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从兽皮到摩天大楼
人们做出过许多值得表彰的努力。然而总体来说,人们所有的发明都是为一个基本目的服务的。那就是只需付出一点努力,就可以换来无比快乐的一生。
但是有些发明只是增强(或扩展、加强、增加)某些生理功能,像“说”、“走”、“扔”、“听”或“看”。另一些发明则是人类渴望的结果,即保持其身体和官能得体、舒适、自我修复。
我这里所做的区分是模糊的。许多发明是相互交错的。但就算是进行科学分类也是一样不确切。自然界本身就十分复杂,而人类碰巧又是自然作用中最为复杂的一个结果。因此,凡是与人相关,与人的渴望或成就相关的一切事物都是最复杂的矛盾物。
我觉得有责任告诉你们这一点。因为,如果你碰巧是一个追求分类清晰的家伙,那在本书中你会发现有许多令你恼火的事情。如果真是这样,你还不如去看一本植物手册或几份时刻表,保证准确无误。
先以人的皮肤为例,说说与之有关的发明。它们是属于第一类——与生存相关联的发明,还是第二类(我希望以后写点这类的文章)——与“修复”有关的发明呢?我真的不知道,但我已决定要把它写在本章中。现在,我们过于想当然地认为,它们似乎属于第二类,仅起“修复”的作用。事实上,从一开始它们就帮助人类免受灭顶之灾,比其他机能做出的贡献更大。所以我要把它们放在本章来讲。
现在就开始吧!
有史以来,动物都是全裸的。不管它们多冷,也没有一个想过用死去兄弟的皮做一层人造热,来抵御冰雪和寒风。遭遇暴风雪和冰雹时,它们有时会躲在岩石下面,但仅此而已。
当天气变冷时要加一件衣服的想法,似乎太简单了。关于人类对此一无所知的时代,我们几乎无法想象。只要穿一层动物或植物制成的衣服,我们就可以抵御温度的突变。衣服可以是死去动物的皮毛、羊毛毯、亚麻外套,也可以是草和树叶编成的披风。
但是在本书通篇中,你会发现最容易的发明常常是最难想到的。要想实现一件最简单的发明,需要千千万万个聪明人不屈不挠,出谋划策,并付诸行动。
当然,我们不会知道这项发明的真正先驱者的姓名。但是一定有某个人“第一次”尝试披上牛皮或熊皮,正如今天“第一个人”使用电话;“第一个人”听到电报微弱的声音。我敢肯定地说,第一个披上外衣的人所制造出的轰动,更胜于在使用马车时代第一个开汽车的人。
他很可能遭到围攻。
甚至更可能被当作一个危险的巫师被处死。因为人们认为巫师阻碍了神的意志,神在创世的那天就已决定,人在冬天会遭受严寒,夏天须忍受酷暑。
无论如何,在以打猎为生的世界,兽皮是很充裕的。这个新发明就这样得以保存。你只要看看窗外,就明白了。
但是普通动物的皮毛有几个缺陷。首先,它们的气味不好,以前除了用太阳晒干之外,人们没有其他办法来处理。不过,对于习惯在腐败的剩饭中生活的人们来说,这点臭味不算什么。其次,它们还很容易开裂,且不太合体,总是漏风,在狂风暴雨的时候,便显得一无是处了。所以一些好事者(指的是为人类做出了值得称道的贡献的人)暗自说:“目前还算可以,不过我们不能找到更舒适的材料来取代皮毛吗?”就这样,他们着手准备了,并制造出大量“一样好用”的东西。这些东西在人类历史的进程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我指的是这些材料:棉、毛、麻和丝,它们似乎都来源于亚洲。
