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尔兰凯尔特神话故事(大师插图本)
上QQ阅读APP看书,第一时间看更新

第六章

“然后,我便做起梦来。在梦里,我眼看着自己变成了一只牡鹿,并感觉到体内有一颗崭新的心脏在跳动。而且,我一边做梦,一边还拱起脖子,绷紧了自己强壮的四肢。

“我从睡梦中醒来,却发现梦境变成了现实。

“我脚踏岩石伫立了片刻,毛发竖立的脑袋高高昂起,粗大的鼻孔呼吸着世上的各种气息。此时的我已经奇迹般地由老态龙钟变得强劲有力。我摆脱了年龄的束缚,恢复了青春。我嗅到了草皮的味道,那是我第一次知道它有多么甜美芬芳。我飞快地用鼻子闻来闻去,把所有东西的味道都记在心里,并将其分门别类,转化为我的知识。

“我久久地站在那里,一面将自己的铁蹄在石头上磕得叮当直响,一面通过鼻子了解每一件事物。从左右两边吹来的每阵微风都在向我讲述一个故事。其中一阵风为我捎来了狼类所特有的刺鼻气息,那股味道使我睁大双眼,用力地跺起脚来。另一阵风则为我送来了同类的气味,我一闻到它,就大声叫了起来。哦!那是健壮的雄鹿发出的叫声,洪亮、清晰、悦耳动听。我悠然自得,吟唱出一段优美而轻快的旋律,听到回应之后,我更是心花怒放。我欣喜若狂地跑啊跳啊,身姿像羽毛一样轻盈,气势像风暴一样猛烈,劲头像大海一样不知疲倦。

“我无忧无虑,摇头晃脑,一蹦三尺高,既像一只时而高飞时而低掠的燕子,又像一只体态优美、动作流畅、精力十足的海獭。我的心灵被激情所占据,连鹿角的末梢都在震颤。多么崭新的世界!多么新奇的太阳!风儿的轻抚多么美好!

“我用结实的前额和刚毅的目光迎接所有的挑战者。那匹独来独往的老狼咆哮着跳到一边,最终溜走了。那只笨手笨脚的熊犹豫不决地晃着脑袋,想了又想,结果瞪着一双红通通的小眼睛匆匆离去,钻进了附近的灌木丛。和我同族的那群牡鹿,有的在我坚如岩石的额头前落荒而逃,有的则被我抵得不断后退,直到折断了腿,被我活活踩死。我成了深受爱戴、大名鼎鼎的爱尔兰百兽领袖。

“我会时不时从爱尔兰的边境回到这里来,因为阿尔斯特总是牵动着我的心弦。我远远地伫立着,用粗大的鼻孔呼吸着空气。得知有人遭遇风暴时,我的心情既欣喜又恐惧。然后,我那颗骄傲的头颅便垂向草地,明亮的大眼睛里涌出一滴滴缅怀往昔的泪水。

“有时候,我会小心翼翼地走过来,站在厚厚的落叶上,或是蜷缩在高高的野草丛里,一面凝神注视着人类,一面伤心呜咽。奈姆德和他的四对同伴在那场猛烈的暴风雨中幸存下来,我看着这些人代代繁衍,直到人数增加到了四千对男女。他们在阳光下生活、欢笑、纵情欢闹,奈姆德的族人虽然思想狭隘,但动手能力很强。他们都是些未曾开化的斗士和猎人。

“可是有一次,我不堪忍受痛苦记忆的折磨,又来到这里,却发现那些人竟然全都不见了。他们常去的地方一片寂静,在他们曾经定居的土地上,除了他们的骨头在太阳底下闪光之外,我找不到任何与其有关的线索。

“衰老随之攫住了我。我伫立在那堆遗骨当中,疲倦一点一点地侵袭着我的四肢。我的头越来越沉重,视线越来越模糊,膝盖也开始痉挛、颤抖,而且已经有狼群胆敢追逐我了。

“以前,当我还是个老人的时候,曾经在一个山洞里住过。我又回到了那里。

“一天,我悄悄地从洞里溜出来,想抓紧时间吃两口青草,因为我被狼群紧紧围困了。它们飞奔而来,我差一点儿就没能逃脱。于是,那些狼便在山洞外蹲坐下,目不转睛地盯着我。

“我能听懂它们的语言。它们彼此交谈的内容,还有它们对我说的话,我全都明白。但是,我的前额还能撞击对手、我的蹄子还能踩死敌人,所以它们不敢踏进这个山洞。

“‘明天,’它们说,‘我们就会撕开你的喉咙,把你腰腿上的肉生生咬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