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戏耍
巫终于从碎石中挣扎了出来，只是在他的头上，多了一道殷红的血迹。
作为一位高贵的巫，他把精力都放在了培育蛊虫和修炼巫术上，至于肉体的锻炼，他不屑一顾，只有那些低等种族才会拼命地锻炼肉体。
巫的黑袍在他挣扎中被石块锋利的棱角扯得破烂，此刻的他，露出了野兽般的愤怒。
这是一张极为普通的脸，放在人群中你甚至都不会注意到他，如果他收敛了如同毒蛇般阴冷的气质的话。
就在从石堆中出来的一瞬间，他的目光就锁定了空中那只奇怪的眼睛，他很确定，自己是被这只眼睛给偷袭了，多年来在生与死之间锻炼出来的如同野兽般的警觉不会有错的，他有这个自信。
但是哪怕是猛虎也有打盹儿的时候，在自己的老巢中还要时刻警惕着的话，那么这世上将没有一处可以令自己心安的地方。
巫愤怒的不是自己被偷袭这件事，而是地点，在自己的老巢被人偷袭，这才是奇耻大辱！
巫把手伸进腰间的口袋中，眼睛却阴冷地盯着空中那只怪异的眼睛，虽然愤怒，但是他的内心却极为冷静，这是自己生存至今引以为傲的本领。
“阁下是谁？为何擅自闯入我的地盘还偷袭于我？”巫阴冷的声音响起，如同毒蛇吐信一般。他说的是南疆本地的蛮语。
金色的眼睛还是手叉着眼眶一副拽拽的样子，不为所动。
见眼睛没有动静，巫还是一副谨慎的样子，随即用中原话又重述了一遍，因为他看见了充当眼珠的“卍”字，这是中原佛门特有的字符。
眼睛还是不为所动，只是死死地盯着他。
巫不敢轻举妄动，只好保持着先前的动作，与之对峙着。
双方都在沉默，所以巫的山洞显得静悄悄的。而在烂柯林的木屋中，明台明心徐长风三人则吵翻了天。
明心发现了明台操控的金色眼睛，吵着要玩，因为他觉得很有意思。徐长风则是在听到明心说漏嘴之后红着眼睛要求明台把控制权交给他，他要亲手打死那个给自己弟弟下蛊的混蛋。明台也是一脸头疼与不爽，头疼的是恢复了活力的徐长风和明心实在是台烦人了，不爽的是自己才刚踹了那家伙一脚就被明心扯了下来，没有玩开心。
明台不耐烦地指了指熟睡中的徐长林，示意他们安静点，不要吵到病人。
果然，这一招还是有效果的，二人顿时安静了。徐长风看见弟弟血肉模糊的手臂，有些不忍，想向明台讨要一些生血止疼的药，他知道弟弟很怕疼的。
明台指了指寒玉碗，而后又想了想，觉得有些不妥，于是又从怀中掏出两个个小瓷瓶，一大一小，分别拔开瓶塞闻了闻，点了点头，把瓷瓶一股脑地扔给徐长风，说了声“大瓶外敷，小瓶内服，三次的量”。
徐长风手忙脚乱地接住两个瓷瓶，埋怨地看了眼明台，嘀咕了两句，也就给弟弟上药去了。
不清楚徐长风说了什么，反正明台在他说话之后掏了掏耳朵，一脸悻悻之色。
明心趁机占据了明台的位置，对着无奈的明台挤眉弄眼。
明心站在明台的位置可以看到金色的眼睛和巫，但是无论他才出什么样的姿势或者念什么样的经文咒语，金色的眼睛都纹丝不动，他求助地看着冷笑的明台，陪笑道：“师兄，你看…”
“唉，造孽啊。”明台叹了口气走上前来，手把手地教着明心：“你手上的指诀不对，应该是这样的，嗯，嗯，不错，学得有模有样，错了，这里错了，应该是这样的…”
巫觉得自己被戏耍了，因为他已经和那个眼睛对峙了一刻钟了，但是金色的眼睛却连一个动作都没有。
他怒了，作为高贵的巫，没有人可以戏耍自己！巫可以荣誉地战死，但是不可以被人轻侮！
巫从袋子中抓出一把灰，向着空中的眼睛撒去。撒灰成烟，而后从烟雾中传出“嗡嗡嗡”的声音，却是一群黑色的虫子从烟雾中飞向金色的眼睛。
金眼还是没有动作，巫冷笑着看着一切，他已经预料到这金眼被啃食一空的场景，因为这是噬源虫群，专门吞噬灵气字符，他断定这金色的眼睛是佛门天眼通一类的法术，因此噬源虫群就是它的克星！
说时迟那时快，虫群从烟雾中飞出，转瞬就来到金眼前，甚至虫群最前面的噬源虫已经张开了口器，准备狠狠地咬上一口了。巫脸上露出了胜利的笑容，他甚至伸出舌头舔了自己的鲜血一口，破掉对方的法术会让他受到反噬吧？是轻伤还是重伤呢？巫愉悦地想着。
可是，就在此时，异变发生了。
