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章 03梨子
逊王对赵佑年又妒又恨,一心想在对方身上戳出两个窟窿,但是赵佑年能另大月国人闻风丧胆,身上负的伤早已不只两处,逊王想寻隙,总是无从下爪。今天他受母亲所托,到寺庙捐了五十斤的大海灯还愿。不期遇到冯暮烟,想想她的美貌,不觉神魂颠倒。自己虽然侍妾众多,容貌气度哪一个能比上人家的一分一毫。一路跟随打听方得知竟是当朝老臣冯太师的嫡生女儿,便一心想求取为妻。因此刚一到家,就急急忙忙跑到父亲的外书房,百般述说冯小姐各种优点,什么花容月貌,气质不凡啦,什么性子和顺啦,总之就是儿子一生认定的王妃啦。有的没的说了一大通,然后瞪眼望向老父,一副可怜巴巴的痴心汉模样。
逊王父亲即是当今的护国公,两代重臣,最是老谋深算。他想自己儿子本能与皇室宗女结亲,与那冯太师家本不大相配。但是儿子风流成性,侍妾成群,名声不佳,一般宗室小姐未必愿意嫁过来,不如依了这小子的心思,在别的事情上更好地约束他。也罢了,古女子高嫁,男儿低娶。想毕便点头同意了。逊王大喜,又力逼父亲马上着人去说媒。护国公笑笑,儿啊,哪有急成这样的道理,此事还要慢慢商量。
说是要商量,也不过一两天,冯家就有官媒来说亲了。冯太师一听对方是逊王,吃惊不小,且心内十分不喜。女儿花容月貌,惠质兰心,怎能嫁给一个品性不佳的风流小王爷。况且其父也是阴险狡诈之人,当年得封王爵的过程也不是十分明朗光彩。先皇去世,他逐渐失势,儿子不成器,只好另他去戍边。三五年间从塞外回来,方换来个逊王封号。
冯太师深谙为官之道,处理这等事更是不消细说。他也不声张,也不出面,仅叫管家婆子温和地向官媒回复,只说老爷的话,多谢逊王美意,但小女乃家中幼女,年龄尚小,暂且不忍另其谈论婚嫁。不敢耽误逊王终身大事,望逊王另择良人吧。
逊王在家里喜滋滋地等信,本料一说便成,万没想到人家一上来就给拒绝了。他气呼呼地告诉父亲, 西平王也微觉意外。但转念一想,那冯太师乃世代文臣之家,最重视清誉,想必是自己儿子恶名在外,人家不愿结亲。心内隐隐不快,面上却不露出,只对逊王说道:“此事不必着急,等为父再议。”
清晨的阳光温暖地洒进着冯暮烟的闺房,正在梳洗的她一点不知道父亲刚刚推掉了亲事。家人把她保护得很好。希望她有一个真正的好归宿,一生安乐,无忧无虑。
季夏端来银耳粥,冯暮烟小口喝了。漱口毕,含上冰糖姜片,来到后院正房给父母请安。
冯母见女儿出落得婷婷玉立,忙拉住她盈盈下拜身子,笑道,“这么个好模样,这么好的人家,怎么怨有人那么爱来提亲呢。”冯太师脸色一沉,深深地看了他夫人一眼,冯母方收起笑脸。只听冯太师说道:“暮烟,最近不可贪玩私自出门,天气甚冷,小心着了风寒。”
冯暮烟乖乖地答应了。见父母无话,慢慢地退出。一径出门,回到闺房,才对季夏问道:“这两天可有什么事发生?总感觉父亲怪怪的呢?”
季夏也不解“没听石安说什么特别的事情啊。”
“那就好,我们换上男装出门吧!”
“小姐?这个不好吧,老爷刚说不许出门的。”
“就这一次啦。再过一个月就是年下了,那将更没机会。”
“可是?”
“可是什么,一冬天待在房里做一件大事——绣花?”
“出去是好,可是必竟有风险啊,要是遇上坏人呢?老爷知道了也要责罚您和季夏的。”
“这次我一个人出去好了,走走就回来绝对不贪玩。。”
“那不行,太危险了!”