或许,你会抗议说,本页中“似乎”这个词的使用过于频繁了,以致让你感到,我对所述内容的科学性缺乏信心。的确,你说的不无道理。我就像一个人在一间黑屋子里,努力地解开一道复杂谜题。50、60年前,我们甚至不知道有史前历史这回事。我们说:“人类文明起源于亚伯拉罕离开吾珥之时。”如果我们再胆大一点,把历史往前推移2000年,就可以勇敢地宣称:“文明起源于埃及人和巴比伦人。”
我们当然知道,中国的历史比西亚和北非更久远。但是中国人是异教徒,且住在很远的地方,因此和他们接触甚少。除非我们要写到鸦片战争或八国联军侵占北京的史实,否则几乎不会涉及他们。即使这时,我们也只用半张纸的篇幅来概括。
然而逐渐的,一些人得到这个结论,即历史起源于公元前4000-公元前2000年的某一天是荒谬的——幼稚的。他们开始在丹麦的垃圾堆里挖掘,有时也在法国南部和西班牙北部的洞穴里点支蜡烛。他们在奥地利和德国的泥土里找到一些奇怪塑像和破裂的头骨。从此这些遗迹再不会卖给收破烂的人。直到发现拥有了这么多、这么有趣的材料,他们才不得不承认,那些曾经被人极度鄙视的冰河时期的祖先并不是人们原想象的那样,并不是无知的野兽。他们不得不承认,被过分吹嘘的埃及和巴比伦文明仅仅是某种文化形式的延续。而这种文化形式又是被其他部落定格了的。在金字塔出现以前,这样的部落早已消失了几千年。
今天,如果我们真的(如一些博学的教授所宣称的那样)已经在法国南部的洞穴及其周围,发现一些神秘篆刻的关键要素,就能把有记载的历史朝前推进至少1万年。这样我们就不再只有5000年的人类文明,而应该是15000年了。
但是我必须再三提醒你,事实上整个知识领域还未曾被人探索。我们对公元前15000年欧洲和亚洲的事情知之尚少,就像我们现在对海底的了解很少一样。不过每个有理智的人都认为,人类清楚地了解海底世界只是一个时间问题。对所谓的史前历史的了解也是如此。如果多一些认真的调查员,又有几年的和平(对于一些装满了坛坛罐罐的藏宝室来说,炸弹和弹壳不是什么好事),那么我们一定会对上次冰期的人有较多的了解,就像我们现在了解亚述国王提格拉·帕拉萨一样。
例如,我们从某些史前图片(我们的祖先有一些人是杰出的画家)得知人类过去把死去动物的皮披在身上。人类把粗加工的兽皮制成常用的皮革。但是这件事发生的具体时间,我们并不十分清楚。不过凭借常识和相关调查,我们能够很容易地找到答案。
通过制革的方法,我们可以把兽皮加工成皮革。“制革”在字典中的解释是:“一种将生皮转化为皮革的工艺过程,把生皮浸泡在含有鞣酸的液体中,或者用矿物盐来处理。”
下一个问题是:“在古时候,最擅长‘使用矿物盐把兽皮变为皮革’的人是谁?”答案是:“埃及人,因为他们的宗教信仰要求他们尽可能地把死尸保存得更久。因此在别人还未想出一种可能的方法之前,他们就已经把保存尸体的技术发挥得淋漓尽致了。”
只要到尼罗河去走走,我们就会发现,早在其他民族开始制革的几个世纪以前,埃及人就已经是技艺精湛的制革高手。我们还发现,在已故底比斯国王的陵墓中,鞋匠铺(看起来就像在我们现代都市中比较常见的、临时搭建的棚舍)是出现最早的一种场景绘画。
随后,制革工艺从埃及传入希腊。希腊人更加注重品位。当哲学家们讨论生存的话题时,觉得毛衣的舒适度毫不逊色于皮衣。因此皮革工业在这一带一直没有很大的发展。制革工艺又不断地传到罗马。在罗马,每两个人中就有一个士兵,他们需要坚固的皮鞋、头盔带、护胸甲。这些军需品都要用牛皮和羊皮制作。为了能耐住撒哈拉沙漠的炎热和苏格兰的潮湿,牛羊皮必须经过适当的处理。
