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3章 劫中劫,解铃还须系铃人
正当众师兄弟百思不得其解之际,要离也思忖良多,满腹疑云。眼下廿熹布雨不成,恐不是因旱灾已久、天干物燥那么简单,莫非此地旱灾另有隐情?
要离忽地想起一事,便说道,“我们可将此地的土地公唤出,一问便知。”
众人听要离有此提议,便都连连赞同。
说话间,便将土地公唤出。
虽在天子脚下,皇城之边,此地的土地公却灰头土脸,衣襟褴褛,好一副破落失魂的老翁形态。
廿熹心急如焚,便急急问道,“土地,本公主且问你,为何此地旱天连年,颗粒无收?本公主有心救济苍生,开恩布雨,却怎得施展不出筹云御水的仙法妙术啊?依本公主看,此地妖气重重,必有蹊跷。你如何视若无睹,不早日上呈天听,以救黎民?”
廿熹愈说愈气恼,竟要将这小小的土地佬儿抓了送上仙界秉公问罪。
谁知,土地公只连连摇头,硁(keng)硁咳咳便是一通盗汗咳喘。
他拖拖拉拉地拱手作揖,不停告饶道,“仲海公主容禀,小佬儿在此地守护一方黎民百姓已逾千年,兢兢业业,从未偎慵堕懒,因循怠惰。然,只因当朝天子年幼继位,无力朝纲,便由皇叔靖王爷摄政辅佐。靖王摄政以来不勤政事却只大肆修陵盖寝,惹了天怒,故而为百姓招致灾祸。”
献艺听罢,便知此地旱灾并非全然天意,实则是靖王人为,复又问道,“那为何公主适才布雨却许久未见甘霖?”
土地公趿(ji)趿拉拉,似口含丹丸一般弱弱答了一通囫(hu)囵(lun)话语,“仙上且听小佬儿细细分说。去岁,靖王将修陵的苦力坑埋于陵室内,一时民愤四起,怨声载道。一仙界上神途经此地,听闻暴行,盛怒之下遂罢了皇城百里的雨水甘霖。本意是令贪腐成性的靖王一党山穷水尽,殊不知国库内的存粮只供了富甲贵胄(zhou),反倒是城内外的百姓绝粮饿聩(kui)呐!”
要离听到这里,便知是此地当权者为政不仁,才招此横祸,便问土地公,“土地公,你可知是哪位上神罢了此地的雨水?”
土地公无奈叹息道,“仙上问及此事,小佬儿却爱莫能助。我只知是那海里司雨掌水的王爷,老眼昏花了,却不识得是哪位上神。仙上若能助此地百姓解此危局,实乃无上功德。”
师兄弟连同廿熹闻此,便知此事还须辗转几番才能得解,遂遣了土地公去,商议现下的破解之法。
廿熹心想,若土地公所言不虚,那必是我父王或几位叔伯了,若非如此,即是壑泉、仔泉等几位堂兄。七海御水之人众多,我该如何去寻这土地公口中司雨掌水的王爷呢?
靖王府内,靖王爷喊了世子入厅堂内,将案楫上的茶樽砸碎在地,“逆子!若不唤你,你可要把本王这王府都散尽了到那些怨民的手中!”
世子见父王此刻正盛怒不下,连忙叩首跪拜,请罪道,“父王,儿臣知父王一片爱子之心,想替儿臣与府内眷属多囤些余粮给养,度过灾年。儿臣不孝,却不以为然。几年来,父王建宫修陵,已劳民伤财。眼下三年旱灾,百姓已无舂(chong)米和野粟(su)果腹,又有蝗灾加持,皇城百里之内饿殍遍地,横尸村野。如若儿臣只顾在王府内畏首畏尾,靠这金银财宝、敛肉余粮苟活,岂非不仁不义、冷面兽心的小人!灾荒不除,我王府的粮仓终有消弭(mi)殆尽之时,与其待那时走投无路,如今何不积极应对,追本溯源,消灾止损呢?”
说着,世子已面红耳赤,青筋凸起。
靖王峨冠博带,绮罗珠履(lv),一身荣华。
他怒气冲冲地转过身来,恨铁不成钢地痛批世子,“痴儿!外面那些灾民慌不择食,什么事都行得出、做得到,你一贵弱书生如何谈济世救民?给我在府内好生反省,灾荒一日不除,你便一日不得出府。余粮用尽,还有国库;国库消弭,还有南疆、西省的供粮。再不济,还可以弃城迁都,你只需坐好你的世子之位,来日继承衣钵(bo)。若再敢胡闹滋事,为父定严惩不贷!”
靖王被这软弱无能的儿子气得连连发抖,一番痛斥之后,拂袖离去。
堂下,只剩雪诺一人跪在堂下,恸哭难忍,无奈心酸。
另一边,去往村舍勘察灾情的献艺一行师兄弟五人也悻悻而归。
王府的小厮为他们各安排了一处厢房,但无奈,无声、无息两位师兄不从,定要兄弟二人宿在同一厢房内。
兄弟二人也不说话,只气冲斗牛地瞪着管家和小厮,令这两个凡人好生为难。
献艺便来解围,笑道,“王管家,我这二位师弟乃是一奶同胞的双生兄弟,自小便形影不离,你便随了他们吧!索性还能为府上省出一间厢房。”
管家亦是为难不已,“这位公子不知,我靖王府内殿宇众多,再多些宾客,厢房也是周全的。老身只怕令二位公子挤在一处,多有怠慢。若世子怪罪下来,可如何是好?”
