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美国邮政局

自17世纪起，在这片将会成为美利坚合众国的土地上，殖民资本主义或曰定居者资本主义（colonial or settler capitalism）就展现出惊人的发展势头。从英国的殖民统治下独立并创建国家，这一过程推动政府经营的美国邮政系统进入领土吞并和扩张进程的前列。邮局的立法章程（1792年）实际上将这样一个原始的机构转变为首要的变革领域。^[9]一位历史学家谈道，“尽管在1789年邮政业务还没有完全在东海岸布局，但是到1800年，这项服务已经拓展到西部和南部的最远端”^[10]。东海岸城市的商人支付的昂贵邮资维持着南部和西部地区高成本的邮政服务。^[11]邮政业务的需求是集中且有偏向性的：在新国家建立后的前几十年，普通的美国人甚至无力承担偶尔使用这种基本商业服务的费用。

美国的邮局推动着这个国家在整个北美大陆破土开疆。土著居民被攻击和驱逐；英国、法国和西班牙在北美建立殖民帝国的对立计划被挫败。在1800年之前，美国的商业和制造业就在逐渐开拓地方和全国市场；随着棉花、铁、粮食、木材和消费品出货量的增加，他们交换订单、收据、支票、纸币、硬币、信用报告和商品价格信息的需求也日渐增长。“海量的、多种形式的活跃资本，通过信件得到传递”，根据任职于1828年到1855年之间的邮政署长约翰·麦克莱恩（John McLean）在报告中的一项估计，通过邮局完成的交易额几乎两倍于联邦政府的预算。^[12]邮政网络向南部和西部的拓展与新土地的占有和巩固密不可分。国会允许将抢劫邮件判处死刑并不是意外事件，直到1872年这一罪行一直以死刑论处。^[13]这个年轻国家的邮政通信网络是资本流动的主要平台；它的很多主要功能是由商业和贸易用户决定的。回忆起1866年的辉煌，一位邮政署长夸张地说道，他的机构“除了没有耕种土地以外，为帮助国家资源开发做出的贡献无出其右”^[14]。

在独立仅仅几十年的时间里，美利坚合众国建立起了比英国和法国现存邮政系统更为广泛的国家邮政网络。^[15]1831年，这个国家的8，700名邮政管理员占到联邦文职人员总数的整整四分之三^[16]；30年以后，将近30，000个邮局的所有工作岗位都由这个国家最大的单一劳动力部门所提供。没有任何一个组织能够在规模上望其项背。1792年，邮政支出仅占联邦支出的不到1％，到1860年该项支出占到整个国家政府全部支出的将近1/4。同一时期，每年寄送的信件数量则从30万增加到数以亿计。^[17]

此后，经过数十年的努力，邮局不断扩张并现代化，逐渐演变为一种惠及全社会的服务：邮寄一张明信片的价格降到一分钱，邮政服务让每一个人唾手可得。政策变化给农村和城市的居民都带来了直接投递到户的服务。邮局利用铁路运输的新技术，加快邮件递送速度，提高邮政效率；半个世纪以后，随着一战后商业航空的到来，邮局启动了航空邮件服务。所有这些让邮局成了联邦政府最受欢迎的部门。不可想象的是，一个世纪以前，大多数美国人还都认为私人运营商能够做得更好；实际上，正是邮局为评估其他的新兴网络提供了一个正面典型。此时，基于各类不同技术的其他网络也正在扎根。

国家和资本之间的边界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暂时性的；这些边界或因为社会力量冲突的结果而重新设定，或因为商品关系的拓展和新兴行业利润增长点的出现而变化。从19世纪40年代开始，私人资本充满热情且不遗余力地拥抱着电力科学技术的创新，这一努力在美国内战（1861—1865年）之后试图寻求更加一致和系统性的发展基础的过程中显得尤为迫切。不过，它们之所以取得了成功，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国家为这种发展模式开辟了空间。

