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近乡情更怯
当第一滴雨落入河面时，激起了小小的涟漪，层层涟漪自落点向远处扩散开来，就如同奏响了雨向人间进军的号角。
顷刻间，无数如同珍珠一般的雨珠如同得到了命令一般，一头扎进了人间。
在硬扛了片刻之后，明心觉得自己顶不住了，他费力地睁开了眼睛，抹了一把在脸上汇聚成细流的雨，转头准备告诉明台自己认输了，倒洗脚水就倒洗脚水，这么大的雨还是避一避。
谁知明心转头一看，自己身侧空无一人，整个甲板上只有自己一个秃头傻傻地淋着雨，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湿透的衣服，欲哭无泪，落汤鸡都不能形容现在自己的惨样啊！
明心傻傻地站了起来，努力地维系出一个淡定的表情，而后一脸轻松地准备走向对着自己指指点点的人群，而人群中不乏有先前对自己二人咂舌赞叹的人。
被雨淋成落汤鸡向来是人们所喜闻乐见的，更别提现在成为落汤鸡的据说是隐世宗门的弟子了，传说中的仙人子弟在下雨时不也要躲雨吗？跟我们有什么区别。
消除别人畏惧的最好方法，估计就是好好地出一次糗吧。
明台自然是一身干爽，只要他不想，雨水哪能沾他身。他混在人群中笑得前仰后合，丝毫不顾明心愈发僵硬的脸色和急促的呼吸，很久都没做过这般恶作剧了，这让他很是开心。
明心到底还是回到了自己的客舱，带着一路的水渍。
面带微笑地打开房门，从容不迫地跨过门槛，最后优雅地合上门房，做完这一切之后，明心的脸终于垮了下来。
酒灵小绯迎了上来，欣喜地叫了声“明心哥哥”，这几天可把她憋坏了，自从她在二人顶着烈日赶路之时昏倒了过去，明心二人就不允许她在跟着二人受苦，他俩吃苦也是修行的一种，小酒灵没必要跟着一块受苦。
不过明台仔细地检查了下小酒灵的身体状况之后，挠着头说小酒灵是“精气过剩，应该是要晋级了”，这让明心惊掉了下巴，这小丫头怎么晋级？
于是在剩下的路程中，小酒灵被明台给收了起来，不知放在什么地方，明心询问之后也只是告诉他是一个对小酒灵极有好处的地方。
等二人上了这艘船，才被放了出来，并且还被明台严令不能走出这个房间，语气之严厉，让小酒灵很是害怕，只能不断地点着头。
现在的小酒灵身上的颜色似乎发生了些变化，绯色的仕女衣裳上多了几道花纹，明心看不懂，明台倒是知道些什么，只是淡淡地说了句“还行，天赋还算凑合”。
明台什么也不肯说，于是明心只好套小酒灵的话，好弄明白这段时间小酒灵到底被明台放到哪里去了。
小酒灵倒是知无不言，不过从她所描述的看来，她知道的也很是有限。
她只记得那个地方让她感觉到很舒服，而且有好多好多的药材，于是在这段时间里她就挑自己喜欢的药吃着，吃着吃着就困了，一不小心睡着了之后，睁开眼睛就惊喜地发现，自己又回到了二人身边。
明心只好放弃打探明台的秘密，只是觉得有些不甘心，凭什么这家伙这么神秘！
但其实也不是明台故意瞒着明心，只是明心问起之时，他说了句“想知道啊？答应我修炼啊！答应我我就告诉你”，而明心则是翻着白眼走了出去，走到门口时回身说了句“不可能”。
行吧！你不答应我我就不告诉你，好奇死你！再一次被拒绝的明台恼羞成怒地想着。
明心长吁一口气之后，就让小酒灵转过身去，不许偷看自己换衣服。
酒灵没有性别之分，这点明台已经很明心解释了很多遍了，但是明心不听，他固执地认为小酒灵是女孩子的形象那么自己就一定要避嫌，于是一路上换衣服、解手都会避着小酒灵。
换了一身干爽的衣服之后，明心对着小酒灵轻轻地说了声“好了，可以转过来了”，看着小酒灵乖巧地转过身来，明心受伤的内心终于被治愈了些许。
表现好的就要受到奖励，明心打开箱笼让小酒灵挑一株最爱的药材抱着吃，而后自己也准备吃午饭了，和明台打了一上午的坐，有些饿了。
他轻轻敲响了舱房内的一个铜铃铛，这是呼唤仆役用的，天字号舱房才有的待遇。
敲响铃铛之后，不一会就响起来轻轻地敲门声。明心让小绯躲在床上的帷幔之下，自己则打开了房门。
门口是一身着绿色宫装的美妇，大约二十上下的年纪，明心认得她，她是专门负责自己这个舱房的女侍。
宫装美妇低着头行着礼，不敢有一丝不敬，因为每个天字号舱房的客人都有着天大的来头，不是她一个小小的女侍所能招惹得起的。
