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3章 往事不堪回首
不知过了多久,廿熹浑浑地醒来,嘴里还哭着喊道,“小兽,小兽,大怪兽!你不能死……”
她睁开眼睛,见头顶还是那个五丈宽的井口,眼泪默默地流下来,呆呆望着井外的天空。
此时,却传来了要离的声音,“妮妮,你醒了?”
廿熹以为自己是在做梦,惊讶地向四周看去。
她不停地转身,只觉得天旋地转。
接着,有一个翩翩少年走出来,走到这狭小的光明处。
他温柔地笑着,像要离那般笑着。
廿熹捧起他的脸颊,“真的是你!?你还活着?”
廿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便拉起要离的手,又让他转过身来检查他是否安好。
仔仔细细,检查完了,廿熹仍然不敢相信,只呆呆地流着眼泪。
要离低头,看她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一般,便将她轻轻拥入怀中,缓缓说道,“妮妮,这样会不会觉得更真实一点?”
被要离抱在怀里,听着他的心跳,廿熹才真正认为要离没有死。
她气恼地捶打着要离的后背,哭道,“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你这小兽,傻兽,臭怪兽……”
“本兽还没有嫁入七海,这便驾鹤西去,岂非死不瞑目?”
廿熹听了这话,便急急捂住要离的嘴,不想让他再说这些晦气的话。
廿熹正想问那女魔头在何处,却又想起女魔头所说的赤鳞一事,又急急地推着要离转过身去,“你赶紧把衣服脱了。”
虽然,要离平日里没有正行,一听这话却慌了。
他连忙转过身来看着廿熹,有些脸红道,“妮妮,你为何今日如此心急?我还没准备好。”
廿熹却不听他的,逼着他转过身去,“快脱!你再不脱,我就自己动手了。”
要离甚是为难,“妮妮,你知道的,我……我们还是挑个良辰吉日,先问过岳父岳母大人吧!我有点怕……”
“怕什么啊!你一个男子,还怕我占你便宜?”
“可是我们总该先准备一下吧,我又不会跑掉,你不必这样担忧。”
廿熹见要离如此磨蹭,直接强势地解开他的腰带,用力拉扯他的衣襟。
要离无奈,缓缓扒开胸口,将上衣脱下挂在手臂上,老老实实地站在那里。
廿熹呆呆地看着他的脊梁,上面有血痕斑斑,又生着六十四片赤鳞,还有些愈合的旧伤看上去血肉模糊。
一时间,她的眼泪又夺眶而出。
廿熹轻轻抚摸着要离身上的赤鳞与伤痕,将侧脸默默贴在要离的后背上,抱住他的腰身,“还疼么?”
要离将头轻轻侧向一边,想看一眼廿熹,却又不忍打扰她轻轻靠在自己背后的恬静,“十九万年了,不疼了。”
廿熹心中有很多话想说,她不知道要离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背负这么多的痛苦,素日里却见他十分爱笑。
然而,此刻她却什么都不能说,她不想让他再经历那些伤心的往事,只想要默默在他身后,给他几分聊聊的慰藉。
要离已经猜到廿熹正为她伤心,便逗她,“傻丫头,若不是我这一身招祸的赤鳞,那女魔头也不会放过我,还真要感谢上苍将这赤鳞赐予我呢!”
廿熹不知他此话是何意,走上前去想问个明白。
要离却将衣裳穿好,平静说起,“十八万岁时,我还只像同族里幼年的神兽一般未长成形,人人都说我不能成活,也有说我是妖孽的族人,要用我祭天。那时,我娘一直疯疯癫癫,从不管教我。一天夜里,她第一次褪去我的衣裳,却持剑将我的脊背捅伤。我那时虽犄角未出,却记得那一十七刀,刀刀深入骨髓,无论我如何哭喊她都假装听不见,竟将我硬生生剜晕了。后来,祖母见我爹不疼、娘不爱,为了让我少吃些苦头,便将我送出蛥山。再后来就是我同你说过的,我只身流落到了梅谷中。”
廿熹拉起要离的手,“你现在长得明朗俊俏,法力艰深,连本公主见了都甚为欢喜。你娘亲现在还是那样吗?”
