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满城
上QQ阅读APP看本书,新人免费读10天
设备和账号都新为新人

第16章 人间,江湖

老吴扶着断臂退回去后,脸色惨白的黑袍男子缓缓坐在台阶上,脚下一滩殷红,腹部的伤势对于六境武夫强横的体魄来说只要给他些时间再辅以疗伤药物的话很容易就能恢复。

真正严重的是护体罡气被破之后对方拳罡侵入体内沿着经脉推进,此时的黑袍男子体内就像滚烫油锅里被泼上一大瓢凉水,噼啪炸响。

若是不及时清除那些拳罡的话只有在痛苦中死去这一条路,但是对方不可能给他疗伤的机会跟时间,这就一个死局。

“说说吧,关于翻天会的事儿,还有今天你来这里的目的。”一直蹲在墙头的青衫少年声音传来。

“说了能活?”男子此时说话都显得十分艰难,他大部分心神都用来压制经脉被破坏所带来的剧烈疼痛。

“能死得痛快些”

“也是,要是能活这场架也就白打了”男子自嘲一句。

“翻天会我了解的也不多。当年一个元婴修士带我加入之后便一直都是他在跟我接触。除此之外我没见过任何其他成员。”

“不过只要手持令牌就可以驱使一些外围成员,这些人基本都是山下凡夫俗子,根本无法知晓内幕。”

“而我在加入之后就可以完成一些任务来换取自己修行所需要的资源,不管是修士还武夫,每一次的任务都是由当初那人跟我交接。”随着男子的交代,墙头上的云宁眉头逐渐皱起。

不是他不相信对方说的话,而是通过黑袍男子所述,这个翻天会似乎是一个组织十分严密的团伙,连其中的成员都相互不知道身份。

“这就是你这次的任务?”云宁说话时用目光示意一下躺在台阶上的那个娇小身影。

“是,也不是”

“怎么说?”

“这小丫头不过是任务中一环,我的任务是接触天元王朝的二皇子,帮他在短时间内坐上那张龙椅”

“只可惜这个废物遇事不密被当朝首辅察觉到了一些蛛丝马迹,后来的事儿想必你们也听说了,首辅谋逆是假,杀人灭口才是真。不过那老匹夫却不一般,竟是提前安排这丫头带着证据逃了出来。”

首辅谋逆早就传遍整个天元王朝,只是云宁没想到竟然会是眼前这人参与策划陷害的。

剩下的事不用说他也能猜个大概,无非就是一路追杀到了这里,还有当时酒楼中几个军士的谈话,前后对照也能证明对方所说极有可能就是真相。

“你们来这里都有谁知道”

“没了,前院那五个废物还没来得及传消息出去,毕竟他们已经失败过一次,这次本打算抓了人直接带回去的,没想到……呵呵呵”

黑袍男子此时笑容有些怪异,似乎是预感到了自己最终的结局。

果然在下一刻云宁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还有什么遗言?”

既然对方这么痛快,他自然不会吝啬让黑袍男子留下几句遗言。

“你为什么知道翻天会?”男子知道自己马上就要死了,连忙问出了他心中最大的疑惑。

“因为我见过一个你们的成员啊”云宁呲着一口白牙。

黑袍男子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只见过人对方怎么可能知道翻天会,想必是因为令牌了,而自己当时在酒楼中就出示过一次令牌。那么想必对方见到的那个持有令牌的人大概率已经死了吧。

“好啦,你可以去死啦”先前的对话云宁就当做是对方的遗言了。

老吴亲自上前击碎了黑袍男子的天灵盖,同时用拳罡打散了对方魂魄,不让他背后的组织有任何机会查到今日后院发生的事儿。

要知道修士的手段千奇百怪,虽说想要把一个已死之人的魂魄再拘押回来审问那种匪夷所思的手段一般修士无法施展,但是谁又能保证这翻天会里没有这样境界高深的大修士存在。

所以这汉子看着粗糙却是心细如发。

做完这一切,汉子扭头看着还蹲在墙头的云宁眨眨眼然后目光偏移对着地上黑衣男子的尸体努努嘴。

云宁直接翻个白眼不想理会这家伙。

汉子再眨眼。

云宁怒了

“不过断只手,你不还有一只手的吗?再说摸个尸一只手不行?”