[1] 感谢北京大学“大学堂”顶尖学者讲学计划和北京大学国家战略传播研究院的邀请。在北京大学几位研究生的热心帮助下，我愉快地完成了这次访问。感谢赵月枝教授从中协调这次访问并对我的讲座进行慷慨点评。感谢Amanda Ciafone，Susan Davis，Shen Hong，Tang Min和ShinJoung Yeo 对我的初稿提出的宝贵意见。

[2] 这句话最早在四年前被提出，参见Herbert S．Parmet，Richard Nixon and His America，Boston，M.A.：Little Brown ＆ Co.：1990：620—46，Chapter 21，“The Age of Nixon”。

[3] 毫不意外，美国总统尼克松本人试图强调这一转变是划时代的。他在回忆与中国国家总理周恩来的第一次会面时说：“当我们的手相握时，一个时代结束了，另一个时代开始了。”详见R.N.Nixon：559；in Herbert S．Parmet，Richard Nixon and His America，Boston，M.A.：Little Brown ＆ Co.：1990：620。

[4] 详见“Newest Intelsat，Operating Excellently，Being Positioned Over Pacific，”Telecommunications Reports，31 January，1972：32；UPI，“Satellite Will Transmit Nixon's Visit To China，”21 January，1972，https://news.google.com/newspapers？nid=1798＆dat=19720121＆id=Oh8eAAAAIBAJ＆sjid=Go0EAAAAIBAJ＆pg=4830，3798060＆hl=en；Dan Schiller，How to Think about Information：186—7。在尼克松1972年访问之前，美国国家安全顾问亨利·基辛格便开始向中国介绍美国利用卫星收集到的军事情报，这些情报一是关于印度的，二是关于苏联的。Evelyn Goh，“Nixon，Kissinger，and the ‘Soviet Card’ in the U.S．Opening to China，1971—1974，”Diplomatic History，29（3），June 2005：481—3。

[5] 感谢Shinjoung Yeo对本条引文的贡献。参见U.S．Central Intelligence Agency，China：Modernization of International Telecommunications，Intelligence Report ER IR 74—14，June 1974，approved for release 4/15/2013，检索自https://www.cia.gov/library/readingroom/：1，2，3。

[6] U.S．Central Intelligence Agency，China：Modernization of International Telecommunications.

[7] Ibid.：4，6，7，8.

[8] 而不仅仅是与一个像大卫·哈维所说的上升的新自由主义连在一起。详见David Harvey，A Brief History of Neoliberalism，New York：Oxford University Press，2005：120—151。

[9] 参见Alan R．Pred，Urban Growth and the Circulation of Information：The United States System of Cities 1790—1840，Cambridge：Harvard University Press，1973；Richard R．John，Spreading the News：The American Postal System from Franklin to Morse，Cambridge：Harvard University Press，1995：207。

[10] 参见G.L．Priest，“The History of the Postal Monopoly in the United States，”Journal of Law and Economics，18（1），1975：53。有关这种有目的性的扩张过程的更丰富描述，参见Richard R．John，Spreading the News：The American Postal System from Franklin to Morse，Cambridge：Harvard University Press，1995：31，46—53；William H．Bergmann，The American National State and the Early West，Cambridge：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2012：153—65。

[11] Richard R．John，Spreading the News：The American Postal System from Franklin to Morse，Cambridge：Harvard University Press，1995：37，39．

[12] Alan R．Pred，Urban Growth and the Circulation of Information：The United States System of Cities 1790—1840，Cambridge：Harvard University Press，1973：81；Richard R．John，Spreading the News：The American Postal System from Franklin to Morse，Cambridge：Harvard University Press，1995：54.

[13] Melville Clyde Kelly，United States Postal Policy，New York：D．Appleton，1931：143．

[14] Melville Clyde Kelly，United States Postal Policy，New York：D．Appleton，1931：70—1.

[15] Richard R．John，Spreading the News：The American Postal System from Franklin to Morse，Cambridge：Harvard University Press，1995：4，5，52.

[16] Ibid.：3．

[17] US Bureau of the Census，Historical Statistics of the United States，Colonial Times to 1970，Bicentennial Edition，Part 2，Washington，D.C.，1975：805，1114—15，11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