献艺听到这府上不论主人、管家皆好客如归,但二位师弟的性子又是极倔的,便复又言道,“管家大人,大可不必忧心。如若我这二位师弟同寝共宿的习性得管家大人周全,我自会向世子禀明,王管家对宾客关怀备至,世子必不会怪罪于你。”
管家大人与小厮听献艺如是说,便不再争辩,由得无声、无息去了。
他只道,“府上的厢房内只有一张软塌,那只能委屈二位公子挤一挤了。”
献艺笑道,“如此甚好。”
尔后,师兄弟五人至献艺的厢房内商议解围良策。
廿熹见灾荒严重,便心急如焚率先说道:“我七海上神众多,况那土地公老眼昏花,识错了仙使上神也是有的。本公主只本家的亲叔伯堂兄就有一十三位,这还不算素日里爱幻化了小生装扮的几位姊妹。再算得旁支叔伯兄妹,这能御水的神仙竟比靖王府的姬妾娘子还多些,我该如何去寻那封雨降咒的神仙呢?”
献艺见廿熹此时已是心急乱了方寸,便定神安坐,慢条斯理地说道,“师妹莫急,此事可抽丝剥茧,分开论看,便可寻得这歇雨降咒的上神。”
廿熹心中还是不安,该如何解了这难题呢?
此时,要离娓娓说道,“七海之中能御水的神仙自是不胜枚举,然有布雨唤风之责的上神却独有公主本家的六位叔伯。即便是幻化了装扮的姊妹或旁支亲眷,也必得从七海列位王爷那里请了神祗方可。如此一来,若按常理推断,我们可拜访七海之内的各宫王爷,顺藤摸瓜便能解开这位上仙施下的不雨之咒。”
廿熹听到要离的提议,顿感茅塞全开,直吵着要马上飞回七海龙宫找到这位上仙。
此时,大师兄献艺便连忙稳住廿熹道,“我等且稍安勿躁,须周全行事,方可步步为营。”
廿熹便问,“大师兄,难道此时,我们不该回七海寻那歇雨降咒的上仙吗?待在这困人的府内,能成何事?”
献艺缓缓解释道,“眼下,靖王爷的暴政已昭然若揭。如若不能令其幡然悔悟,龚(gong)行天罚,恐那降咒的上神也未可允下甘霖,解了皇城如今的困局。”
廿熹不解,“大师兄,靖王乃是咎有应得,可罚不责众,如若我能对这位上等神仙晓之以情、动之以理,难道这皇城百姓所求之事,还不能成吗?”
献艺辗转厅内,若有所思地答道,“上神既施了不雨神咒,便不会遽然解开。想来,这府内一手遮天的王爷若不以毁为罚,不仅这靖王府内的一众凡人会成为天之戮民,皇城百姓和当朝文武百官也将根连株逮。彼时,恐天下间怨声载道,伤亡比现时更甚许多。”
要离听明白了大师兄的教诲,便道,“大师兄是想令这凡间的王爷悬崖勒马,将功补过,也好令天佑福地,黎民安居。仅凭我师兄弟一行想逆天,平白解了此地的干旱饥荒,他日若再有为非作歹、劳民伤财的无道君王,恐今日之事重蹈覆辙。百姓没有依靠,亦会交臂历指,吞声饮泪。”
廿熹听罢便问,“那如今我们该如何行事?”
献艺在案楫主位边坐定,右臂食指敲得茶壶叮咚作响,心生一计,“我们可分头行事,我与无声、无息两位师弟留在凡间,勘察王府内靖王为政不德、暴行昭昭的罪证,继续走访皇城周边受灾的乡里村舍。师妹最熟悉七海诸事,便由你和要离师弟去七海,寻那盛怒罢雨的上神。寻得上神后我们便可让靖王悔过自新,请上神为了芸芸众生而布雨施恩。”
廿熹只觉献艺师兄说话行事极其妥帖,心中却仍有疑惑,“大师兄,为何偏让我带要离师弟回七海?若论水下游翔潜底的功夫,无声、无息两位师兄岂不更胜一筹?”
廿熹只是单单疑惑为何师兄这般安排,不想要离竟有一丝不悦,误以为是廿熹厌了自己,心中顿凉意丛生,委屈不已。
大师兄笑道,“无声、无息两位师弟稳重矜持,力大无穷,同我在这凡间查探、救助灾民更为妥当。要离师弟七窍玲珑,辩舌机巧,同你去七海‘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似更妥当些。师妹可还允可?”
廿熹瞬即觉得大师兄足智多谋,能够审时度势,措(cuo)置裕如。
虽是回七海寻找降咒歇雨的上神,可靠得是智谋与嘴上功夫,无声、无息二位师兄不爱说话,他们自是调查靖王、赈济饥民更妥帖些。
廿熹便爽快应允,“大师兄既安排示下,廿熹定不负所托。”
说完,廿熹便要向七海而去。
此时,无声师兄突然站起来惊呼到,“锦囊!”
献艺方才想起,师父临行前交代过,只要是离了汋浪庭去往凡间,这飞升的“十劫”便是开始了。
之后,每到凡间与三州六郡各一处,便先要开了锦囊,领了渡劫飞升的引笺方可。
于是乎,献艺将去往庸北的蓝色锦囊取出打开,只见纸签上誊着“劫中有劫,解铃还须系铃人”。
献艺方才明白,师父早就算到凡间不能降雨的缘由,遂让他们解了这不雨降咒,又渡了这一方百姓。
如此一来,众人便不再耽搁,分头行事。
廿熹与要离随即便动身返回七海,寻这系铃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