“嘿嘿,我这不是想着兄弟你手气好嘛,说不定能多摸点宝贝出来。”汉子一脸憨笑。

云宁:“……”

初八一双美目瞪得滚圆。

“自己摸,先说好,这次我没出力,就不掺和了,摸到什么都是你的”

云宁说罢挥挥手道:“走了,回去睡觉。这瓶伤药给你,省着点用,可贵。”

说完直接跃下墙头,完全不给汉子出声挽留的机会,一个精致瓷瓶飞到汉子面前被他单手接住。

这瓶伤药还是当初在汤县分别时李紫衣硬塞给他的,小姑娘人美心善又有钱,每次云宁响起那个向往江湖的紫衣姑娘都会会心一笑。

美妇初八自然也跟着走了,别看汉子此时一脸憨笑,那一身浓重到吓人的杀气到现在都还没散尽。

她一个筑基修士先前能在墙头站稳都是多亏那煞星帮着抵挡了大部分杀气。

现在“护身符”走了自己要是还不走的话,要么被杀气激得不得不出手然后被汉子一拳锤死,要么就强行憋着直到吐血受伤,所以傻子才不走,美妇扭动腰肢离去。

云宁回屋之后一觉睡到大天亮,老吴压根就没来回,而是直接去了梅老爷子卧房,两人谈了一整夜,第二天出门遛弯的云宁在侧院门口撞见吊着一条手臂的粗糙汉子。

“谈妥了?”

“妥了,我那老兄弟说了没问题,他会悄悄联系朝中旧友。到时候帮着首辅一家翻案。”

汉子嬉皮笑脸的道:“等一切尘埃落定后,再让那小姑娘出现在众人视野中,不过有关翻天会的事儿我没说”

看汉子一脸轻松惬意,估计昨晚摸尸收获不小。云宁也懒得问,兄弟朋友之间也不是什么秘密都需要分享的,这样才能长久。

云宁对官场事儿不感兴趣,只是隐隐有种感觉这翻天会的事似乎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三日后几人还是在梅老爷子的一再挽留下“逃离”了梅家镇,一路上老吴干笑着道:“我这老兄弟实在太热情了,哈”

云宁翻个白眼心说:住在梅府这段时间就没一天不喝醉的,就算铁打的身子也扛不住啊。

而且梅老爷子还是一个普通人,自己总不能作弊不是?这就很折磨人了啊。

见没人理会自己汉子也不尴尬,直接从初八手中抢过马鞭承担起了车夫的角色。

马车是临走时梅老爷子硬塞给他们的,老爷子当时难得的认真:“你们都是高来高去的山上神仙,很少留意咱们凡俗,今天老哥哥送辆马车,请两位兄弟不要急着赶路,好好看看这俗世河山。”

当时汉子还要拒绝,云宁却破天荒点头答应下来。

如今有了马车自然就不能走小路了,好在天元王朝经过几代人的励精图治,整个王朝商贸发达,每个城市之间的道路也十分顺畅,除去荒野偏僻之地特别颠簸以外,这一路上走的都还算舒坦。

这天三人的马车遇上了一个小型押运队伍,是当地略有名气的镖局。

专门替人运送一些贵重事物来往于各个城市之间,要是酬金给得足够多的话,哪怕是需要运送到羽灵王朝这种路途十分遥远的委托他们也会接。

这不当下这一趟镖走的就是羽灵王朝,据说单是酬金就有数百两银子,且那雇主还说了到了地方之后另有酬谢。

镖头是个五十多的老人,早年跟着一个路过的游方道人学了几手功夫,和一套十分普通的吐纳口诀。

原本也不是什么高深的传承很难有所作为,结果硬是给老人几十年如一日的水磨工夫练到了五境。

抛开山上有传承的。在这江湖之中一个五境的武夫也算是一个高手了,甚至还有人尊称一声小宗师。

由于这一趟镖酬金足够多,路途又太远,所以老镖头不得不亲自出马带着镖局十来号人出发。

至于押的什么镖,他们不问,对方不说,这是走镖不成文的规矩。

其实早年间也有人打听,结果一趟镖走到一半就有人经受不住诱惑,杀了同行之人夺了财物直接跑路,这可是坏了规矩了。

所以慢慢的也就形成了现在这一套防君子不防小人的默契,说白了不过就让雇主有个心里安慰罢了。

云宁几人的马车跟对方是在荒野宿营的时候遇上的,不说两边人一前一后都眼光一致都挑中了这个背风的山坳临时过夜。

见老吴赶着马车出现,镖局那边原本已经围坐在火堆旁的几个大汉便立即站了起来,几人的手有意无意的都按在随身兵器上。中间那个五十岁上下的短须老汉眼神明亮。

糙汉子也是走惯了江湖的老油条了,一看对方车马上插着的小旗就知道这是误会了。荒山野岭的对方又是镖局押运,自己这方突然冒出来,不多心才怪了。

就见汉子连忙开口:“赶巧了几位,我们一共三人,车里是我兄弟和弟媳,实在是人困马乏才打算在此临时歇脚,没想到遇到了几位,实在是抱歉哈。”

