杜宗文笑道:“且秘之!”
三人说笑着重新在茶案前坐下,王缙袖了手,郑娘子沏茶,这妇人简直是拿出女主人的样势来了,举动得体,不露一丝倡家的习气,将茶沏好了,便退坐到杜宗文肘后,懂事得让人心疼。
“杜公,北风愈劲,我居南以养体,如何?”景公辅品着茶问道。人最怕的就是想通,适才一拜他整个身心都顺条了许多。
杜宗文默了默道:“公既有成算,何必下问。不过,以小生愚见,公之病在名姓不在南北!”这人既有相好之意,倒不如将他留在关中,或许急难之时用得着的。
王缙倒有些愕然,改名也是常事,换姓就罕见了,要不是有莫大之功,天子赐姓,要不就是有莫大之罪,改姓逃命。无缘无故自己改换,置祖宗于何地!
景公辅倒风淡云轻:“公试言之。”杜宗文道:“可改景为元,改公辅为载。”景公辅叨喃道:“元载,元载,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乃通天。”一笑道:“好名好姓,可有说乎?”
杜宗文:“日京为景,公辅者,宰相也。日者天子也,京者,天子所居也。宰相居京,且有日象,此大悖也。悖则不顺,过犹不及。故宜改之!”几句话说得景公辅流起冷汗来。
“亦有道理!”王缙在旁点头道。
景公辅揖了揖手,却问道:“王公之姓名又如何?”王缙正也想问,人都说他合当大富贵,可年五十五却还是个六品官,何日能到头?
杜宗文看出了王缙的心思,不觉在心中摇头,吃斋念佛,不茹酒肉,可念记的还是富贵,哪里有般若善恶!儒释道三者倒是统一得很,儒者满口仁义道德,道者满口自然无为,为的都是富贵!
哪里有天下,哪里有百姓!
“丈人姓名大佳,功业在晋地,亚日者,次于天子也,次于天子者,宰相也!”拆字是文科生的日常游戏,这不难的,特别是对于他。
不过有些事还真不能细想,景公辅、王缙两人的名姓几乎就将两人一生都说尽了!看看诗圣,一心想做宰辅,名中却是有“甫”无“车”,以吾从大夫之后不可无车,无车就是无禄,徒有其名。
岳父大人就更离谱,李白还太白,就穿了一世白衣,白忙活一世,连子女都没有照顾好!
王缙一时白脸皆赤,又惊又喜,怔了一会,将头一摇道:“不然!不然!怕是虚语!”景公辅对此也很怀疑,此老之才干不过中上,安能至此!
杜宗文神秘一笑,将手中的空杯在掌间颠了一个花式,站了起来,看着郑娘子吟道:“桃李花开五十冬,白衣将军携两弓。狂风剪断秋千索,自有春光送暖风!”对郑氏眨了眨眼,这女人还真是挺可爱的,比程摇金可爱多了!
郑娘子不知其意,只感觉春光已经将暖风送到了她脸上——心坎儿上,不由地便痴痴的笑了。
娘呀爷呀,女儿太幸福了!
王缙是完全不得其解,他已是五十五岁了,这里却说五十冬,岂有道理的!景公辅也在琢磨,莫非这是说的自己?
“二公,小生且告退!”杜宗文揖了便转身。
王缙忙唤道:“得公指教,何以为报?”杜宗文道:“遇有心人,售无价宝。二公有心,何当得之,谈何报哉!”拉着郑娘子的手跑了出去。
王缙、景公辅追到门口,人影也不见了,便折回去凭窗寻看。
“阿叔,此人莫不真是仙人?”
王缙道:“若非仙人便是妖人了!”转身拿起《秋声赋》笑道:“公辅公辅,往年余以为我之不朽,因有吾兄摩诘。今有此赋,即无吾兄,余之名姓也可永世不灭矣!”念到此处,便坐到文案前拿了笔。
景公辅看他在纸尾写完记,犹有空白,不觉揖道:“阿叔,侄儿愿有所记!”王缙大笑:“你来,你来!”
文章确实是不朽之事,古来富贵者不知凡几,得如宋玉、屈原、贾谊、陶潜辈与天地同老者又有几人?
杜宗文两人走出来,二师兄在啃白菜,刘一侧坐在猪背上啃骨头肉,磨勒在板车上咬胡饼,左近远远近近地站着几个毛头乞儿,巴巴地看着,天也确实不早了,大概四点是有了的。
“主人家在何坊?”郑娘子道。
杜宗文道:“没家,得露宿街巷,怕不怕?”郑娘子道:“但主人不弃,奴家便什也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