“虽我爹我娘对我还是冷淡,却偶尔留我同他们用膳。爹娘对我的功课很上心,他们希望我能为他们赢些脸面,所以我便加倍用功,只有这样,他们才会开心,我也便开心了。”
“那看来,你爹娘对你果真用心良苦呢!”
廿熹抱着要离的右臂,仰头笑道,“没关系!出了汋浪庭,以后有什么斗灵斗法的场面,我都会让着你的。”
要离也笑起来,“那倒不必,我若连你都降不住,如何将你娶回委舾呢?”
“你不是说你要嫁入七海吗?如今怎得又改了?”
“我故意这样说,要气你的。”
二人说着便又斗起嘴来。
片刻后,那女魔头竟又从暗处现身。
廿熹心虚,窃窃问道,“你是何时到此的?你可有偷听?”
“哈哈哈哈……就你们这点小秘密,本座还用得着偷听?”那女魔头眼中的深意难以捉摸。
她指着要离的心房坏笑起来,“你爱慕她。”
说着,便又顺着要离的目光指向廿熹。
接着,她又拍拍廿熹的肩头,“你也爱慕他。”
两人皆默默不语,女魔头又使了法术将廿熹定住,封了她的口。
她转而对要离说,“你当真喜欢她?”
要离倒是痛快,“喜欢。本兽已经喜欢她要着魔了。”
“那你可愿意娶她?”
“本兽自然愿意。”
廿熹在一旁红了脸,想说话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反正自己已经被封口,正好当个哑巴、聋子好了。
女魔头接着解了廿熹身上的法术,问她,“你可喜欢他?”
廿熹却不说话。
女魔头接着问,“那你可愿意嫁他?”
廿熹仍不说话。
女魔头却大声说起,“你这丫头的倔劲儿去哪里了?既然你不答话,本座今日便替你做了这个主。你们两个,今日便就地完婚!”
廿熹听这女魔头蛮不讲理,大叫道,“为何?”
“因为你是本座的人,本座既然将你收入座下,便能替你做主。”
说着,女魔头便用法术将廿熹的手脚绑了,扔在暗处的草堆上。
继而,她又对要离说,“你还不赶紧就地成婚?”
要离却恭恭敬敬作起揖来,“君子不乘人之危,恕要离不能从命。”
“敬酒不吃吃罚酒!”
女魔头大怒,抬起双手便施了法术,也将要离扔到暗处的草堆上。
转眼之间,二人的衣物被尽数除去,碎了一地。
廿熹只剩下一件遮羞的红肚兜,要离也只剩一件水裤遮丑。
“哈哈哈哈……”
女魔头得逞了,又饮着美酒离去了。
深井中,只剩下廿熹与要离躺在暗处的草堆上,二人心中紧张不安,乖乖地躺在草堆上,一动也不敢不动。
他们静静看着井外,连呼吸都小心翼翼。
良久,廿熹窃窃问道,“你冷吗?”
“嗯。”
“为何我却觉得有些热?”
“我也是。”
“那你到底是冷还是热啊?”
“又冷又热。”
就这样,二人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
要离紧张得流了许多的汗水,将草堆都打湿了一片。
三个时辰过去了,女魔头终于又回来了。
她将两身猩红的纱衣扔到暗处的草堆上,“你们两个娃娃赶紧穿上。颠鸾倒凤,也该尽兴了。”
女魔头盘腿坐下,孤傲地挑着双目,等着二人穿好衣衫。
廿熹与要离背对背默默地穿好衣衫,转过身来看到彼此,那脸颊竟和衣裙一般红艳雨润。
虽适才只是逢场作戏,心中却既害怕又欢喜,要离见廿熹穿着一身红纱衣,模样娇美俊俏,与他梦中新娘的样子一般无二。
好一副倾国倾城貌,惊为天下人!
“过来。”
女魔头将他们二人唤到座下,撩拨着手中的拂尘,“跪下!”
二人不知为何,却忌惮这女魔头的威力,只得双双跪在她面前。
“既行了鱼水之好,还不快快向我行礼?”
要离不解,“请问要行何礼?”