糙汉子露出标志性憨厚笑容:“夜里风大寒气重,我那弟媳又是个娇弱的,只能挑了这个山坳暂避,保证不打扰各位,见谅见谅”

汉子说着就把车赶到一个离着这伙人稍远的地方。

对面镖师连同那短须老人的手一直没离开过兵器,甚至没人回应老吴,就这么一直默默注视他停好马车。

直到看见车上下来一个少年跟一个身段诱人的美貌妇人后,那边才暗松一口气默默坐下,只是他们交谈的声音变得小了许多。

这边美妇下车时汉子还特意伸手虚扶一下,“弟妹小心,可别摔了,我说兄弟你也不扶着点。”

整的美妇差点不会了,心惊胆战的样子。在外人看来倒也还算合理,毕竟男女有别。

“演的像点,走镖的人手都黑,稍有误会咱们就又要多造杀孽了。”听着汉子的低声交代,云宁猛翻白眼,合着有误会就必须宰了人家?留只手行不行?

一夜时间过得也算太平,一个是百无禁忌的武夫,一个是看书既是修行的奇怪少年,外加一个连那外邪都看不上眼“骚扰”的筑基修士。三人各忙各的。

少年借着火光夜读不时眉头微蹙,面露痛苦之色。好在正直夜间实现不明,那边也无法看清他的神情。

汉子罡劲游走全身锤炼体内筋脉,其中痛苦不比用刀一刀刀割开皮肉来的轻松,不过脸上却是没有太多表情,显然已经习惯了。

这是为了夯实他六境三品的基础,等时机成熟之时跨出那关键一步。

至于美妇就简单了,女人嘛。出来冒个头之后就可以钻回车厢打坐去了。

有外头两尊“大神”保驾护航,她又不傻,抓紧时间修炼才是当下最要紧的事儿。

对于她积极修行这事儿,以前她小心试探过几次不过那煞星完全不在意,后来也就放下心来,修炼的越发努力了。

天光放亮的时候两队人马就开始起身收拾,准备出发。为了不那边家误会,云宁几人甚至还提前出发。

只是行至中午的时候后两队人马又遇上了,而这次却是对方主动赶上来搭的话。

听着后面赶上来的一骑,驾车的糙汉子嘀咕道:“这也太小心谨慎了吧”

他话音才落就有一个男子骑马赶到。

“这位大哥,我们镖头说了,江湖上遇上了就是缘分,前头五里有个简陋酒水摊子,几年前走镖去过一次,想请几位喝一杯,算是交个朋友。酒是劣酒,茶是粗茶,但能敬人。就是担心三位不赏脸。”

“俺也是常年在外奔波的人,咱们这次赶巧遇上了一起喝点也没问题,走江湖嘛小心无大错,劳烦转告你们镖头敬酒嘛肯定是要喝的,咱们就在五里外碰头。”

被老吴隐晦的点了一下之后那男子也不尴尬,抱拳调转马头回去复命了。

马车里一直没说话的云宁自然也是向往这样的江湖的,这也是他当时毫不犹豫的接受梅老爷子送马车的原因之一。

同时又有糙汉子这个老江湖带着,他只要跟着看就行,混江湖嘛,怎么混不是混?

