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清戏曲序跋纂笺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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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種曲(毛晉)

《六十種曲》,原名《繡刻演劇十本》,一名《汲古閣六十種曲》,明毛晉輯刊,收錄元明戲曲凡六十種。現存崇禎間汲古閣初刻殘本。康熙年間重印本,有“汲古閣訂”、“實獲齋藏版”字樣,始標名《六十種曲》,五種一集,共十二集,各以地支爲序。道光二十五年(一八四五)同德堂據康熙印本重修刊刻,民國二十四年(一九三五)開明書店據此校點排印出版,一九五五年文學古籍刊行社用開明書店本紙型校訂重印,一九五八年、一九八二年中華書局據一九五五年版重印。參見徐扶明《毛晉與〈六十種曲〉》(《中國文學硏究》一九八七年第七期)、吳曉鈴《〈六十種曲〉校點者的自白》(《吳曉鈴集》第五卷,河北教育出版社,二〇〇六)。

毛晉(一五九九—一六五九),原名鳳苞,字子九,後更名晉,字子晉,號潛在,別署汲古主人、篤素居士、隱湖老人,常熟(今屬江蘇)人。明諸生,入清不仕。家有汲古閣藏書樓,收藏大量宋元明善本書,亦藏大量戲曲作品。著有《汲古閣集》,刊刻《十三經注疏》、《漢魏六朝百三家集》等。傳見錢謙益《牧齋有學集》卷三一《墓志銘》、《清史列傳》卷七一、《碑傳集補》卷三六、《國朝耆獻類徵初編》卷四二八、《清代七百名人傳》、《昭代名人尺牘小傳》卷一、《明遺民錄》卷一二、《皇明遺民傳》卷四、《小腆紀傳》卷五八、《皇清書史》卷一二等。

演劇首套弁語

閱世道人[1]

今世仿古先生,正襟皋比,居然道德博聞;矜莊少年,迴旋驥足,揚揚氣魄自用。間有稱述,多因祧盲史而宗腐令,賓蒙吏而友湘靈,嗣復衙官漢季,爰挾唐之伯仲,導鳴騶焉。若乃詞曲,猥云公孫氏且弗諾。嗟乎!幾令純忠孝、眞節義,黯然不現本來面目,夫何以追維過去,又何以接引未來?俾天下後世啓孝納忠,植節仗義,亦難爲力矣。

適按《琵琶》、《荊釵》善本,暨《八義》、《三元》名部,卓然絕調千秋,風華一代。綠韞簡其清眞,墉城標其玄箸。大都類休文入釋,理優於詞;右丞證梵,神超於骨。驟聆則鷇音與鶴唳交宣,坐挹則安樂窩介墮淚碑相望。雖然,名則陳矣,事則遒矣。賞識家不以窮耳目之官,僅以充戲娛之役,匪第漢中郎諸君子負屈,卽勝國東嘉輩,早拈出風化之本原,俱付之雲烟過眼矣。

方今世尚取新,人胥炫異。假饒狎昵百凡,無寧雅正一派。引絲九曲,名誼十全,坐令別陳筐篚,和以塤篪。祗見中州《白雪》,傾壓繁華;勝地《陽春》,丕遍下里矣!

登髙日,閱世道人題。

(上海圖書館藏清康熙間重印明崇禎間汲古閣刻本《繡刻演劇十本》卷首,又見一九五八年中華書局據一九五四年文學古籍刊行社本重印《六十種曲》第一冊卷首)

題演劇二套

得閒主人[2]

世宙,逆旅也;今昔,駒隙也。春花秋月,實無常主,閒者便是主人。予喜無閒事,得手握閒書,坐銷閒日,逗露閒情。茶香鶴夢之餘,非約束鶯花,則平章風月。何者爲眞?何者是幻?碌碌馮生,無過遞開生面,一登場游演云爾。會日長至,惜年暗銷,偕二三同志,就竹林花榭,攜尊酒,引清謳。復捻合《會眞》以下十劇,挑逗文心,開發筆陣,乃知此類實情種,非書淫也。其宛轉關合,鶯之歌,蝶之舞,麗情流逸,如中酒,如著魔。上自髙人韻士,下至馬卒牛童,以迄雞林象胥之屬,對之無不剔鬚睂,無不醒肝脾。今翻故帙,度新聲,雨花雲葉,紛紛噴薄人間,政未有歇拍,寧第《三元》、《四節》、《五倫》、《八義》,兩兩配合哉!客嘲余曰:“昔山谷遇秀鐵面道人,訶其筆墨勸淫,恐墮犁舌,應以爲戒。”因戲謂:“謔浪皆是文章,演唱亦是說法。從來風流罪過,早已向古佛前懺悔竟矣。”