与此同时,也是在埃及,另一些代替羊皮的材料也得到了很大程度的完善。在尼罗河谷、底格里斯河谷、幼发拉底河谷,人们更需要的是抗热,而不是御寒。自古以来,他们竭力去寻找一种更凉爽的衣料,而不考虑驴皮或羊皮。几千年来,人们尝试用各种青草和树叶做成衣服,最终发现一种我们称之为“亚麻”的植物的茎,最适用于将来的丝织试验。
一般认为,在出现电报和现代报纸以前,世界上有一半人完全不知道另一半人在做什么。然而事实上,电报和报纸不光发布可靠的消息,也会散播错误的信息。1万年以前,有一些很有趣的事情,像多尔多涅的洞主前天晚餐吃什么,瑞士的湖人秋季穿什么,根本不可能流传到处于洼地的西伯利亚,更不可能传入此地那些捕捉猛犸的猎人的帐篷里。不过,一旦有了重大事件、新的发明,可以增强人类抵御自然的能力,那么这时似乎中国人、克利特人,或者大西洋海岸的人都会知道。我不敢说得知这些消息的人都能很好地利用它们。我们今天也是一样。漠然、无知、更多的是对未知事物的恐惧,这些从来就是理性发展的敌人。但是这些发明(如果能够唤起大家的兴趣)能以惊人的速度传播,是一个事实。洞穴的证据毫无疑问证明了这一点。
否则当亚麻在尼罗河流域生长时,我们就不会在瑞士的湖边发现也有种植亚麻的迹象。因为这两个地区处于地球上毫无瓜葛的位置。但是这种作物最初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种植的?这又是一个我们不得而知的问题。就和棉花一样,我们起先是在波斯听说过,但随后又在两河流域听说了它。
按希罗多德的说法,棉花起源于印度。但这种作物的种植和收获过于复杂,不像亚麻和羊毛那样容易,所以不适合作为取代兽皮制衣的最广泛材料。这种说法对现代人来说是比较熟悉的。但是在当时,这个问题和山一样古老,甚至可以追溯到石器时代的后半期。
起初,“大规模的生产”几乎不是必要的。在冰期,人们总是不停地迁徙,他们的伙食和生存条件比1928年最贫穷的人还要糟。我们在洞穴中、河床上发现大量的骨骼,显示出他们曾患有各种疾病。人睡在潮湿的环境中,很容易患病,这种疾病会把离40岁还很远的人送进坟墓。
婴儿的死亡率似乎和沙俄时的一样高——达50%以上。一个特别寒冷的漫长冬天会把整个村庄变得人烟稀少,就像今天因纽特人及加拿大北部的一些印第安人所遭遇的情况一样。因此,那个时期人口数量持续下降。但随着尼罗河与幼发拉底河大麦仓的开发,一切都改变了。于是人类可以肆意繁殖,大批人可以住在同一个地方。城市开始发展起来,为城中的居民提供价廉物美的衣服是必要的。
毛纺业做出了回应。对第一件毛衣做出贡献的人无疑是一位农民。他首先意识到驯养这种可怜动物的可能性。它被俄国人称为“羊”,我们称为“绵羊”。第一个牧羊人一定住在中亚群山中的某个角落。因为,毛纺业是从突厥斯坦向西传播的,途经希腊和罗马,直到不列颠群岛。1000多年以来,不列颠群岛始终是世界上最大的羊毛基地,并以这一出口商品为指挥棒,威胁邻国臣服于自己。
世界上其他国家(羊毛开发后的很长一段时间,甚至连美国人都受控制)的生毛供应都依赖于英国。英国很清楚这一点,并充分利用了自身的垄断地位。这和其他任何国家一样,都会凭借某种主要的消费品来打压别国。
中世纪的民谣和散文中富含感情地反映了纺线和编织的工作。但这些文字不应该让我们忽略一个事实。那就是产毛的无辜的羔羊也引发过大量的流血事件,而且程度毫不亚于50个钻石矿或油井。
在这一点上,羊毛有着不同于其他兽皮替代品的历史。那些替代品可能有更加卑微的来源。我指的是一种学名叫蚕的可怜蠕虫吐出的丝。