两伙人前后脚来到路边酒铺的时候那里已经坐了一桌人。说是酒铺其实就是个临时搭建的简陋棚子,摆了三张老旧桌子,被人占了一桌后显然是不够坐了。

酒铺老板是个矮小老汉,跟老妻两人操持生计。一个在后厨捣鼓一些用来下酒的碎嘴吃食,也就是常见的盐水花生和两样凉拌山毛野菜。

一个负责在前面招呼客人,腿脚还算利索,一看来了这许多人,老汉连忙迎过来。大概是估算到明显坐不下这么多人,老汉连连赔罪。

也难怪对方这样,跑江湖的没几个脾气好的,再加上这波人都带着兵器老汉心里不犯怵才怪。

那短须镖头先是用目光扫了一眼早已落座的那桌陌生人,随后走到云宁这边道:“这不凑巧的,原先就这破地方一天也遇不上一帮喝酒的旅客,今天赶巧了,只能委屈几位了。”

老吴连说不碍事,于是由短须镖头拉着老吴几人坐一桌,其余的让那些镖师们自己分配去。

本就是些粗人,有座没座都一样。走镖喝酒是大忌,所以只有短须镖头一人陪着,其他人就是一人一大碗茶再加几盘盐水花生打发时间。

至于会不会被人下药,镖师们也不担心,他们自有手段验毒。

其中一人就随身带着一个黑布罩着的小铁笼,此时就见他把那黑布掀开,然后把铁笼放在酒桌上。

里面一只类似松鼠的长尾小兽跳来跳去,只见小兽一指长的细长鼻子探出铁笼外对着桌面上的食物茶水微微耸动。很快就懒洋洋的扭过头去。

而镖师们脸上露出笑容开始吃喝起来。这一幕瞧得云宁觉得新奇。

一旁的老吴笑着为他解释道:“这小东西是不死鼠,多生长在乱葬岗一类的地方。最喜好吃一些带有剧毒蛇虫鼠蚁。”

“只要是遇上有毒之物它都会异常兴奋,所以江湖中人就利用这小家伙来验毒,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就是数量太少不好找,原先我也养了一只的。”

“吴先生真是见多识广,连这不死鼠都知道。”

老吴的解释让短须镖头有些讶异,别看他说的随意,但是这不死鼠由于数量极其稀少且难以捕捉。

所以很少有人能够用不死鼠来区分食物有没有被下毒,更别说见过的人就更少了。

所以若非常走江湖的人根本就不可能认识这小东西,很少有像老吴这种还能把不死鼠的生活习性也一并说出来的人。

所以在他看来老吴说的曾经养过一只看来也不是瞎编的。

“后来呢?”云宁接过话头想要知道这货养的不死鼠咋样了。

“被毒死了呗”糙汉子两手一摊一脸云淡风轻。

他这边说的随意,那边刚吃上的几人一个个顿时就僵住了,特别是养了不死鼠的镖师,原先还一脸矜持的享受着大伙的夸赞,一下子就不爽了。

就见他脸色一沉道语气中带着些许情绪道:“这位老哥说养过不死鼠却被毒死了?”

“爱信不信”

糙汉子端起酒碗喝了一口,又是一阵呲牙咧嘴,连忙丢两颗盐水花生进嘴,又用筷子夹了一口凉拌野菜大口咀嚼。

“那你说是被什么毒给毒死的?”那边显然不死心。短须镖头也不说话,云宁则是想看热闹。

“说了能有钱拿?”

“说真的就有”那边有点咬牙了。

“先说多少钱?要是少了俺老吴都懒得废吐沫,走江湖的拿钱买消息再正常不过了。”汉子开始习惯性搓手。

“十两银子,你说。要是骗人还我二十两。”

对面拍出一锭雪花银,这种面值的雪花银可是少见,平时流通的多是些绞碎了的零散碎银子和铜钱居多。

像这种足两的雪花银基本没人舍得拿出来用,因为它的实际价值其实要大过本身标定的价值。

“夹竹桃”汉子直接报了个名字。

一群人还在想那夹竹桃是什么桃,竟然能够毒死号称百毒不侵的不死鼠,结果就见那锭雪花银已经到了老吴手中。

这下子对面那位可是急了,这特么就说个谁都没听过的玩意就拿走自己十两雪花银,玩呢?

不过云宁注意到当汉子说出夹竹桃三个字的时候那短须老人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显然老人知道这个夹竹桃。

糙汉子一脸得意用袖口仔细擦了擦银子直接揣进怀里,见那位满脸怒气打算过来抢夺,短须老人冷哼一声:“咱们走江湖讲个信字,愿赌服输不管在哪都是一样得道理。”

“这位兄弟说的夹竹桃老夫恰好知道,此物乃是一种花,开花时极为艳丽,但是却有剧毒,只不过咱们这荧惑州没有这种植物罢了,你们自己孤陋寡闻不说难道还想砸了咱们镖局的招牌不成?”

