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30章 驾临龙城
离了北州帝宫,师兄弟一行在临滨仙尊交代的金色锦囊内,寻见一枚写有“顾龙城,知天地”的纸笺。
如此,他们便知,师父此行欲令众弟子在上古龙族封地——羌溪境内游历阅览,知解三州六郡开天辟地以来的古迹往事。
献艺携三位师弟与师妹廿熹片刻也不敢耽搁,直奔羌溪,驾临龙城。
初临龙城,就见到一派壮阔的景色。
龙城内外的宫墙俱是由刚硬耐热的玄武岩砌起来的,从远处观看这座龙城,巍峨壮观,气派非凡。
这龙城与仙界其他几个神族的仙宫城池有云泥之别,整个城郭是一个巨大的盘龙形状,蜿蜒铺开,自由无序,好似真的有一只巨龙卧在了羌溪境内。
师兄弟一行欲探前路,决定从龙头的巨口处进入龙城。
这只赤金色的巨龙张开覆盆大口,众人从它的大口进入,又顺着龙的舌尖爬上高处去。
接着,他们转身站在舌根后腭处,眺望羌溪风光,只觉得恢弘壮阔。
继而,他们从龙头的舌根处进入龙城,因这龙的龙身狭长结实,光线亦随着向里走去,而越发暗下来。
再经过咽部与喉部,献艺师兄弟一行才算真正进了这龙城中。
巨龙的腹内——亦是这龙城的宫室,像是一个曲折的山洞,洞的两边却又分布着前前后后五个不对称的内门。
这些内门密不透光,大概是不通到外面的。
敷衍,实在敷衍!
这是廿熹见过最敷衍的宫室了,凹凸粗糙,竟没有一点玉楼金阁、神霄绛阙的模样。
当师兄弟一行进入巨龙腹中时,光线更是寥寥。
廿熹欲用熠光术唤出一些光线,无奈所生的灯盏却只有点点萤火之光。
献艺见了,便解释到,“这龙城之内被玄武岩包得水泄不通,只有龙首处有熹微光芒,却还被那巨龙的高腭遮了大半。师妹的熠光术乃是集了天地日月之辉,但这城内的日月之辉却被龙身挡在了外面,故而熠光术在龙城里面作用甚微。”
廿熹听了,才想起此地的城垣是不露天的,如何能集天地自然之光呢?
可自己向来是最怕黑的,初来乍到,若是这城中有……
想到这里,廿熹的心里便偷偷有些怕了。
恰好,要离读透了她的心事,在黑暗处从廿熹身后说道,“若是怕黑,就牵着本兽的爪子。”
听着突然从身后传来声响,即使这话是要离说的,廿熹还是吓了一跳。
廿熹正欲生气,要离却在地上生了一个火堆。
霎时间,众人身边便亮堂起来。
有了这火堆照目,众人才发觉,这龙身内左右两边整齐列着数只火盆。
想来是龙族隐世,再无后人掌灯,才会如此荒凉的。
于是,要离使出御火之术,将两侧的火盆尽数点起。
这样一来,龙城看上去才有了几分人气。
廿熹正在洞中四处查探,心不在焉地说道,“这龙城既是按照真龙的仙身建起的,那想必这洞内的五个内门,也是龙身上的一部分吧?”
大师兄向来博文广识,遂答道,“《上古地志》中记载,真龙应天地五行而降世,赤龙生于南粤而御火,白龙生于北境而御水,黄龙生于中原而御土,黑龙生于西溪而御金,青龙生于东方而御木。真龙有双角四足五趾,八十一鳞片,身尾不分,末尾有鳍,可无翼而飞。想来,这五个内门便是龙的足趾了。”
廿熹听了,直叹大师兄学富五车。
她想到七海之中的父亲与叔伯,果真若此!
父王生时天降异象,遂真身修炼成了五趾白龙,在水族中独有一位。
廿熹的几位叔伯皆是四趾的螭吻,故祖父认为父王是旷世奇才,将他定为七海之君。
众人在这洞中环顾,片刻后,却并未发现有甚不同,便急着向前方赶路。
此时,无声师兄忽然惊道,“有人!”
廿熹被这话吓了一跳,遂警觉地做了施法搏斗的姿势。
无息师兄却接茬儿说道,“这边墙上也有!”
听到这里,廿熹才知,两位师兄并非是在说有人闯入了洞内。
于是,廿熹也仔细瞧看这些洞壁上,发现这龙城的墙壁上果然绘了许多古迹往事。
起头的画中,有仙人腾云驾雾,尔后有神龙降世。
之后,便是些神龙大战妖兽魔鬼的典故了。
无非,就是记录了三州六郡,如何在远古神族的浴血奋战中保存下来,这故事廿熹常听祖母说起。
如今她再看,便也觉得无甚趣味。
接着看下去,却发现是九州太平、上神遁隐仙归的图画。
廿熹这才明了,为何龙族与凤族相继遁世归隐了。
这远古神龙多半是些孑然一身的孤傲神仙,后嗣稀薄。偶有动了七情六欲者,却如那白龙祖先一般,与一只锦鲤交合,而诞下后裔螭吻。
以上,便是水族祖先的来历了。
由于得到龙族与凤族真传的人,越来越少。随着先祖遁世归隐,这两大神族的后人也渐渐消失了。
廿熹心想,看来父王之所以能修炼出白龙真身,也是因为仙命富贵,只单单随了御水白龙的仙脉。
看着看着,廿熹忽然觉得饶有趣味。
自从螭吻降生后,又有了一代子孙,便是祖父芺沺了。
祖父芺沺也曾征战九州,与祖母守护七海。
可是,这壁画中却有一个衣着扮相寒酸的女子,怀中抱着一个啼哭的婴孩。
这女子看着不像仙界女子,倒像是个普通的凡人,怎的会有凡人入了这画内?