在追名逐利的地方,出现丝这样的物质,当然是大势所趋。因为人这种动物不光懒惰,也很虚荣。如果一个人不能炫耀名贵奢华的衣服,来引起邻居的羡慕,那么他口袋里的钱又有何用呢?当全世界的人都能穿得起亚麻和毛衣时,那么属于毛衣一族就没什么了不起的了。不行,可怜的富人会相当压抑,他们不得不陷入两难的境地,或者找到一种新颖而又昂贵的保暖方式,或者干脆什么也不穿。
就在那个关键的时刻,一种中国昆虫为他们解了围。因为古时候,它吐的丝,价值可与黄金媲美。
蚕来自亚洲。它起源于亚洲东部的一个遥远角落。中国人的荣誉在于率先认识到,蚕为美丽和文明做出了杰出的贡献。他们为这一发现而自豪,甚至声称它来自于神。据民间传说,是可爱的嫘祖——著名的黄帝(生活在摩西之前的1000年)的妃子,最早对这个闻名的小爬虫进行科学研究。它的小腺体可以喷射出几千码长的丝线,此时它们则缚在自己做的茧中。
炎黄子孙非常珍视他们敬爱的皇妃的功绩,甚至决定要严守抽丝的秘方。他们把这个秘密防守了2000多年。后来,日本派出一支朝鲜商团来到这个神秘的国度。这些商人引诱几个中国女子去了日本,并传授日本人这种高超的织丝技艺。
不久,一位中国公主把一些桑树的种子和蚕卵藏在她那丝绸的头饰里,将中国珍贵的财富偷渡出去,带到了印度。从那以后,织丝技术就开始了西部之旅。
名震四海的伟人亚历山大,在著名的东征途中似乎就已经听说了丝。同样闻名遐迩的亚里士多德也提到过这种虫子。几百年以后,一些时髦的女郎,享受着丈夫提供的奢侈生活,总是穿着丝绸的衣服。
但是直到公元6世纪末,丝和今天的铂金几乎一样稀缺。当时,有两位波斯僧人偷了一小群蚕,小心地藏在一个竹筒里,并通过了中国的边防哨所。他们成功地把走私品献给了君士坦丁堡的东罗马帝国的皇帝。从此这座城市变成了欧洲丝绸商贸中心。
当十字军洗劫那块圣地时,他们把一包包偷来的丝装满箱子。就这样,几乎是在中国人发明织丝的3000年后,丝绸业才引进了西欧。即使在那时,丝依然是一种奢侈品。对一位勃艮第的亲王来说,他女儿的嫁妆里有“一双真丝长袜”将是莫大的荣耀。甚至600年后,像约瑟芬皇后这样既愚蠢又虚荣的女人,在丈夫拿破仑出征欧洲时,订购了大批丝袜,几乎让他破产。
一旦每个女人都感到自己有权力穿法国皇后那样的衣服,事态就必然要发生变化。从那时起,地球上就没有足够的蚕来供给新的民主工业。然后,永远造福人类的化学家被请来填补这个缺憾。他们开始工作,不久给我们做出了人造丝。其原料和我们现在用的纸一样,不太好用,也不耐久。但是在那个快速变化的时代,没什么人会为此忧虑。今天,女人们穿着木材制成的衣服,装扮自己,四处炫耀。
以上就是替代我们祖先的牛皮的各种材料。不论是在成本、质地上,还是工艺上,这些材料都不尽相同。但奇怪的是,自从第一个人抓起一张马皮披在身上,感觉皮肤更舒服之后,关于穿衣这个基本的思想就从未改变过。
然而最近,飞行员在高空中遇到极低的气温,于是又有了“宇航服”的发明。它借助一块小电池来保持适宜的温度。
如果发明出更小的电池,甚至可以装进口袋里,那么可能会在50年内引起服装工业的革命。然后我们不必互相借穿外套,而是要求到朋友家里充个电。这一切只需在插座前抽根烟的工夫就完成了。
今天这听起来有点可笑,但是我还没有老糊涂。在我年少的时候,如果有个人说,在1928年每个人都能开上私家车出门,我们一定会嘲笑他。所以,为什么不能设想一个不穿衣服的年代呢?我们可以从那不必要的牛皮或熊皮中解放出来,也可以避免更衣室里窝藏强盗的危险。
一个理想的愿望。
希望不久它能变成现实!
