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眠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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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芜荒真秘

古今一脸狐疑,眉峰紧蹙,抬手指向伫靠在一旁的无名,打破静谧发问道:“你为何不进去?”声音在石道间隐隐回荡,复问再三。无名闻听此言,脸颊瞬间涨得通红,腮帮鼓起,从鼻腔里挤出一声呼哧轻哼:“我若是能进去,还要你作甚?”那模样,活脱脱一个遭受委屈的孩童。

“你不亦是念道修士么,只依你所言,以念力裹挟己身,不便能进去了?”古今微微摇头,眼神中透着不解。无名则当即圆睁双眸,怒火中烧地瞪着古今,音量陡然拔高:“早便说过你念稠不低,此屏障便是依此而设,而我暂且念稠不佳,如何过得去?”话语间,对眼前屏障恨得切齿,更对自己此刻的修为愤懑不已。

“念稠?那是何物?”古今愣了半晌,脸上的表情凝固,眼中尽是茫然与疑惑。无名震惊地盯着古今良久,见其不似作伪,脸上的震惊缓缓化作无奈,开口解释道:“所谓念道,即念力修行之道,而念力本身,并非仅有多寡之分,更有稠稀之别。你的念稠便比寻常修士高,故而才可通过这念稠壁障……”话语间眉团微蹙,欲言又止。

听到此处,古今惊愕得合不拢嘴,双目圆睁,眼中的震惊地动山摇。自己自来只听闻念道有高低之分,念丹有大小之别,何时听过还有稀稠之差?新奇的知识极具诱惑地勾起探索的馋虫,不禁双目火热地盯着无名,眼中满是求知若渴的光彩。无名见对方果真一无所知,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略带得意的浅笑,背倚石壁,双臂抱于胸前,整个人透着一股傲然之气:“本看你天赋尚可,却不想如此孤陋寡闻……”说罢,便无事古今满含杀气的目光,从容不迫的侃侃而谈。

寻常而言,念道修士识海之鼎内的念力度量初始时相差无几,皆如初生的泉眼,涓涓细流,力量微弱。随着念丹修行,将识鼎内念力凝练成丹,此过程乃是一场天翻地覆的蜕变旅程,凝丹之后,念力度量才会逐渐增长,如那汇聚的江河,愈发汹涌。待念丹凝练至三丈,便再难增长分毫,即为圆满,恰似江河奔流入海,归于平静。然而,寻常情况下无论何人,或处于何等境界,他们的念力浓度却近乎相同。以水作比,高山湖泊与万丈深渊的水,浓度几无差异,潺潺溪流与千尺飞瀑的水,浓度亦是一样,皆是大自然一视同仁的馈赠。

但凡事皆有例外,世间有极少数念道修士与众不同,其念力较常人浓稠许多。这浓稠的念力如同被浓缩的精华,蕴含着无尽的力量。因此,即便念丹同等大小,念道修为却有天壤之别,正因如此,才称作念稠,此稠非彼稠(J:自行体悟)。依旧打个比方,寻常修士的念力即是淡水,清可见底,虽纯净却力量有限;那么拥有念稠的修士,其念力便如同海水,深邃湛蓝,又似那胶浆,黏稠厚重,举手投足间皆能展现非凡之力。

而谈说关键,这世上仅有一法可使念稠增长,便是在念道修士自念丹境时便开始修行道本源法。而道本源法的稀罕程度,较凤毛麟角有过之而无不及,甚至以兔角龟毛形容都不为过。故而,当有一方大能机缘巧合获得道本源法后,甚至不惜自废修行、从头再来,只为攀登那念道巅峰,由此可见道本源法的罕见程度。再者说,若念稠境界不同,即便是同等修为的二人,念道功力强弱亦是天差地别,甚至可能是萤火皓月之别。

闻听此处,古今不免暗自心惊,犹如被无形之手揪住心脏,不自觉地捻了捻指根的玉戒,无意间散发着此刻的紧张与不安,微微颤动。无名仍未停歇,接着说道:“而普天之下,可提升念稠的功法不过三种,而你的念稠之所以不低,想必是怀有道本源法罢!”

