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贫僧也有贼惦记？
如果你想打探消息，那么你最好的去处就是茶馆，因为这里汇集了天南地北的人，无数可信不可信的故事从他们的口中流传出去，有精彩的神魔志异，也有感人的爱情故事，亦或是某个家伙走了好运，挖到某某遗留的宝藏等等。
不同的城市有着自己独有的故事，而来到不识城，若是没将三才圣子的故事听上个三五遍，也就不算是到过不识城了。
明台一杯又一杯地饮着茶水，刚才自己长篇地转述听来的故事，实在有些口渴。
明心很喜欢听故事，小时候师父给自己讲的四头妖怪和一个和尚的故事自己就百听不厌。他也拿起一杯茶细细品着，双眼中满是回忆。
就在明台喝茶、明心回忆地时候，有一个瘦小的人不小心撞了下明心，而后连忙致歉，明台见明心没有表示，而这个人道歉的态度还不错，也就没打算将这个瘦猴子怎么样。
这个瘦小的人走出茶楼，迅速钻进一个胡同里，不知从哪里掏出两个装得满满的钱袋，猥琐地笑着，口中还不断地喊道：“发了，发了，这回真他娘的发了！”
明心回忆着师父给自己讲过的那个故事， 在这个故事中，拿着铁棒的猴妖武力无双，智勇双全，为人义气；挑着行李的沙妖憨厚木讷，为人忠厚老实，从开始就是和尚的坚定拥护者；和尚一心向善，有大慈悲大毅力，为造福苍生毅然决然地远赴他乡拜求佛法；而和尚的坐骑是一条蛟龙，龙多暴戾，可是他却默默付出，任劳任怨。可是明心最喜欢的，却是那头猪妖，他不仅好吃懒做，爱耍小聪明，能力也十分的不济，在遇到危险之时只会大喊“师兄救我”。除了能牵个马，分担个行李，他可以说是一无是处。
可是他却又是最独特的一个，他化为人形与凡人女子相爱，白日是憨厚老实的庄稼汉，夜晚就成了暗中保护村庄的守护神。他有自己的生活和爱情，可是随着救命恩人的一番话，他还是决然地离开了自己的村庄和妻子，成为了和尚的徒弟。他不知道自己这一去还能不能回来，但是他还是去了，只为了兑现自己的诺言。离开时，他封存了村中所有有关自己的记忆，包括他的妻子，他不愿耽误她，所以选择了放手。
西行路上，他最心不在焉，每日最上心的便是吃饭和睡觉。自己遇到危险时，他也并不尽力，可是每当和尚遇险时，拼死向前的身影总有一个是他的，他是来保护和尚的，所以，哪怕自己丢了性命也要保住和尚，哪怕这个和尚比他还要强大许多。他喜欢在众人心灰意冷之际大喊“不如就此散了伙，分分行李，俺好回俺的高老庄”，尽管喊完之后会被猴妖痛殴一顿，但是在这之后，每人都焕发了精神。
他偷过瓜农的瓜，挨了瓜农的打，却笑嘻嘻地把瓜递给师父让他解渴；他偷看过女妖精洗澡，甚至变化成一条鱼同他们嬉戏，但是从来没有其他念头，或许动过，但是他从来都忍受住了诱惑。他长相凶恶，却没有做过一件害人的事，没有滥杀无辜，也没有恃强凌弱，哪怕路过城镇时会有人向他丢臭鸡蛋烂菜叶，并大喊“妖怪”。他笑笑，没有动怒，甚至还拦住了急眼的猴妖，只淡淡说了句“我们本来就是妖怪，何必动怒”就平静地离开。
从头到尾，他心心念的都只有自己的高老庄，哪怕在故事的结尾他修成了正果，在佛祖问他心愿之时，他也只是说道“愿回高老庄”。
都说他弱小，可是谁又知道在高老庄初次见到猴妖时与他大战三天三夜不分胜负呢？他只是为自己修建了一个樊笼困住了自己，这个樊笼的名字就叫高老庄。
师兄弟们都听过这个故事，但是他们最崇拜的却是手持镔铁棍，自号大圣的猴妖，而唯独他喜欢没有担当的猪妖。在好长一段时间内，明台都会把鼻子往上顶，扮出一副猪的样子来嘲讽他。于是他疑惑了，带着哭腔将自己对猪妖的看法说给师父听后，师父满脸慈祥地摸着他的头说，坚持自己就好，不要在意别人的看法，明台要是再敢扮猪头，师父就把他打成猪头。
明心魔怔地笑了笑，每次回忆到这里的时候心中总是暖暖的，这头猪妖是第一个进入他内心的角色，所以他格外在意猪妖后来的结局。
在师父讲完故事后，他总是会问一句“后来呢”，可是师父说，没有后来了，故事已经结束了，那时的他没有看到自己师父在说起这句话时眼中深藏的悲伤。
怎么能能没有后来呢？兑现承诺之后，猪妖应该回到高老庄解开自己妻子记忆的封印，和和满满地过完一生。猪妖应该重新成为那个比肩猴妖的盖世英雄，为保护自己的家园与强敌死斗…明心不只一次地在自己脑海中幻想着。
他喜欢有情有义的人物，对那种绝情寡义的人深痛恶绝，他不喜欢猴妖，因为他在最危难的时候抛弃了帮助自己的妖魔鬼怪，只顾着自己族人的性命，尽管他仍然称得上是英雄，但是明心就是不喜欢他。