现在我要讲的是另一种发明,它与人类增强其皮肤抵抗力的愿望紧密相关,但却是一种完全不同形式的发明。
也可以说,这是人类保护身体免受酷暑和严寒之苦的结果。但这并不全对。建造那种奇怪的兽皮替代品时,也混杂了其他因素。我们称这种替代品为房子。最主要的因素是,所有的哺乳动物都习惯于把它们的幼崽照料更久一点,这是其他动物所不及的。为此,它们需要有一个安全的场地,全家可以一起相处2—3个月。孩子们能在这里学习父母的本领,直到足够成熟和强壮,可以自谋生路。
刚开始,人类发现中空的树或洞穴是很好的场所。那些洞穴是经水冲刷形成的,当海水消退,河水回到狭窄的河床上,水位比原来降低30~40英尺时,原先的水洞就能够居住了。
然而,这些原始的居所是不尽如人意的。那里有几百只蝙蝠,而且阳光根本照射不到这些黑暗的洞穴。更糟的是,长着犬齿的老虎和庞然大物的熊,这些现已绝种的猛兽,也认为自己是受欢迎的房客。我们发现在那些洞穴中灰色泥土的深处,混合着人和动物的骨骼。这讲述了一个个恶战的故事。当时它们为争夺一块居所而战,尽管今天我们的猪都不会住进那种地方。
因此,洞穴没有流行多久。少部分洞穴作为敬神之所得以保留,但只要某个人发现如何造出替代洞穴的家,或者如我们今天所说的建造自己的“房子”,那么绝大多数洞穴就不再是居家之地了。
在寻求防寒避暑的征途中,人类开发出大量奇特而精巧的设计。在地球的某个角落,他们用冰砖来建房。在另一些地方,他们用树枝来造房,把草和树叶盖在屋顶。
最原始的房屋是单坡顶的。这种结构的房子保留下来,成为猎人突遇夜幕时暂时的休息之所,也是南美和澳大利亚那些尚未开化的土著人的唯一居所。
接下来,造房用的是烘烤过的泥巴,顶上盖些稻草。再后来,又用粗糙的木材来搭建,发展成为所谓的排楼。这种结构,我们至今还能在许多地方看到,而且还延用在分布了许多湖泊与河流的某些热带地区。
一直以来,人们认为,高脚屋的修建主要是为了安全。不过,还有另外一个原因,那就是可以让人们住在水上。人类产生的第一个自尊感(那意味着文明的萌芽)是希望自己清洁,衣服干净,环境舒适。欧洲人曾经嘲笑美国人,笑他们固执地安装浴室和下水道。也许我们有时太过火了。雅典不是一座小城,可这里的猪都成了街上的垃圾清理员。中世纪,巴黎为知识和艺术做出了重要的贡献,却没有在环境卫生方面花太多时间和金钱。一个国家满意有整洁的后院,这让人更加赏心悦目,而有些地方的人们却快乐地和肥料生活在一个屋檐下。
几乎在2万年前,人们就和今天一样懂得这一点。那些比别人更敏感的人开始把他们的房子建得距岸边50~100英尺远。头上的屋顶可以让主人免于暴晒和雨淋。下面的水成了垃圾堆,小鱼则扮演这白衣保洁员的角色——这真是一个完美的组合。
相比从前,这是一个伟大的进步。但为了安全,人们还是被迫住在一样的茅棚里。不过,当生存的问题变得不紧要时,他们又向前迈进了一步,发现了隐私的魅力和精神优势。
因为隐私是全人类最伟大的品质之一。但不幸的是,需要为它付出很高的代价。它是一种奢侈品,只有富人才能得到。然而,当一个家庭或者国家达到某种康乐的程度,就会立刻要求独立自主的权力。就这样,个人的房子就开始修建了。
在物产丰富的时期,人们不会想要彼此共享一个家,这一点毫不逊色于我们相互分享外套和牙刷。在古罗马,偶尔有太多的奴隶聚集在一个很小的地方时,就不可避免地出现一些经济型房舍。贫苦的农民来到大城市,希望可以减轻遭受战争的痛苦。但是他们簇拥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尽管罗马人认为地牢对这帮穷人来说已经够好了,但是农民并不喜欢那些令人窒息的房舍,也从不想扎根在贫民窟。只要一有机会,他们就会回到“独栋的房子”。