巫的笑容凝固了，因为金色的眼睛动了，它甚至还有时间嘲讽地看了自己一眼，随着文字的迅速跳动，眼睛变成了一张血盆大口，一口就将整个虫群吞了下去，它甚至还形象地打了个嗝，而后咧着嘴继续盯着巫。
之所以说“盯”，是因为在那张嘴中，有着一枚微型的眼睛，对着自己露出同款嘲讽的目光。
在虫群被巨嘴吞下的一瞬间，巫就失去所有噬源虫的感应，他一口鲜血喷了出来，悔恨地捶着地面。
巫的心在滴血，为自己的鲁莽悔恨不已。噬源虫群是自己依仗的破阵破法的利器，如今竟然轻易折损在这里。
巫在悔恨，而明心则是一脸的庆幸，自己在紧要关头终于学会了操控之法，见到送上门来的虫群哪有放过的道理，控制着文字变成大嘴，把虫群一口“闷”掉，而后又嘲讽地对着巫打了个嗝。
做完这一切，明心得意地向明台挑了挑眉，回应他的是明台的中指和白眼，明台还催促道：“你再玩一会就还我，我这是要干正事的。”
明台应允，而后打起全部的心思操控着大嘴。
巫咬了咬牙，取出一个瓦罐，口中念念有词，只见一只纯黑色的蜈蚣迎风而张，不一会就变成了一只巨虫，而后迈动着数百对脚冲向了金色的大嘴。
明心见状，连忙变换指诀，只见大嘴辗转腾挪之际变成了一只鸡的样子，还是一只雄鸡。
尽管发不出声音，但是这只金色的雄鸡还是坚持着打了个鸣，而后翅膀扑闪着勇斗蜈蚣。
事实说明，没有实力相匹配的勇敢就是单纯的送死。
明心想用雄鸡克制巫的蜈蚣，但是怎料巫的蜈蚣是蜈蚣之王，一点也不怕自己这只虚假的雄鸡，一爪子就将金鸡拍飞了。
金鸡狠狠地撞在了墙壁上，散作了一堆金色的文字，文字的金色光泽暗淡了很多，看来这次受创不轻。
明心闷哼一声，口中一股腥甜之气涌出，他强行将这口鲜血咽了下去，而后不服输的盯着蜈蚣，努力地操控着文字与蜈蚣争斗着。
但是无论明心怎么保持变换，在一次次的斗争中金色的文字总是处于下风，文字一次次受创，到了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巫终于露出开心的笑容了，在吃了一次血亏之后，他不敢有丝毫大意，尽着全力打击着那团文字。
现在看来，效果不错，对方应该不是自己的对手，是自己过分小心了。
而后他又露出残忍的笑容，巫术中有一种是能通过对方的术对敌人造成伤害的仪式，自己接下来要做的，是捕获这团文字，哪怕只有一小段，自己也能够让这胆大包天的家伙付出惨痛的代价！
一次次的打击接踵而来，明台终于忍不住了，一口鲜血吐在了地上，而后又不服输地继续着。
徐长风听到动静，急忙跑过来准备拉起倒地的明心。
他被明台阻止了，明台的脸上是少有的深沉，他看着一次次被击倒却又一次次站起来的明心，有些沉重，因为这样的明心就算是他也极少见到。
从小到大，明心的性格都太随和了，遇事随遇而安，对人和蔼而真诚，对于普通人来说，这样的性格自然是极好的。
可是，他不是一般人啊。这样的性格怎能在这充满算计和弱肉强食的世界中独自生存下去呢？
很多次明台都想硬下心肠来逼迫明心，可是看着明心简单的快乐，他发现自己无论如何也硬不下心来。
其实早在明心咽下第一口鲜血的时候，明台就知道他吃了瘪，不管如何，这个术的施展者是他，术的变化他是最清楚的。
可是他没有说什么，看到明心悄悄吞下那口鲜血也没有说什么，尽管心疼自己的师弟，但是不经历挫折怎么成长呢？
男子汉的成长，当用伤口与鲜血洗礼。
一直以来，明心都拒绝修炼，原本师父准备在他三岁的时候就教他吐纳调息，师父随口问了他一句“徒儿，你准备学习哪种功法”，他却说“师父，徒儿不想学。”，师父又问“为何”，他却反问道“修炼又是为何呢”。从此之后，师父不再说教他修炼一事，或者说，师父再等他主动要求修炼的那一天。
明台苦笑着，师父还是失算了，九年来这家伙根本没有一点点想要修炼的念头，问他的话，他还是那句话：“修炼拿来干嘛？”
修炼，为了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人啊。
明台很想这样跟他说，可是师父不许，明台仍然清楚地记着那一刻，师父满脸宠溺地看着明心，轻轻说道：“顺其自然吧。”
这就是顺其自然吗？看着再一次倒地的明心，明台有些明悟了。
或许是命中注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