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女儿红
在南方一直有着这样的一个传统，无论是农民还是富户，在妻子经大夫确诊怀孕之后，男主人都要在七天之内酿一批纯正的米酒，然后将酒坛埋到地下，等到孩子出生的那一天再取出来宴请宾客。
而等孩子的满月酒过后，男主人会再酿造一坛同样的酒，将它埋在同样的位置，等到孩子成婚之时再将其挖出。
如果诞下的是男孩，那么这些酒就被称作“状元红”，期盼他长大后饱读诗书，成为人中龙凤；如果婴儿是女孩的话，便称呼其为“女儿红”。
前一批酒敬的是宾客，感谢他们前来贺礼；后一坛酒装的是爱，是父母对于孩子成长的殷勤期盼。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男主人在婴儿诞生之后酿造的那坛酒，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状元红”和“女儿红”。
一般来说，市面上不会有“状元红”和“女儿红”售卖的，除非，与这坛酒息息相关的婴儿在成长途中不幸夭折了。
而他们的父母在孩子夭折之后往往会将埋于地下的酒挖出，或许是不想睹物思人，这些酒往往会被寄卖在酒馆，在某一天被人相中，买走，喝掉。
到此，关于一个早夭孩童的故事才最终落下帷幕。
而这种酒往往被卖得很贵，或者说，是买酒的人往往会用很高的价格买下这坛酒。
买酒的人或许不单单是在为这坛酒的滋味买单，更是为其中蕴含的强烈情感所倾倒。他们和的不只是酒，还有酒中父母对孩子深沉的爱。
每一坛被摆上柜台售卖的“女儿红”和“状元红”的背后都有一个悲伤的故事。每一个买酒的人也都是感性的人，而卖酒的掌柜，也往往会对这种人心存敬意。
不过明心并不知道这些缘由，他打量着酒柜上各形各色、各种各样的酒坛，而后大手一挥：“买！”一副“爷有的是钱”的样子。
脸色之嚣张，态度之豪横，素质之低下，让掌柜的在心中破口大骂，但是，他毕竟是一个商人，谁会跟钱过不去呢？
尽管心中看不起明心这副暴发户的嘴脸，但是掌柜的还是堆起和煦的笑容，迎了上去，他对明心拱拱手道：“呵呵，小友是看上了哪套酒了？好让小老儿为您介绍一翻。”
很明显，掌柜的这时候已经自动将明心二人归于“秃子”而非“和尚”，不然他说话怎么也会带上“上师”二字，而不是以“小友”称呼明心了。
佛门虽然昌盛，但是真正有着度牒的佛门弟子却很少，剩下的尽管在外貌上和真正的的和尚没有什么区别，但是人们却只称呼他们为“秃驴”，无他，这一大群人中各路牛鬼蛇神都有，普通百姓是深受其害。
明心没见过世面，而小紫也是一个懵懂的小姑娘而已，她只是单纯地想将这坛酒当做继续送给自己的父亲。
明台倒是一个识货的，他饶有兴趣地看着琳琅满目的酒馆，不断轻微地点着头。
“就是那坛！”明心顺着小紫的目光指去。
酒坛是陶制的，看起来很是古朴，坛身虽然被清洗得很干净，但是仍然有一些黑色黄色的斑点，这是泥土浸入坛身留下的痕迹，而最奇特的，是坛子的封泥上有着一双小小的脚印。
酒坛不大，掌柜的小心德将酒坛从酒柜上抱了下来，放在明心面前。
明心将酒坛抱在手中掂了掂，估摸着也就十来斤的样子。他细细打量着坛身，而后将目光聚集在封泥之上，最让他感兴趣的还是这两只脚印。
在研究了半天之后，明心还是没能弄懂这是女孩的脚印还是男孩的，只好将酒坛给了一脸激动的小紫，看着小紫吃力地抱着酒坛，明心向侍立一旁的掌柜的问道：“掌柜的，这坛酒的名字叫什么？卖多少钱？”
掌柜的呵呵一笑，不紧不慢地道：“小友好眼力，这是坛上好的女儿红，被寄卖在本店已经有数年之久了，而今得遇小友，终于不再明珠蒙尘了。至于卖多少银钱嘛，”掌柜的卖了个关子，脸色古怪，“这坛酒比较特殊，寄卖的人说过，如果是有缘人则分文不取，只需小友留下纹银二十两酬谢本店即可，但是若是小友与其无缘的话，要买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不过就需要支付一千两银子！”