中世纪,欧洲的某些地方,对个人居所尊重变得尤为重要,甚至“我的房子就是我的城堡”。不仅是一句习语。它是一个政治主张,被正式写入不止一部大宪法。
然而在我们今天,在方便运输的煤矿口附近和极有潜力的港口沿边,建造了大量的工厂。这使人们不得不回归到原始的生活模式,即住进洞穴里。那是被人们认为不体面而抛弃了的。结果,西方的一些大城市制造出大量的人造皮,一件堆着一件,丝毫不考虑个人隐私的神圣权力,分摊给每个公民的空间就像沙丁鱼的那样小得可怜。
幸运的是,一个大变革将席卷全球。各处的人们都在公开反叛人类蚂蚁堆的退化。大多数家庭仍然很穷,对于石头房或木制的五层楼房,他们根本买不起几个房间,必须和几百个同一单元的邻居共用卧室和餐厅。但那些买得起房子的人开发出一种新颖的生活方式,比他们的祖辈更加优越,可以像某些鸟儿一样自由。他们迁徙。他们有两个住所。一个在半热带,用来过冬,适时地逃避北方的寒冬。另一个建在北方的树林中,躲避酷暑。要知道我们城市街道的两边耸立着摩天大楼,在夏季里,烈日把这样的街道烤得像地狱之路。
也许有一天所有的人都可以随季节的变化南北迁移,现在看起来只是一个梦想。不过在美国,那个梦正在被越来越多的人变成现实。
1万年后,我们的子孙可能会认为,至少在居住这件事上,20世纪的我们和湖居人、洞穴人仍属同一时代。纽约和芝加哥城的废墟会让他们相信那些石头、钢铁的垃圾堆很可能是在石器时代的后半期建造的。
找一个住所防御雨雪,这是一回事。但是要让房子变得温暖,并不容易。
因此,发明房子之后,紧接着就是火的发明,用来取暖。生火,最原始的加热方式,一直沿用至今。但现在,它主要用于装饰。在1928年的今天,它和古代一样不适合用来取暖,因为就算脚趾都烧伤了,背部却全然没有火的温暖。可想而知,古人每天还用它们来烤猛犸肉排的情景。
早期斯堪的纳维亚一些部落中简陋的火炉说明,甚至当时人们也在探寻一种比木头更实用的取暖方式。
不幸的是,埃及人和巴比伦人,这两个古代最聪明的发明家,生活在气候宜人的地区,压根就用不上炉子。但希腊人是明白人,知道崇高的思想不会在不舒适的环境中迸发出来,便费尽心机设计出一种更为满意的取暖方式,还想到用热空气来使皮肤的替代品保持某一温度。
克诺索斯宫(克利特的首都。在耶稣诞生的1000年前,克利特统治了地中海东部地区)安装了散热器。至于罗马人,像所有真正的地中海人一样怕冷。他们是这样建造房子的,在外面提前设立了炉子,所有的地板和墙壁都能用它来加热,炉火则由几个奴隶负责烧旺。这几个奴隶是锅炉工,职责是让热气在整个房子里保持稳定和流通。
然而在3、4和5世纪,亚洲中部的大批野蛮人侵入欧洲境内,他们相当鄙视自己所谓的“软弱”(同样是这种“软弱”让他们在罗马城外漂泊了600多年)。舒适——希腊和罗马意义上的,从此消失了。大多数古罗马的房屋被毁。庙宇变成了牛马棚。罗马贵族从前的夏季别墅被拆,用车拉走去建城墙。原来的剧院变成小村落。元老别墅的加热系统被勒令拆除。
随着法律和秩序的恢复,人们再次搬进自己的房子。但是1000多年来,他们或者一起受冻,或者用装满炭的火盆给房间取暖。这种取暖方式只会让人更加寒冷,甚至在上床睡觉时都不得不戴着帽子,穿着外套。
在15—16世纪,情况几乎一样糟。读到伟大的太阳王的功绩,是令人愉悦的。但是我们并不十分羡慕他,众所周知,尽管他被认为是那个时代最富有和最有权势的人,却生活在一个无法取暖的宫殿里。他餐桌上炖熟的水果会结冰。还有,他的臣子要洗澡时(那种情况很少),不得不用碎冰锥去锉水罐。