心有所念，有情有义，这才是当人的样子，自己首先是人，而后才是和尚。这是他内心最真实的念头。
“故事很好，如果再加上这个三才圣子后来为了复活自己的妻子而修道的故事，那就更完美了。”
“你以为这是个故事？我怎么觉得这事是真的，我听别人都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八成啊，这个三才圣子真有其人。”明台咂咂嘴，像是又想到了什么，“按照这个逻辑，那这个三才圣子去修道也不是不可能的事啊，我的乖乖，说不定这家伙修炼的还是灵魂一道，你看看。”
明台越说越兴奋，沾着茶水在桌上写下那首著名的词，“你看看，十年生死两茫茫，这是不是说三才圣子在妻子死后十年又回到了这里，而这时候的他已经小有成就，准备用道法唤醒他妻子的魂魄，而且应该成功了，但是她妻子的魂魄却没有了记忆，所以他才悲愤地写下‘纵使相逢应不识’，而‘明月夜，短松冈’应该就是他施展道法与妻子魂魄相见的时间和地点！越说越有可能啊，你觉得呢？”明台的眼珠子就快放出精光了，他本来就是个跳脱的性子，突然间这一分析觉得自己发现了个大秘密，哪里还忍得住。
“逻辑没错，可是你这些都是建立在一个基础上的，那就是这个三才圣子真的不当书生去修道去了，而且恰恰他还是个不世出的修道天才，这两者同时出现的概率有多小你不会不知道吧？拜托，哪有这么巧的事。”虽然明心自己也是心头一突，但是为了阻止明台节外生枝还是违心地说出了这一番话，自己早日回家才是正经事。
“那我们就去验证一下！去看看他的故居，去看看当初的十里桃林，去看看发现这首词的松林，去看看‘明月夜，短松冈’！”明台已经疯了，明心这样想着，他很想拒绝明台，但是好奇就如同野草一般在自己心中疯长。
看着明台渴望的眼神，明心不确定地道：“那…就去看看？不过要是出了意外，你有能力保护我吗？想清楚了啊，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我们去盗墓肯定会刺激到这个三才圣子的，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一定极其恐怖，我也不想被好奇心害死。你要是没把握那就算了，咱们好好地休息一晚上，明天继续赶路才是要紧的。”
“盗墓？盗什么墓？我说的是去看看！”
“拉到吧，你就去看看？你确定不找找那剩下的一坛桃花酒？不想找找三才圣子妻子的墓？”
明台挠挠头，似乎也觉得不太可能。明心敲了敲桌子，一字一句地道：“还有最重要的啊，我们的安全问题，要是把可能存在的三才圣子惹急眼了该怎么办！”
“这个啊，有我在没意外好吧！”明台打着包票，从怀中掏出两个小卷轴对着明心挤眉弄眼，“这是走的时候师父给我两的逃命卷轴，你信不过我总信得过师父吧？有他老人家的卷轴你还担心个什么。”
见明心勉为其难地点点头表示同意，明台高兴地一口气控光了茶壶里的茶水，拉着明心就要出门行动。
上茶的小二守在一旁等着茶水钱，明台也等着明心付钱，他记得走的时候师父塞给明心两个装的满满的小袋子说是他俩的盘缠，让明心小心保管，自己当时还问师父为什么不把自己的那一份给自己，师父说自己就是个败家子，还警告自己不准威胁明心让他把盘缠给自己，不然回来就把腿给打折。
明心伸手入怀中发现空荡荡的，心中咯噔一下，而后又伸手在袖口中掏了掏，同样什么东西也没有摸到…
店小二看着在身上乱摸的明心脸色逐渐变得有些难看，心道莫非这两个小和尚想喝霸王茶？不过他还算是克制，看着两个人都是唇红齿白的俊美少年郎，拱拱手，陪着笑脸道：“两位小佛爷，您们一共喝了两壶茶，都是顶尖儿的好茶，一共五十文，您看？”
明心停下手中的动作，哭丧着脸看向明台。明台吃吃地道：“不是吧…”明心呆呆地点点头，木讷地说道：“我也没想到啊，居然有人连和尚也偷…”“一两银子都没了？”“不是一两银子都没了，是连装银子的袋子都没了…”
明心艰难堆起个笑脸准备对小二说两句好话，谁知道店小二抢先说道：“本店小本生意，概不赊账，两位佛爷，区区五十文不在话下吧？”虽然小二仍然堆着笑，可是任谁也看得出来，他已经很不耐烦了。
周围的人看着热闹，更有好事者说什么“和尚也开始吃霸王餐了，不是好人”云云。
二人对视一眼，苦笑不已，谁也没想到，自己也有被五十文难倒的一天。
更让他们没想到得是，贫僧居然也被贼惦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