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寻医居 问药堂
走在灯火通明的街道上，小紫时不时回头望着越来越远的酒馆，眼中满是不舍，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看着再一次转过头来的小紫，明心叹了口气安慰她：“不是明心哥哥不买，咱们银子够着呢！只是那里换不起咱们的宝贝，所以我们要去换点碎银子来把酒买到手，去去一千两银子算什么！”
虽然没有见过一千两的碎银子，但是小紫见到明心拍着胸脯打着包票，心情还是好了起来，她相信明心哥哥不会骗自己的。
三人按照刘掌柜所说，沿着街道一直走着，越到城中心，街道上的人群也就越热闹，而后在路过一家点心铺后，三人啃着手中的包子时，终于看到了刘掌柜口中“如同白昼、相对而立”的地方，准确地说是两排气派的建筑。
明心万万没想到两家家貌似医馆的地方会如此的气派，就拿左面的寻医居来说，巨大的石狮子摆在大门两侧，神色凶狠，似要择人而噬。别人家的照明石都是随便嵌两块在墙上装个样子，它倒好，用照明石生生在墙上拼出了两个巨大的“药”字，一左一右，照映得附近如同白昼。
刘掌柜是个实诚人，没有骗我！明心感叹不已。
而寻医居对面的“问药堂”也不遑多让，同样用照明石在左右两面墙上拼出了两个大大的“医”字，或许是问药堂主事的人觉得狮子不能够衬托出自家的气质，将是狮换成了两头石虎，还是猛虎下山的那种，看着确实比对面两头装腔作势的大猫精神许多。
这哪里有半分医生淡泊名利的样子，整个一暴发户的嘴脸！明心不由腹诽着，对“寻医居”和“问药堂”很不待见。
不过不管明心怎么腹诽，丝毫不影响人们在两处门口排起长长的队伍。
排队的人男女老少都有，不过个个看起来都是一副精神萎靡的样子，似乎久病缠身。不过也是，没有病，谁没事往医馆凑呢？
虽然每个人都是一副焦急的样子，但是他们都静静地排着队，没有一丝骚乱。队伍是不是前进一下，最前面那人的病应该被诊治了。
在目送一个不断咳血的老头走进大门寻医居的大门之后，明心彻底被惊讶了。
他自问做不到像那个老头一般淡定，一边咳血一边安静地等待着。之所以知道老头是咳血而不是咳嗽，是因为明心清楚地看到在老头捂住嘴的手指缝间，有着殷红的鲜血滴落。
死亡不可怕，可怕地是清楚地感受到生命力从自己的体内一点一滴地流走，等待死亡的过程，是世上最煎熬的时段。
而比这难熬的，莫过于身后的死亡正追赶着自己，而自己还得耐心等待才能进入求生的大门。如果只剩下绝望也好，至少知道自己结果的人是坦然的。但是这种希望就在眼前，而绝望不断追赶的时候，人仿佛在天堂与地狱之间来回切换，个中滋味，实在不足为外人道也。
两边都是如此，这种秩序甚至让明心感到有些恐惧。
明心的脸色很不好看，似乎又有坠入梦魇的前兆，明台重重咳嗽一声，用上了佛音，试图让看上去即将坠入梦魇的明心清醒过来。
怎料明心只是心情不好，他有些沉重地摇了摇头，示意明台收起神通，而后有些难过地看向明台：“看到他们，你难道没有感到悲哀吗？”
“悲哀？明心哥哥你是说他们吗？”明心没有等到明台的回复，小紫却先开了口，她的小手指着长长的队伍，歪着头问明心。
明心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点了点头，他不想让自己的坏心情影响到小紫。
“嘻嘻，才没有呢，大家这是在排队看病呢，小紫也在这里看过病呢！听娘亲说，这样的队伍已经在这里排了好多年了，大家生病的时候都会这样只觉得地排在这里，哪里有什么悲哀的呢！”
“所以，小紫想说的是大家已经习惯了这样吗？”明心的脸色似乎好了许多。
“是的！大家习惯这样了。”小紫肯定了明心言语的正确性。
“那为什么会这么多呢？”这一次明心是问的明台，他心情不好的原因有二，人们对生死的淡然，排队的人实在太多。
“多吗？其实这还算好的了，我们人族身体本就孱弱，如果不是适应能力强和繁衍能力强，或许早就消散在历史之中了吧！这里是说是中原，其实还是偏南方了一些，十万大山的疫瘴还是影响到了这里，所以生病的人多些也是正常的。”明台耐心解释着，他看得出来这是明心在形成自己观念的关键时期，他不想让这家伙对世界生出不公之感来。