她有些忐忑，不知道今天这位贵人会有些什么要求，事实上，她每天都很忐忑，生怕自己伺候的贵人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因为在自己登上这艘船的时候，上面的人就通知自己了：天字号舱房客人的要求必须全部满足。
那个熟悉的声音又响起了，类似于公鸭的嗓音缓缓地道：“安排一下饭菜吧，还是老样子，再吩咐厨房熬一罐子姜汤吧，下雨天有碗姜汤御寒也是好的。”
等到这个声音缓缓停息，房门叩拢的声音向起，美妇才敢直起身子，而后就匆匆离去准备着贵人的午饭，这是一刻也不敢耽搁的。
回到房间的明心很不爽地漱着口，因为他对自己的声音很不满意，在几天前自己的声音突然就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嘶哑难听，如同鸭子叫唤一般。
小酒灵从帷幔下探出个小脑袋奇怪地望着明心，作为酒灵的她没有变声期的苦恼，所以不能明白明心此刻的心情。
叫唤了几声之后，明心恨恨地放下手中的茶壶，漱口对于自己的声音没有半点帮助。
这时敲门声又响起，并且还有个好听的声音响起：“尊敬的客人，您的午餐已经做好的，现在是否方便让我们进入布餐呢？”
明心“嗯”了一声，房门就被缓缓推开，一阵香气涌入房间，接着是鱼贯而入的侍女，她们也都低着头，不敢看明心一眼。
侍女们布完餐之后就静静地退了出去，只留下先前的绿色宫装美妇守候在门口，她还要准备随时完成客人的要求。
明心看着一样样精美的糕点素食被放在身前的桌上，很满意，或者说是很享受，这种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感觉让他有些迷恋。
而且，这些糕点是真的美味。
虽然山上的伙食也很好，但是翻来覆去总是那么几样，早就吃腻歪了，哪像这里的糕点，吃了好几天了还没有重样的。
冲着偷看的小酒灵眨巴下眼睛，明心拿起一块从未见过的糕点就塞进了自己的嘴中…
而明台此时正在自己的舱房中把玩着一柄纯金色的剑，随手挥舞两下，空气中就就笑了金色的电弧。
这是明心在豫津城中最大的收获之一，完整的九淬剑竹。除此之外他还要了许多的钱财，甚至还向杨震老头要了一个大元王朝的世袭罔替的侯爵。
这些明台都用不到，都是为明心准备的。
他觉得如果明心真的不愿意修炼的话，作为师兄，送他一场人间的富贵是应有之义。
不过，到时候这把剑可就不能送给他了啊！明台轻轻击打着金色的剑身，有些感慨。
九淬的金雷剑竹可以掌握在唯识宗嫡传弟子的手中，却不能握在大元王朝传命侯爷的手上，这其中的微妙差别，就是凡人与修士的天壤之别啊。
不过，就算是把这把剑送给明心，想必杨震老头也会护好明心的吧？毕竟这也是…
明台对于自己的神来一笔很是得意，如果这件事真能成的话，自己帮杨震老头的这件事可不是亏了，而是真正的赚大发了。
想着当时震怒却不得不答应的杨震老头，明台心中很是快意。
推开房门去看雨，不再想那么多，不管怎么样，明心始终都是自己的兄弟，仅此而已。
而做着同样动作的还有吃完午饭的明台，看雨，不只是明台一个人的爱好。小酒灵也学着明心的样子，双手撑着小脸望向远方，一脸愁容，只是不知道她在忧愁着什么。
大雨并不能成为船驶向远方的障碍，淅淅沥沥的雨声只能成为触动归乡游子内心深处的音符。
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
这应该就是明心此刻心情的真实写照吧。
他想象过很多次自己父母的模样，却没有得道过哪怕一次答案。无论怎么问自己，最终得到的答案都是两张模糊的脸，只不过，他们的笑容让明心觉得那么的亲切。
雨更大了，江上也起了雾。
风将雾丝吹到脸上，凉丝丝的，明台不愿放走此刻的乐趣，他固执地和雾做着对抗，不一会，脸上就全是水珠。
小酒灵拿着手帕给自己的哥哥擦着脸，只怎么也擦不干净，而且令她感到奇怪的是，哥哥明明是在笑，可是为什么自己觉得那么悲伤呢？
迷雾起，前方路不现。
前途如何？
唯朦胧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