“你二人既受我指婚,行周公之礼,又穿上貉貊亲赐的纱裙,本座便于你们有再造之恩,必然是行父母之礼了。”
廿熹听了这话,只觉得内心愤然,却不敢斥驳,只得乖乖地同要离行三拜九扣的大礼。
行礼过后,女魔头伸手将廿熹与要离唤到身边,二人一左一右握着这女魔头的手掌。
女魔头看看廿熹,笑道,“乖丫头,好好呆在这儿,给本座生个胖娃娃!咱们在此地共享天伦之乐。”
又看看要离,“臭小子,你回委舾去,替本座杀了貔鮻(pi suo)!”
廿熹正羞红了脸,要离听了这话,却惊愕了,为何这女魔头竟要让自己杀了父亲?!
要离便问,“为何?”
女魔头缓缓起身,眼中充满了忌恨的寒光,“貔鮻是本座的仇人,亦是离魂的仇人。你既是离魂之子,今日又受我大恩,便也是本座的半个儿子。我会把修为传与你,让你手刃仇人,做个为父报仇的好儿子。”
廿熹并不知貔鮻是要离父亲的名字,也只当这女魔头说的是疯话,只傻傻问起,“若像你说的这般,那要这小兽该唤你什么?干娘?师父?”
“本座的儿子已经死了,此生再没有儿子了。让这臭小子暂且唤我师父吧!”
要离却仍疑惑不解,“为何您一定要让我杀了貔鮻?”
“这个嘛,只有你向我拜师,本座才能将这秘密告诉你,你若不拜我为师,无论如何都不能知道我与貔鮻之间的血海深仇。”
要离并不想拜这个要杀害父亲的女魔头,可又想知道他们二人之间的恩恩怨怨。
他心里想着,或许了解了这秘密,便能替他们化解干戈,说不定这女魔头也就不再疯癫。
想到这里,要离便行了拜师大礼,“委舾要离,见过师父。”
女魔头见要离已经归依,便走到五趾洞口,望着洞外漠然说起,“二十三万年前,本座与心爱之人劳燕分飞,被貔鮻哄骗远走故乡,到了委舾。貔鮻贪恋我的美貌,而我却并不爱他。那时,离魂一溪霜月照清癯(qu),善戏谑(xue)兮不为虐(nue)。我与他渐渐互生情愫定了终身,饮下无忘海水,希望忘却往事。谁知貔鮻无耻,那夜,他将我绑在帐内,用这双手铐与铁钏将我缚住,镣铐中灌满了兽毒我才被他控制,他无情地羞辱我,逼我委身于他。”
女魔头说到这里,咬紧牙关,目光中充满了无尽的恨意。
“那夜后,我便怀上了孽种。我无颜再见离魂,本欲自焚,离魂却将我救下。离魂向族人声称我腹中怀的是他的孩子,在我生产那日他的族人却要杀了我,说我怀的是貔鮻的孽种。离魂拼命护住了我,我诞下一子后却不敢面对他,一时得了失心疯将那孩子杀害。貔鮻却四处宣扬我是荡妇,寻不到孩子生父才将那孩子杀死。只一万年间我身心疲累,修为大减,我欲报仇同他厮杀时却被兽群咬伤。”
女魔头声泪俱下,廿熹听得要哭起来,“我恨他入骨,此生若不报此仇,不敢去阴曹地府见我那孩儿。我必得杀了他的妻儿,为我的儿子陪葬!貉貊一日不能手刃仇人,便不会卸下这耻辱的枷锁。”
女魔头说完,仰天大笑,“哈哈哈哈……老天有眼,如今我竟寻到了离魂的儿子。臭小子,你若修炼不勤,不能手刃貔鮻,我便将这镣铐与铁钏戴到这丫头身上,让你尝尝痛失所爱的滋味。”
说着,女魔头又大口饮起酒来,她缓缓离去的背影此刻却看着万分凄凉。
廿熹听完她一席话,低头不语。
她见要离傻傻呆坐,便小心问道,“小兽,她刚才说的,可是真的?”
要离不知道是真是假,他只知道娘亲经常抱怨父亲用情不专,混迹风尘。
还有,要离的确在舅舅的密室中,见过与这女魔头相像的女子。
而父亲的帐内,至今还有许多铁镣铐。
如今,他竟不知真假了。
廿熹见要离头一次这般出神,居然不理会自己,便又轻轻推了推他,“你听见没有?”
要离只呆呆说了一句,“你可知,我爹叫貔鮻?”
说完,要离径直朝洞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