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教廷
四天后，莱恩市永昼教廷地下监狱审讯室。
“姓名？”
“柯里安·斯图尔特。”
“年龄？”
“十六。”
“哪里人？”
“马恩村。”
“.........”
年轻的男性在长桌上的档案中详细记录着问答的内容，不时用笔头在长桌上敲打一下。坐在审讯椅上的年轻身影被束缚带固定在原地，尽管已经解下了约束衣，境况也并没有好上多少。
椅子上的年轻人正是被解救的陈乐，或者说柯里安·斯图尔特。
那是这具身体原本的名字，陈乐所能从中身体原主人获取的，只有一些简单的碎片信息，诸如名字、祷告之类常用的东西，此外再也没有留下任何有用的东西。
这让这位新的穿越者有些窘迫—没有新手大礼包真的很难过。
对于一位穿越者而言，最重要的财富就是降临时载体留存的记忆和这个个体所代表的存在。
眼下，最要紧的是如何利用有限的条件解决当下的困境，或关生死，毕竟一向遵纪守法的陈乐没见过这种场面。至于穿越这件似乎更加重要的事情已经被他抛之脑后了，毕竟就“前辈”的经验而言，大概率是回不去的，眼下也不少白费功夫的时候。
没有充足的信息，没有外挂，甚至连脑子也不太好用，一睁眼就是疑似邪恶祭祀的场面，自己还是祭品，再一睁眼就是被捆的严严实实地出现在疑似手术室的地方，或许更像解剖室的地方，就连去释放数日以来未得以释放的体内压力时还要被一群穿着白大褂的人围观和评头论足。
他都开始怀疑是不是真的有老天爷，并且老天爷还在逗他。
他郁闷得快炸了。两眼一抹黑的感觉就像是被人绑架扔到原始部落，还抢走了身上的全部财产，甚至连衣服都扒了个干净。
在经历了重复且漫长的盘问后，贝尔纳放下手中的钢笔，微笑着打量审讯椅上的柯里安。
“你可以叫我贝尔纳，贝尔纳·戈尔迪。以后我们就是同事了，柯里安·斯图尔特先生。”长桌前的年轻男性微笑着对柯里安说到。
“喔...嗯？同事？”听到柯里安的名字时，陈乐不自觉地点了点头，才反应过来“同事”这个字眼。
“还有什么问题吗？”
“啊，我...”
“看来没有了。”
贝尔纳挥挥手，审讯椅后站出两人，熟练地给陈乐解开了身上的束缚带。就在陈乐如释重负的片刻，黑色的头套将他的眼前裹入黑暗，头套的材质甚至连声音也无法传出，却依旧透气。
就这样，陈乐不明不白地被打包再度送走，甚至没有做多于的反抗。
反抗是没有用的，尤其是在两个彪形大汉的架持下。
贝尔纳目送柯里安远去，目光游移不定，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我是不是有什么忘了给他交代的？”
长桌上，在那张签署着柯里安名字的询问书旁边，还有数份签署着相同名字的“合同”，以及那些密密麻麻如同卖身契一样的条款。
.........
教堂地下，层层封锁下的密室内，三道身影或站或坐，目视着眼前的事物。矮桌上，一个头颅摸样的事物被密集的符文牢牢压制在铁盒中。
“莉薇娅修女，这就是你口中的有些棘手？我应当说，不愧是圣徒吗。”一旁的莫伊塞斯沉吟到，打破了寂静，面罩的遮挡下让他声音有些沉闷，像是哮喘病人。
“未完全孵化的头颅，算不上什么建树。科恩，有什么想法吗？”莉薇娅看向一旁的穿着标准修道服，单手扣握着一本动物皮革制成封面的笔记，看上去斯文儒雅的中年人。
“这也正是我想问你的。圣仆修士会在这次失利后，内部必定会出现变动，为了补全那具雕像，指不定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这是铲除他们的机会，却又不得不防范他们下一步的计划。”科恩神父沉吟片刻，补充到。
“奇怪的是，阿雷斯特在那里。这不太对劲。”
“阿雷斯特是圣仆修士会的核心成员，那具雕像更是他们的圣物。但是，我们在那处据点并没有发现任何特别的东西，那根本不像是一个大主祭建立的据点，人员也少得可怜，就像是临时选定的一样。”莉薇娅补充道。
“你的意思是，他们的内部可能出问题了，或是别的原因导致阿雷斯特想加快阿耶卡图尔的孵化？”
“不无可能。”
“另外，你们带回来的那个小家伙或许是个不错的突破口。他的身上有那具雕像的气息和力量，是一个不错的引子。”
“你是说利用那小子和这东西设局将他们引来，然后......”科恩神父打断了莫伊塞斯的话。
“你只适合解决问题，不适合做局。”他的脸上浮现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转身从一旁的书架上抽出一卷地图在圆桌上展开，上面密密麻麻地标注了长久以来圣仆修士会的活动地点和时间。
“圣仆修士会的人多数选择隐藏在一些偏远的乡村的或者小型城镇里，因为流窜的怪物或是别的什么莫名消失的人不在少数，正好为他们提供了掩护。这些地方缺少教廷和警卫，人手不够，鞭长莫及。这段时间，要乱起来了。”
科恩神父用食指在地图上划动着，一边自顾自的说着，一边思考着。
片刻后，科恩神父双眼微微一眯，神情微妙起来。
“莫伊塞斯，通知下去，各区加强防卫，让上一届的准备他们的毕业考核吧。另外，通知梅伦，让他来见我。”科恩神父说完，把地图转向两人。
“接下来，让我们商讨一下计划的具体内容吧......”