“既然有疫瘴，那为什么不去解决呢？”明心继续问着。
明心虽然没有指出到底谁应该去解决，但是明台却听出来了，他指的是修道之人。
“你怎么知道没有人尝试解决过？就不能是尝试过然后失败了吗？万事万物都有它存在的道理，如果你觉得你愿意做这个先行者，不如先修道，这样你才有能力解决这些问题，而不是在这里发神经。”在弄懂了明心的状态以后，明台还是耐心地回应着他的问题，但是最后还是没能忍住提一提自己的要求。
明心不在说话，而是低着头不再言语，他将脸埋在阴暗之中让人看不清表情。
小紫担忧地看着明心，她能感觉到自己的明心哥哥心情很不好。听明台哥哥说的话，似乎他们两个吵起来了？小紫将目光投向明台，希望得到答案。
明台揉了揉小紫的头，冲着她轻轻一笑：“别担心，没事的，他会好起来的。”
果然，没过多久，明心又重新抬起了头，此刻的他又恢复了平时的开朗与阳光，他长叹了口气，指着问药堂的大门说道：“走吧，去看看，赶紧换点碎银子回去买酒！”
他知道自己先前的态度不对，语气也不对，但是他没有想明台道歉，明台也没有要他道歉的样子，二人都明白，彼此之间是不需要道歉的，如果有一人必须向另外一人道歉的时候，那么一定是二人兄弟之情不再的时候。
听着明心说起买酒的事，小紫又重新高兴了起来，她本就处于无忧无虑的年龄，烦恼和忧愁都影响不了她多久。
问药堂大门前立着的侍者是一个老者，此时他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闭着眼睛靠在大门上，只有等上一位病人的事情完全解决之后他才会勉强睁开眼，含混不清地喊“下一个”。
虽然他的所作所为看似倨傲，但是只要是青锋城中的老人就都不敢对这个老头有丝毫不敬，因为从他们还小的时候，这个老头就这副模样地站在问药堂的大门口，如今他们已经垂垂老矣，这个老头还是这副样子…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神仙，那么青锋城的人肯定会认为这个老头是真正的神仙，不需要什么神迹，就他本身送走一代又一代青锋城人的事，本身就是最大的神迹。
于是青锋城人都亲切地称呼他为“福伯”，无论男女老少，因为几十年的年龄差距在他眼中实在不是事儿。
一直以来，福伯都很满意青锋城人排队的习惯，他喜欢看到这种充满秩序的场面，当然也不是没出现过破坏秩序的人，但在那些人被福伯像捉鸡崽一般捉住之后，众人排队的秩序更好了。
“嗯？”而就在此刻，福伯睁开了一直闭着的眼，因为似乎有人想要破坏秩序。
这是多少年没有过的事情了？这一刻，福伯的眼中充满了精光，露出王一般充满侵略性的神色，此时的他哪还有半分老态？
明台打头阵，明心牵着小紫的手紧随其后，三人在身后众人惊骇莫名的目光中拾阶而上。
众人虽然惊讶，但是仍然没有发出一丝声音，或同情，或戏谑，或恼怒的目光布满了三人的后背。
福伯的目光很快就从冷漠变成了愕然，随即是一阵狂喜，不过还未等他嘴角开始上扬，就听见明台重重咳嗽一声，而后说道：“那什么，我有一些好药材不知道你们收不收？”
“呃…收，当然收！有多少要多少！这位…”福伯明显迟疑了下，“这位小友，里面请！”
“我们一起来的。”明台指着身后的二人不满地说道。
“哦，失敬了，那就一起请！”福伯的脸上终于还是布满了笑容，一张老脸如同笑得如同绽放的菊花一般，看不成了。
明台的脸色明显有些僵硬，明心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之后也不询问，反正明台奇怪的事多了去了。
原本等着看好戏的众人失望了，问药堂收药材不假，但是那有专门负责收药材的人的，就在问药堂的后门，什么时候福伯也开始收药材了？
在众人狐疑的目光中，福伯如同迎接主子回家的老管家一般将那三人送进了大门，不过在这之后，他就立马恢复了原来石头一般的样子。
福伯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了？这是众人的疑惑。
那三人莫不是他的私生子？嘴欠的人轻声嘀咕了一句。
闭着眼睛的福伯嘴角明显抽了一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