“哪有那么危险,我只拣人多的地方去,光天化日的又是天子脚下能有什么危险。这样,你去做女红,我是偷偷逃走的,你没看见。不清楚我跑哪去了。”
冯暮烟也不用季夏服侍,自行脱下女装,找来幞头袍衫麻利穿上,如果是夏天,手中便多一把凉扇,如今是冬天,扇子便省了,只把小荷包里装上二两碎银子,那是她的月例剩下的。
伏首低眉地小步走着,一路避免被人近距离撞见着实不易。终于出了二门,方快步走起来,到了角门便悄悄地一溜,看守的是一个年迈的老人,眼花耳聋,还没反应过来,早被她跑到街外了。等着我将来当家主事,这等老仆需得放他家里自便了,不然着实误事。冯暮烟心下想道。急急穿过走过几条街,拐了几拐便来到至简书苑。
伙计倒是认识她的,上来笑脸问道:“冯公子,今天可要选什么书?”
“听说苑里有最新的传奇合集本子,故事众多,有‘白猿传’‘柳毅传’‘古镜记’‘长恨歌传’等等,是不是有此事?”
小伙计道:“原来是有,只是这些手抄本得来太慢,抄书的书生不多,成书之后啊,买的人却颇多。所以现下没有货呀!公子若爱看,可以向朋友问问,说不定可以借阅。”
冯暮烟听他絮絮叨叨说完竟是没货。心里十分不爽。无奈说道:“那等几个月我再来吧。”
小伙计赶忙说道:“好嘞,一个月后公子再来,准保就有了。苑里还有不少古书,公子可感兴趣看看?”
“嗯,家里藏书就不少,有些看过的了,没有这个传奇本子有趣。”冯暮烟一笑,脸上有一丢丢红润,自己的斤两自己是知道的,被人家揭穿,总有点那个……
二次来到大街上,她只捡人多的地方走去,看看热闹也好,不能白白溜出来一回。
街上有一处卖艺舞双剑的,观众里三层外三层围成一个大圈把舞剑人围在当中,只见剑花翻飞,让人眼花缭乱。众人大声叫好。舞毕便有一个人拿着碟子收钱,冯暮烟也拿出几个大钱放入碟内。紧根着一个赤膊大汉又表演起吞火、吞刀来,冯暮烟看了约莫一顿饭工夫,吞刀实在看不下去了。虽知道是假的,但总感觉触目惊心。转头看见街边有卖秋梨的,便要买两个家去。
“老伯买几个梨子!”
“小公子有眼光,今年的梨子汁水极足,最是润喉的。”
冯暮烟拿出荷包,只听嘭地一声,自己肩膀被狠狠地撞了一下,后背大痛,手里的荷包不由自主的抛出去,身子也向前摔在地上。紧跟上来四五个短衣襟小打份的大汉,上前拎起疯丐的衣领骂道:“你个找死的疯丐,嘴里胡说八道什么?”
疯丐身上吃痛,哼叽几声方说道:“许将军回来了!我说许将军回来了,他——他——没有死!”
“你是谁?”一个大汉问道。
“我,我是马夫呀。”
“谁家的马夫?”
“马儿哟,我给你唱歌子哟,
马儿哟,你好好吃草哟,
……”
“让开,让开,带回王府!”众大汉一边推开众人,一边说道。
冯暮烟慢慢地坐起来,搓搓手上的泥,碎石子硌得手掌生疼,痛得要流下泪来,忙用手抹了两抹,脸上立刻多了几条泥道子。她也没留意,深吸一口气,硬是把剩下的眼泪憋回去了。摔个根头就要哭,太对不起这身男装了!刚要起身,上面伸下一只手,手里拿着她的荷包。
“给你。”荷包往前一送,冯暮烟接了,抬头看时,那人已经转过身子朝着几个大汉走去了。好挺拔的身姿哟,自己要是和他站在一块儿,反差太大了,一个高大伟岸,一个瘦小伶仃。
赵佑年远远听见疯丐唱歌,就留神盯着,眼见疯丐被打,几个大汉就要带走疯丐。他快速上前,飞脚踹倒几个大汉。几人是横行惯的了,万没想到会有人拦他们,个个怒不可竭,疯一样向赵佑年扑去。赵佑年不慌不忙,刀不出鞘,仅用刀背拍了几个大汉两下,他们已是十分承受不住。赵佑年拉起疯丐,扶上马去,从容地走开了。
几个大汉在地上哼哼的,骂娘的,谁也不敢起身阻拦。见人走远了,方才立起身,对众人道:“看什么看,还不快滚,看爷摔了几下就打不动你们了吗?”众人哪里敢得罪这些人,轰一下走开了。
好威武哟!冯暮烟后悔接荷包时没有看清英雄的庐山真面目,传奇本子里面的大侠也不过如此吧。一时间把买梨的事也忘了。荷包挂在腰上,仿佛不是刚才的荷包了,上面渡了一层神秘的光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