说到最后，掌柜的也是一脸尴尬，虽说是上好的女儿红，但是一坛酒要价一千两银子，实在是狮子大开口。
“哦？怎么个说法？如何看是否是有缘人呢？”不仅仅是明心，就连正在观察其他酒的明台也来了兴趣。
“这个…这个我倒是并不知晓，不过寄卖的人曾经说过，只要有意买酒的人将手放在封泥处的脚印上，自然会分辨出是否为有缘人。这么多年来，二位还是头一回问起这坛酒的人，所以具体情况如何，我也不知晓。”掌柜的拱拱手，对着明台诚恳地说道。
“为何？既然是上好的女儿红，想来应该不缺人问价吧？为何从未有人问起过？”掌柜的话让二人更加好奇了。
“这个我也觉得纳闷啊，酒柜上其他的酒都更换过好几遍了，唯独这坛酒别人仿佛看不见一般从不问价，我也不知道为何啊！”掌柜的苦着脸说道，虽然酒坛确实不起眼，但是这陈旧的坛身也分明表示这是一坛老酒啊，为什么就没人问价呢？
听了掌柜的抱怨，明心和明台对视一眼之后，明心试探的问道：“那你有没有主动向别人推荐过这坛酒呢？”
“这倒没有，说来也奇怪，寄卖的人曾经要求过，只能是别人主动问价，不允许我向别人推荐，更不允许我向没有问价的人透露一丝消息，所以这么多年来我从没有对别人吐露过半点消息，今儿还是头一遭，如果不是三位，我不知道还要守着这个秘密多久呢！我老刘的信誉在这青锋城可是出了名的好！”说到最好，刘掌柜的还是忍不住夸了自己一句。
“幻术！”明心二人同时在心中说道，而后对视了一眼，明台轻轻点了点头，而后明心上前在刘掌柜的面前轻轻放下一件物品，微笑着说道：“我买了。”
“猫眼石！还是品质极高的那种！”刘掌柜的看着自己面前的一颗小小石头有些发愣，而后他快速清醒过来，狠狠地在身上擦了两下手，才颤巍巍地拿起那颗石头观摩着。
刘掌柜看着手中的宝石在灯光下如同猫眼一般变化着，心中更是笃定，而后他深深吸了口气，躬身，双手捧着宝石递还给明心：“小…上师！这颗宝石价值远远超过一千两了，小店…小店破不开啊！”
刘掌柜的很头疼，宝贝就在自己眼前却没办法得到，如果可能，哪怕他将自己这家酒馆卖掉也会换取这颗猫眼石的，因为这种宝石在大元极其稀有，达官贵人们为了得到一颗猫眼石开出的条件可谓天价，就算按照市场价换取之后再卖给高官们，也是一笔稳赚不赔的买卖。
刘掌柜虽然存了自己的小心思，但是依旧将这番话说了出来，当然这是他在瞬间权衡利弊之后做出的选择，他花了很大的力气才压住自己昧下这颗宝石的念头。
明心也很头疼，因为自己实在拿不出其他的东西了，他的身上除了几十两日用的银子之外，就剩下这些金银珠宝了，这颗猫眼石已经是他估量之后价值最低的了，至于几颗剩下的走盘珠倒是价格合适，但是明心不打算用它来换，因为他打定主意要用那几颗珠子为自己的母亲打造一套珍珠首饰。
明台默默看着这一切，而后赞赏地看了一眼恭敬的刘掌柜，刘掌柜细微的心理变化没能逃过他的感知。
“那用其他的换行不行？比如说药材。”看着陷入沉默的二人和脸色逐渐焦急的小紫，明台开口询问道。
“这…”刘掌柜有些犹豫，药材可不像猫眼石，里面水深着呢。猫眼石是自己有幸见过数次真品，而且自己也下过苦工的，所以认得，但是药材自己可是一窍不通啊…
“两位上师的药材必然是上品，只是…只是小老儿眼拙，实在是分辨不出药材的价值，唯恐让二位上师受损，要不…要不二位上师去‘寻医’‘问药’二处将药材换做银子之后再买酒？”刘掌柜还是咬着牙说出了这一番话，没办法，药材是不敢收的，只好硬着头皮拒绝了明台的提议。
“嗯…也好，这‘寻医问药’在何处？”见明台没有想象中的怒火中烧，反而颇为平静地发问，刘掌柜连忙道：“不远，上师出了门向左拐直走，看见两个如同被照明石照得如同白昼的地方就是了，它们相对而立，很容易辨认的。”
“多谢，这些东西还请掌柜的照看一下，我们去去就回。”明台指着两张桌子上满满的东西，向刘掌柜请求着。
“这是自然。”对于这样的要求就刘掌柜欣然应允，有了这些东西做抵押，还怕这几个大金主不回头？这是刘掌柜的小心思。
小紫不舍地回头望了一眼自己买的东西还有父亲很想要的那坛酒，就被明心牵着小手拉出了酒馆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