被镖头这么一说那位也讪讪退走,显然镖头说的话他们是信的,随后老人扭头看着老吴。

“实在没想到幽州的剧毒植物能够杀死咱们荧惑州的不死鼠,这么说来的话兄弟来自幽州?”

“来自哪里不重要,既然是走江湖,这天下各州都是江湖。自然都是要走一走的,我当时也是一时好奇弄了些夹竹桃喂给不死鼠,结果这小家伙直接就蹬腿了”

汉子简明扼要说了些自己当年的养鼠经历,这下子才让大家彻底相信他是真的养过一只不死鼠。

至于夹竹桃的毒性是不是真的能够弄死不死鼠,有了老镖头帮着背书也就不会有谁在提出异议。

接下来的交谈就有些无聊了,镖头跟老吴都是老江湖,云宁乐得清闲。

听着两人一个打听云宁三人的背景跟目的地,一个看似老实回答但是又能滴水不漏的让对方把答案想偏。着实让云宁惊叹糙汉子江湖老道。

当然热闹还不止于此,两个老江湖正相互试探呢,就有一伙人闯入了视线,远处七八个孔武有力的壮汉面带淫邪追着一个妇人来到酒铺附近。

那妇人发髻凌且乱衣衫不整,光着的脚早已血肉模糊,神情惊恐,身上还有数道血痕,可是妇人就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只懂得逃跑。

身后传来的污言秽语和调笑声越来越近更是让妇人几乎崩溃,眼见酒铺人多,妇人略一犹豫便冲了过来。

而然她没叫救命,因为她的目光中除了惊恐之外更多的是求死之意。只是此时的她暂时还不能死,因为凌乱的衣衫下还包裹着一个熟睡的婴儿。

云宁眯眼望去这是一个早已断了活命念头的女人,不论是谁只要此刻与之对视就能够从她目光中读出死意。

然而此时没有人贸然出手,镖局这边有人默默把头撇开,短须镖头则是神情镇定。只有汉子老吴不知何时收起了笑容。

至于另外那一桌人早已一个个吓得跑到一块破烂木板之隔的“后厨”去了。

踉跄来到近前,妇人也不踏进酒铺只是绝望的看着众人,伸手递出怀中婴儿。

伸手是求助,求人救救孩子,不闯进来那是不愿把灾祸强行往别人身上引。

谁要是接了这个孩子那就算是主动接下这桩因果,到时候是死是活就看接的人自身本事。

至于妇人本身但凡她还想活下去就不会止步于酒铺之外。

就在这时候一抹刀光从身后追赶人群中飞出直奔还在保持着递出孩子的妇人后心。

酒铺内云宁瞬间眯眼,目光直接越过这名心存死志的妇人看向追赶而来的那伙人,只是这俊逸少年的一撇七八个凶神恶煞的壮汉竟是瞬间汗毛到竖定在原地。

随着一声叹息,有风吹过,那个熟睡的婴儿被一个糙汉子抱在了怀中。

“这庄因果老子接了”

要说这天道之下最不怕因果纠缠的非武夫莫属了。

刀光入体透胸而出,妇人身子晃了晃看着被陌生人抱在怀里的孩子。

她声音轻柔,仿佛感觉不到那一刀穿胸的疼痛:“她叫豆芽刚满五个月。”

“好,从今天开始她就叫吴豆芽”糙汉子看着妇人。

“谢谢”妇人微笑倒地。

妇人死了,临死前只能说谢谢两个字。

云宁之所以没没救她,那是因为这是一个真正的求死之人,她不可能再活下去。

从孩子被救下那一刻她就已经彻底死了,一个人活着那么肉体就有生机,但是肉体有生机却并不能代表一个人还活着。

“兄弟你说这山上人看山下人如蝼蚁。那为何山下人对山下人依旧是这般?”

站在一堆尸体中的糙汉子低着头看着怀里熟睡的婴儿,声音有些低沉。

“总有一天会不一样的”

“会吗?”

“会的”

这段发生在荒野破旧酒铺外的对话在场的大多数人后来都忘了,但是有两个人一直没忘并且为此一直努力着。

也就是此时远在不知几万里的天外有个面容愁苦的老头子面带微笑低声说了句谁都听不到的话。

随后就见老人整个身形瞬间拔高数百丈,百丈身形之后又有数千丈高大的法相虚影盘膝而坐。

而在老人对面一般人目力不可及之处正有一个浑身充满野性力量的恐怖身影再次抬起手臂向着这方天幕锤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