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近来，你去冈本家玩吗？”

“不去。”

“又吵架了？”

“没有吵架。”

“那为什么不去呢？”

“不为什么……”

真事话里有话，津田很想知道个中原委。

“到他家去，会给你各种东西吧？”

“不怎么给的。”

“那会给你好吃的吗？”

“上次我在他家吃了咖喱饭，那玩意儿好辣！”

只是因为咖喱饭辣就不去冈本家，这理由好像无法成立。

“你不至于因此就讨厌去他家吧？”

“嗯……是爸爸叫我别去的。我想去他家荡秋千。”

津田歪头思索叔父为何不让孩子去冈本家，涌上心头的是性格的差异、家风的迥异、生活的不同。叔父平日里总是默默地伏案笔耕，用自己的文字向天下人宣扬意气，可是在实际的社会生活中，却不是笔下神气十足的那样有力的人物。暗地里他也知道其间的距离，这种自觉的意识使他有时多少有点儿顽固，甚至有点儿排外。在以金钱和权势为本位的社会里，他害怕别人将自己当作傻瓜，他时时处处提高警惕，别让金钱和权势侵犯原本属于自己的领地。

“真事，你为啥不问问爸爸，到冈本家去有何不可？”

“我问过的。”

“你父亲怎么说？还是什么也没说？”

“嗯，说啦。”

“怎么说？”

真事有些腼腆，过了一会儿，才以沉重的语调断断续续地说道：

“是这样的，我一去冈本家，只要阿一有的东西，回家后就央求爸爸给我买，所以爸爸就不许我再去。”

津田终于恍然大悟：家境的贫富导致了两个孩子生活上的差距，最终连孩子们的玩具也会分出高低贵贱来。

“所以嘛，你这家伙就老是嚷嚷着汽车啦、小羊皮靴啦，尽要些昂贵的东西，感情全是看到阿一拥有这些吧。”

津田作势扬起手来，要去打真事的背脊。仿佛被人揭穿了老底，真事一副尴尬的表情，但是他却没像大人那样说一句辩解的话语。

“你胡说，胡说！”他扛起刚才津田给买的气枪，一溜烟地逃回自己家里。口袋里的玻璃弹珠发出激烈碰撞的响声，书包里的饭盒和教科书也相互摩擦，丁零当啷地响作一团。

他在拐角的黑色板壁前稍事站立，像只黄鼠狼一样回头看了看津田，小小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巷子里。津田走到巷子尽头，走进藤井家门时，两米处的前方突然“砰”地响起一声枪响，他这才发现真事躲在右侧的矮树篱笆处的黑影里正认真地瞄准自己，不禁苦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