说是商讨，实际上莫伊塞斯只有在一旁听着的份，不时提供一些信息，用以填充计划的细节。尽管他不是第一次参与到这种计划中来，但依旧觉得到那些计划中过分的疯狂乃至歇斯底里。
我绝对不会背叛教廷。他这样想到。
凭借强大的灵觉足以在战场上应对大多数情况，破除陷阱以及应对突发状况也不在话下，但对于这种针对一个根基牢固的邪教长期谋划是他不擅长，这也是为什么莫伊塞斯更多地留守在莱恩市教廷内。他会考虑如何用已有的力量把对面干碎，而不是像眼前这样，谋划着一步步把整个圣仆修士会最大化利用，乃至背后的伪神也算计了进去。
“吃干抹净啊这是.......”莫伊塞斯摇了摇头，走出了教堂大门。他不禁有些怀疑科恩神父或许是对的，自己的推理课是怎么拿到优秀的。莫伊塞斯感叹着自己因为不够变态而格格不入，一边为自己接下来要加的班做安排。
.........
莱恩市九月末的天气尚且凉爽，天边隐隐一抹晚霞浮现，和煦的光打在教廷的穹顶上，闪烁着亮丽的光彩。
教堂内，陈乐看着透过敞开的窗户打量着窗外的景色，晚风和煦，花朵明艳。很难想象这样的景色会出现在一个归属于国家的暴力机构中，以自己过去来自网络和书籍的了解，帝国制国家暴力机关因该是在隐秘的角落或是偏远的地方建立为国家或君主做着见不得人的事务，而不是在这样一个位于一座城市的最高点，俯瞰着每一个角落的位置。
远远望去，可以看见忙碌的码头，整齐有序的街道，街道上来往的人群以及车辆。这不像是教堂，更像是这里的统治者所在的城堡，这里的皇帝一般。
他努力地用自己的经验和所获取到的信息拼凑着对这个新世界的认知。
好吧，不能说是一知半解吧，也可以说是两眼漆黑。
嗯，没有任何头绪。
“景色如何？”沉稳的男声打断了陈乐的思绪，脚步声在身后突兀地出现，就像是凭空出现在那里的一样，宛如鬼魅。
“很不错，你是科恩神父？”
陈乐一路上边听边记，搜集着对自己有用的信息，对眼前的人的身份自然有些猜测。这里有很多修道士，只是他们看上去不是很“正规”，但多少能够得到一些有用的东西。
比如，这里管事儿的叫科恩，教廷的全称是安息教廷。
“嗯，看来不用我再做自我介绍，柯里安先生。让我对你的到来表示欢迎。”
“这位是莉薇娅修女，你以后将归属她的管辖。”说着，科恩示意他看向一旁的修女。
他的表达简练直接，透露着一种上位者的气质，不容拒绝。
就像是他所知的幻想故事或是有关的漫画游戏作品中所描绘的那样，红宝石般瑰丽的红色眼瞳，雪白而细密的长发拢在特制的兜帽下，那如妖精般精致而富有特点的相貌，本应是文学加工的创想却真实地出现在自己眼前。
当然，在这种情况下不会出现那种小说中修女傻乎乎的情节，因为他发现莉薇娅看自己的眼神有些危险。
莉薇娅修女的身高隐隐超过了科恩神父，陈乐估摸着至少有一米八的样子，比自己原本的身体还高上些许。而自己现在可能还不足一米六，看上去就有些营养不良，不过这具身体才十六岁，应该还有的长。
宽大的修女服将所有的幻想拒之门外，却也难以见到多少神圣的意味，从那双猩红瑰丽的瞳孔中，陈乐看见了如同打量玩具一样的目光，不禁头皮一紧。那是一种来源于莫名的感觉而后在心底自动浮现的想法，最后身体做出了下意识的反应。
“你好，莉薇娅小....修女。”陈乐下意识地使用了“小姐”这个称呼，随即意识到不对，又立马改口。在维拓帝国，只有在非正式场合才能对教廷人员使用“小姐”或“先生”的称谓，这是潜意识里留存不多的知识了，相当宝贵。
“喔，小修女？有趣的称呼。”莉薇娅的目光变得玩味起来，就像发现了有趣的玩具一般。
“抱歉抱歉，我有些紧张了。”陈乐连忙道歉，从嘴角挤出一丝生硬尴尬的笑容试图缓解一下气氛。
当然，需要缓解尴尬的也只有自己就对了。
“看来两位已经算是初步认识了，那么让我们进入正题吧。”一旁的科恩神父适时开口，挽救了局促的陈乐。