最后,作为对炭盆的改良,有人又选择以前的明火,它在冰河时期就已经老掉牙了。不过,这次装上了一个烟囱,一种专门建筑的杆子,可以让烟从炉子经过屋顶传到外面。
刚开始,烟囱只是墙上的一个洞。不过到了16世纪初(经过300年的尝试和失败之后),我们至少听说了普通烟囱。它看似我们今天所用的这种,可以产生足够的热风,维持火势的旺盛。
即使在那时,替代皮肤的取暖方式也远不能让人满意。接下来的10代人,不论平民还是贵族,都继续在房间里忍受着鼻塞和伤寒。今天我们放上一两个小片散热器,就能让房间变得舒适。
终于,19世纪的后25年,我们又采用罗马人的方法,再次学会如何用蒸汽和热气给房子保暖。
现在这种用锅炉来保护我们辅助皮肤的方法还能延续多久,我们不知道,但也许用不了许多年了。
用电来给房间供暖的现代方式,比目前的方式更简单、更方便。目前的取暖系统需要预先在地下室设立比较复杂的热气装置,还需要一群管理员和卡车司机。
目前,这不过是个成本问题。一旦找到一种方法,可以发出许多的电,而成本又比现在低很多,我们就可以不用煤工、锅炉工,也不用呼哧作响的热油器、气味难闻的油炉、不安全的气炉。于是,只要按一下开关,就能让我们的房子、教堂和公共建筑保持常温,不论冬季还是夏季。
但是,在结束本章之前,我必须说说另一种发明,它与取暖密切相关。我指的是取火的神圣艺术。
人类曾经用来取暖的第一把火无疑是从树上偷来的,树遭电击而着火。但是森林里的火不会持续不停。在冬季,人类对保暖需求最高的时候,森林起火的事很少发生。
这时,某个聪明的天才(所有荣誉都是他的!他可能是一位祭司,保管所有人赖以生存的圣火)发现摩擦生热。很久以前,这种现象肯定也发生过。因为当人类终于出现在历史的舞台上时,他已经知道怎样在一个小槽里快速转动一根木棍产生火焰,进行切割。
不久以后,人们开始制造石器,并注意到两块石头强烈地碰撞时,会发出火光,用一撮干苔藓可以很容易地把火引出来,这足以生一个小火堆了。
这个并不先进的工具,包括一个打火石,一片金属,沿用了很长时间。它适合用在各个方面。它给我们带来了明火枪,最终发明出火柴。
我们祖先点烟用的引火盒很复杂。人要在仓促之间生火是根本不容易的。于是有必要发明一种更实用点的东西,不论在东半球还是西半球,人们都在用化学物质进行摸索,取代繁杂的引火盒。
17世纪后半叶,第一批“光源”或光的使者真的问世了。它们由小片的磷组成,用一块石头敲这些磷片,可以引燃浸泡过硫黄的小木片,然后点炉子生火。然而,这个装置气味难闻,又相当危险,所以始终没有流行起来。
不过,到了1827年,一位名叫约翰·沃克的英国药剂师发明了“摩擦火柴”。它没有点着房子的危险。他称它们为“康格里夫”,以示对威廉·康格里夫勋爵的纪念。在拿破仑战役中,这位勋爵以著名的“战争火箭”之父而闻名,是火药行业的先驱者。
20年以后,一位来自瑞典南部城市延雪平的人,名叫伦德斯托姆,找到了一种可以减小摩擦火柴尺寸的方法,直到最后变为“口袋火柴”——那些黄头红木的小棍,我们一辈子都熟悉。
保守派顽固地抵制这个发明,并提出了一个很奇怪的借口,认为火柴会助长业余小偷的活动。不过,最终,火柴还是赢了,直到世界大战还保持着王牌地位。此时,史前的火绒和打火石(经过一种新型而方便的组合)重新为我们的吸烟英雄服务。
驰名的进步之轮转了惊人的一圈。
这也是对我们那些长期被遗忘的祖先表示无声的敬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