这女子最后竟还将这婴孩递给了祖母,这便热闹了!
祖母有七子,加上这个襁褓中的婴孩,最后分封了七海与金山。
廿熹满腹疑团,这婴孩到底是谁呢?
画中,还有祖母在流金灿海,与一个小仙君喂父王服食丹丸的场景。
廿熹不禁感叹,怪不得父王能在危局中生存,原来是有祖母的细心呵护啊。
服下丹丸后,只见流金灿海便有白龙降世。
原来,父王在襁褓中便修炼出了白龙真身,果然是真龙天子!
他这身边的小仙君,按仙龄推算该是二伯镇江吧!
接着向下看,却见有庶伯湖人与一位衣袂飘飘的美貌仙子,跪拜在祖母脚下,而祖父却背向他们。
再后来,祖母竟欲持剑自刎,那仙子便含泪飞走,庶伯也归隐到七金山上。
难道,庶伯竟是因爱而不得才自愿去守金山的?还是被祖父和祖母发派去的呢?
这画中的故事实在是曲折,廿熹竟越来越看不明白了。
继而,那仙女竟与一只狮形的野兽双宿双飞了。
廿熹正要唾骂这位负心忘义的仙子,却见二人好似并没有那般恩爱绵绵,接着竟争吵、扭打在一起了。
末了,这仙子抱着一个婴儿,泪眼婆娑地狠下心将那婴儿杀害,自己便化作一团红云飞逃而去。
那可怜的婴儿被扔在地上的一滩血污中,旁边有一只三足乌鸦为他伤神。
要离见廿熹正在出神,便问起,“见到先人,心中可有感慨?”
廿熹只搪塞他,“这画中内容大有深意,先祖之事,岂是我这样一只小小龙鱼能明白的!”
要离见廿熹也不知画中何意,便指着那只狮形野兽说道,“这野兽倒像极了委舾的神兽。”
“哦?你这么一说,看着确有些像你这小兽的真身,却又不尽相同。”
“我兽族的长老皆是狮形,就连我的父亲与兄弟也是狮形。本兽是次子,自是与狮形兽有一些分别的。”
要离说完,却好像在感伤何事。
廿熹想起,这野兽曾经因次子出身而被亲族排挤,便安慰道,“无妨!本公主还是更喜欢你的真身模样,相比狮形兽可爱许多呢!”
要离听了兴奋道,“妮妮,你既这么说,我心中欢喜不已。”
廿熹怕这小兽又要缠着自己,连忙抽身,“哎……你看此处向后,这壁画竟都是空着的。”
师兄弟一行听了,都聚到廿熹旁边。
他们发觉墙壁上的画像竟然空了一处,接着便是一只凤凰鸾鸟嫁入七海、青鸾诞育子女、老海王芺沺的葬礼与海王荭汤的加冕礼。
廿熹指着画上的婴孩惊喜道,“看!那便是我娘诞下我和小熠时的场景了。”
师兄弟一行凑到壁画前看,都笑道廿熹小时候竟如此可爱,长大了却越发淘气。
廿熹此时心中欢喜,任凭师兄们调侃自己,却不计较。
众人正盯着壁画看,无声师兄惊奇地发现,墙壁最后竟又悄然间多了一面壁画。
那墙上缓缓散发出沙粒般的点点金光,上面又有一只凤凰与飞龙悄悄显现。
师兄弟一行皆不解是为何,献艺先道,“我曾听闻,仙界有一些能够随现世情形变化而不断更新的仙画遗书,可为何偏偏在此时这壁画绘出了新图呢?”
要离想了想,“想是七海中又有大事发生吧!”
廿熹心想,难道这画是在说今日有凤凰与真龙现身?
可如今洞中只有大师兄献艺——一颗歪里八粗的梧桐树,无声、无息两位师兄——两只海底儒艮,还有这委舾野兽与本公主这只小小龙鱼。
洞里都是些与凤凰和真龙不相干的人,生出如此画面,廿熹觉得甚是疑惑!
无声师兄此时却话多起来,“也许此图早在这洞壁上,只因这龙城洞内数十万年未见人烟,仙气稀薄,才没能一时间显现出来。今日我们师兄弟来到此处,为洞内燃了火盆,洞中重新聚集了仙法灵气,这墙壁上的图才得以一一显现出来。”
无息师兄向来与兄长一个鼻孔出气,附和着,“说得好!”
要离也不甘示弱,“如二位师兄所言,既然是仙画遗书,恐是只在神仙驾临、灵气环绕时才会显现。一开始,我们并未发现这墙壁上有仙画,待到我们在洞中逗留了一阵,仙气聚集得多了,才发现它们。至于刚才这新绘的图画,该是因为我们离墙壁远了些,还没来得及走过来,仙气比其他地方更加稀薄一些,所以比其他的壁画显现得慢了些!”
廿熹道,“若果真如此,那空白的一面墙上,该是显现得最慢的一副了。”
献艺认为,这空白的画中绘的皆是近几十万年的事,想来与渡劫之类的也无甚相关。
况且他此时已有佳人,在他心中,旁的事便都没有那么重要了。
汋浪庭内,临滨仙尊正在同灵宝法师对弈。
临滨仙尊算到几位徒儿已经历劫过半,刚落下一子,便笑道,“此局有隐妙之处。”
灵宝法师亦捋着胡须,“仙尊可解?”
临滨仙尊却摇摇头,“莫明于效,莫定于证。空言虚语,人犹不信。”
灵宝法师听了,叹息,“如此,恐要周折几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