“那么，柯里安先生，你是否愿意成为一名修道士呢？”
这一问让本就有些理不清现状的陈乐更是疑惑了。先前，科恩神父说过将要归属眼前这位修女的管辖，那就说明他们已经将自己归为其中的一员了，而现在他又问自己是否愿意成为一名修道士，这其间说不定有什么问题。
如果拒绝的话，会发生什么？
陈乐心里盘算着，想要从蛛丝马迹中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想好了吗？”
“如果我拒绝呢？”
“你懂帝国的法律吗？”
“不懂。”
“如果你懂的话，那你应该知道，你没有拒绝的权利。”陈乐听到这儿顿时愣住了，不是神父，你搁着搁着呢！长得一副老好人的样子，你的职业操守呢？这是一位神父该干的事？
“帝国法律规定，所有涉及教廷管辖事务范围内的一切人和物，教廷拥有优先乃至绝对的处置权利。你是在圣仆修士会的祭祀中救出来的唯一幸存者，你的处置权在教廷手中。”科恩神父神色淡然，语气平缓地说到。
这不就相当于我被黑帮打了一顿，黑帮被警方灭了，我因为在黑帮待的地方，所以我还要坐牢！这算哪门子的法律啊，还有王法吗，还有天理吗？喔，帝国的法律好像就是教皇那边点头敲定的，他就是王法，说是天理好像也不过分，教皇本就是神在人间的代理。
以陈乐的理解至少是这样的。
陈乐的大脑在疯狂地自娱自乐以缓解心里的郁闷，生怕自己想不开一头从窗户的撞出去。
“想好了吗？”科恩再次问道。
“想好了。”陈乐连连点头，生怕神父再给自己整个大的。
“签了吧。”科恩神父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张写满条款的合同，并递给陈乐一只某种鸟的尾羽制成的笔。
那张合同的看上去异常华贵，纸张较厚，质地柔软，棕色的纸面上勾连着精美的金红色纹路。抬头处是教廷的徽记，那是由一把巨镰和十字长枪交叉组合而成的精美花纹，陈乐在教廷中见到的每个人都有一块银白色的徽章悬挂在胸前。
陈乐打量了一遍又一遍，才发现一件尴尬的事情——自己不认字！当然是指这个世界的文字，他还没有熟练到反手就用家乡文字签上自己的名字。
甚至连签名的地方在哪儿都不知道，更不会写自己的名字。听得懂别人讲话和会写字是两码事。
“那个...我好像不认字。”挣扎了片刻后，陈乐终于放弃了，拧头看向科恩神父。
“？...帝国可是有义务的基础教育的，你没有参加过？”科恩明显地愣了一下，这对他而言似乎是一件新奇的事。
陈乐也愣了一下，这个世界居然也有义务教育？越来越超出自己的认知范围了。
“家里穷，有时间都去山上捡蘑菇、挖草药去了。”陈乐装模作样地摸了摸后脑勺，显得很不好意思。
“在这里签自己的名字。”
“名字也不会写。”听到陈乐这一出，科恩用异样的目光打量了一遍陈乐，随即拿回笔让陈乐伸出左手，在掌心写下了“柯里安·斯图尔特”，随即又把笔交给了陈乐。
在科恩神父签字时，陈乐紧紧地盯着科恩写字和握笔的动作，对比和自己的不同。
陈乐“生涩”地拿起笔，在合同上艰难地画出了自己的名字，歪歪扭扭的让陈乐很满意。
以自己以往的习惯复写不难，但决不能写的那么流畅，写字的习惯可不是一朝一夕能养成的。
科恩神父拿起签好名的合同简单地看了一眼，挑了挑眉头，没多做言语。松开了拿着合同的手指，合同并没有落地，而是慢慢的飘起随即在短促的银白色火焰中化为一道流光飞到了陈乐的手背上，构成了一道巨镰和十字长枪构成的暗红色徽记并逐渐隐去。
“这是？”魔法？符文？或是别的什么？陈乐在心底思量着并出言发问。
“这是教廷的标识圣痕，每个教廷的正式成员都会有这样的标识，可以用来识别教廷成员。当然，它还有一些别的作用，以后你会知道的。”
“圣痕吗？”陈乐在心底默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