陽生日,得閒主人題。

(一九五八年中華書局據一九五四年文學古籍刊行社本重印《六十種曲》第三冊卷首)

題演劇三套

靜觀道人[3]

昔汾陽王嗣睦,雅尚文墨,爰集諸名雋觴詠。昇平公主幃而觀之,得少佳趣,內貽宮錦駿馬,旋相慰藉。洵矣!憐才一脈,匪第天下有心人,卽兒女子,聊復爾爾。古來文心道氣之流,寧止屈、宋振藻於三湘,司馬揚鑣於兩漢!諸如供奉霏霏玄屑,坡仙燁燁彩虹,之數子者,早已天星散落。嗣復作劇人間,往往曲臺記□,華館徵歌,動泣鬼神,俄資諧笑。朝雲初度,引長庚之斗漿;夜色將闌,分太乙之藜火。噫嘻!始賦雖工,安比新聲入座也。早秋梧桐,初下一葉,鉤月引人。勝地軒際納涼,因拈取數種,披對一過,不禁知縣思潘,蘋洲弔柳,雖六朝之金粉渺矣,而數部之玉葉爛焉。初謂鎮方懷玉,究且媚若貫珠。文明閏位,應次於花間;微風乍迴,適披於蘋末。不啻腹有三壬,貯紫書而養翮;何憾胷藏二酉,飴雜俎以樂飢。廣霞神風之音,充斥耳目。視架上西清日彙,北堂備鈔,覺漫焉無序,黯然削色矣。

仲秋巧前一日,靜觀道人題。

(《古本戲曲叢刊二集》影印明崇禎間汲古閣刻本《春蕪記》卷首)

題演劇四套

閒閒道人[4]

春雨新晴,增一番佳麗。水邊林下,雕車延綠,寶馬印紅。頃遊衍其際,亦雅意憐風,心期漏月。爰睨采香徑,半是紅綃麗人,薄倖頻頻,有心落落,特未遇黃衫豪客,一垂顧盼耳。指畫翡翠圖、鴛鴦牒,當年不知淹留幾許妙人!俄循桃葉渡,聽柳陌新鶯,斯一部鼓吹,當不減山水清音。夫何好事輩,日演《繡襦》諸劇,會見十錦塘,摩肩擊轂,令畫睂郎、椒花女各各捻鼻,旋復合掌碧翁。予不禁目挑心招,踏歌向賓幙。曲几方牀,茶烟繚繞;朱弦綵管,酒氣淋漓。因稍稍點次數種,不覺眼快手鬆,時而美滿,時而缺陷,時而現青精氣,時而逗黃鶴縹緲之音。乃今而知迷魂陣中,政不少繡旗女將也。寄語解意人,須索此十劇,合爲一派,佐以異錦名香,出入懷袖,奚啻枕中《鴻寶》?從來烟花小史,名媛璣囊,俱可束之髙閣矣。

花朝雨過,閒閒道人題。

(一九五八年中華書局據一九五四年文學古籍刊行社本重印《六十種曲》第七冊卷首)

題演劇五套

思玄道人[5]

粵稽軒轅張樂,洞庭之魚龍怒飛;神禹治水,山海之怪異畢現。亙上下古今,人事不齊。守株則綿撮易辦,創獲乃出奇無窮。卽色聲一線脈,夫何必屏鄭哇而放吳歈,排燕傖而擯楚鴃?若別有妙會,任倒橫直豎,覆去翻來,眼底舌端,恣其逸弄,臭腐傳變爲神奇,互開一生面矣。爾迺《拾簫》、《分箋》之離奇也,諸如《明玉》、《綠蕉》之怪誕也。俄見玉階金埒,倏而拾翠縈花,甚者魯山扣瑛,鮫人裂笛,潛虯吟淵,莊騏唳露。旣屬幽奇,復資玄發,往往龜毛兔角,似不從人間世來。謾云金閨之弗貯,寧非玉壠之積埃。從事冶場,不啻飲瓀珉而虹繞,方且叶塤篪以風遒,卽石丈亦應點頭矣。

長生日,思玄道人題。

(同上《六十種曲》第九冊卷首)


[1] 閱世道人:姓名、籍里、生平均未詳。或卽毛晉別署。

[2] 得閒主人:姓名、籍里、生平均未詳。或卽毛晉別署。

[3] 靜觀道人:姓名、籍里、生平均未詳。或卽毛晉別署。

[4] 閒閒道人:姓名、籍里、生平均未詳。或卽毛晉別署。

[5] 思玄道人:姓名、籍里、生平均未詳。或卽毛晉別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