录音棚中的‘鬼打墙’
我记得小时候听大人们讲,有时候人们走夜路迷了路,转来转去又转回到原来的地方,老人们就说碰到“鬼打墙”了。
也许有些观众朋友以为我们配音演员的工作不过是站在话筒前“说说话”,用不着费多大的劲儿。殊不知我们在配音的时候,由于一方面要强记台词(我们的工作周期特别短,一部影片的录音最多四五天),而且一个字都不能说错,多说一个字或少说一个字口型就可能不对了;另一方面还要掌握好人物的感情、节奏以及与对手的交流,努力使自己进入戏的规定情境等等,实际是个劳动强度很大的工作。正因为如此,有时候一个演员由于精神高度紧张,突然会像中了邪一样,一个字念错了竟怎么也改不过来,或者为了某件可笑的事笑起来竟怎么也控制不住……我觉得这种情况真像从前老人们说的碰到“鬼打墙”,怎么也转不出来了。
机灵如邱岳峰者,竟然也曾陷入了一场“鬼打墙”之中。那好像是一部纪录片,由老邱解说,台词中有一句说:“得克萨斯州……”“得克萨斯州”的“州”应该念平声,可老邱却把它念成了去声。这样就成了一句天津话。他虽然在天津生活过,可平时却从无天津口音。可是那天怎么也改不过来了,以致录成的也还有天津味儿。
还有一件事,是在录日本电视连续剧《血的锁链》时,发生在大名鼎鼎的《国际瞭望》节目主持人晨光身上。晨光和丁建华在戏中配一对小夫妻。小丁台词中有一句“妈妈如何如何”的话,剧务小冯跟她开玩笑说,“还是大演员呢,连妈妈两个字都念不准,都念成‘骂骂’了”。晨光在一旁也凑趣地嘟囔着“骂骂、骂骂”。过了一会儿,晨光台词中也有妈妈这两个字了,他却真的念成了“骂骂”,而且改也改不过来。见此情景,小丁忍不住捧腹大笑,到后来,还没等晨光开口,她就先哈哈笑了起来,这一来,晨光就更要说错,弄得戏也录不下去了。我只好板起脸来说,“你们俩再这样下去,今天的录音计划也完不成了”。小丁拼命咬着嘴唇连说,“对不起,对不起,老苏”。可还不等晨光开口,她就又忍不住笑弯了腰。不得已,只好提前休息。第二天再录这场戏的时候,尽管晨光念的“妈妈”还介乎“妈妈”与“骂骂”之间,我也不敢要求他纠正了,因为我看到小丁还在那里努力强忍着笑呢。他们好容易从“鬼”打的墙中转出来了一只脚,可不能让他们再转回去。
另一次是电台少儿节目主持人梅梅笑场。也与晨光有关,但这次却一点也不怪他。那是录英国电视连续剧《尼古拉斯·尼克尔贝》时,晨光配男主角,梅梅配他的妹妹。有一段戏,晨光只有一个“噢”字,但他“噢”得很“傻”,其实原片演得也很“傻”。本来,晨光、梅梅、王建新同站在一个话筒前,可是晨光一“噢”,她们俩就要笑。我说,“晨光,你站到这边这个话筒前面来,离她们俩远点。”可晨光站过来了,她们俩一到晨光开口还大笑不止。有了上次丁建华笑场的经验,我知道碰到爱笑场的人笑开了头,我再发脾气也是没用的。于是我平静地说,“好吧,现在停下来,让你们笑五分钟,等你们笑够了咱们再录”。我这一招完全出乎大家的意料,整个工作真的停了下来,录音棚的气氛有点僵,她们俩的笑声也马上停了下来。我说,“你们不能停,还没笑满五分钟呢”。可这时她们一点笑意也没有了。我乘着她们俩还没回过神来之前赶快喊,“录!”录音师领会了我的意图也立刻手脚麻利地开动了机器,赶在这两位“笑星”再次发作之前把戏录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