古今虽已心神游离,恍惚间飘荡在云雾之中,此刻却如触逆鳞,刹那间如临大敌,全身肌肉紧绷,严阵以待。无名见状,则白了其一眼道:“只是你这穷乡僻壤属实国贫民敝,或许唯有古籍中方有相关记载,无怪你一无所知,不过你也莫要紧张,我亦有此类功法,只是几近忘却,故而此时念稠不及,却并不觊觎你。”言语间,透着一丝安慰,试图拭去古今心头的阴霾。

此时,古今回想起此前与人交战的情形,那一幕幕好似昨日重现。曾隐隐发觉自己所施展的念力与他人相较,总有一种异样感,自己身周似有无形屏障,令对方有力使不出,又似陷入泥沼般行动受阻,只是当时未曾多想,此番当真相大白。长久以来,自己只将天渡经当作修炼念道的功法,未曾料到竟还有这般隐秘,难怪老和尚几次三番叮嘱自己莫要透露于人,此番想来,当真是怀璧之罪,仿佛怀揣着一颗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

见古今面露沾沾自喜之色,无名当头棒喝道:“虽然你的念稠作为初学者差强人意,却也依旧太弱,还需勤加苦练。”那语气,好像是严苛的师长,不留情面地圈点。古今则不以为然,还之以白眼,心中暗道:“说得好似自己是世外高人一般!”那眼神满是不屑与调侃。无名似乎看透古今心思,旋而继续道:“我的念道修为绝非等闲,只是如今尚未觉醒,故而所知甚少,不然怎会与你这等蝼蚁联手。”言语中,透着一股自负,如凌云端俯瞰众生。

“哟呵,这小娃娃年纪尚小,脑袋不灵光,仍活在梦中。”心中这般思量,古今又赏他一记白眼,任那无名瞧见后暴跳如雷、抓狂不已。古今只是不屑地搪塞道:“是是,你强横无匹,天下无敌,只是被一种不知名的力量封印了。”语气中满是敷衍。两人这般打闹之际,古今也不拖沓,散出念力将二人包裹,而后提挈起无名,径直穿过念稠壁障,进入了另一边空间。

无名依旧滔滔不绝地自诩:“你竟不信于我,我虽如今只有念道初阶,却绝非寻常之人,今日便告知你,如若……”古今懒得理会,再度来到古桌之前。他轻轻端起木盒,小心翼翼地掀开。只见盒中静置的乃是一柄半尺小剑,通体玄黑,深邃而神秘,上刻一“殇”字,字貌散发着莫名的气息。他欲拿起细看,却惊异地发觉,此剑看似精巧,实则沉重无比。

正当古今仔细端详之时,无名则饶有兴致地开口:“没想到竟还是七殇剑中的一柄。”

“七殇剑?”见对方似乎知晓其中门道,古今侧目循去,眼中满是疑惑。

无名瞧着古今澄澈的眼眸,料想他又是一无所知,俄而扶额轻叹:“有一套念器,属灵宝之列,名曰七殇剑,共四柄,据说每柄材质各异,件件皆是价值连城,或取自天外陨铁,历经星辰淬炼;或源自深海灵晶,吸纳无尽海髓。而此便应是其中一柄。”他微微眯眼,如数家珍地将其来路讲出。

古今闻此喜不自禁,如获至宝般全方位审视一番,在无名的目光亲睹下,如市井无赖一般,屡屡擦拭嘴角涎水,而后将木匣小心翼翼捧于手中,收入玉戒之内。无名鄙夷地瞥了古今一眼,嗤之以鼻道:“你不是亲口说不能轻易动此中之物么?”言辞中满是谴责与嫌弃。古今却若无其事,春风满面理直气壮回答:“我所指的是你,你乃窃贼,私闯他人族地图谋不轨,而我却是征得主人授意来此历练,且主人有谕,如若逢遇传承,俱属于我,怎能将你我混为一谈。”

无名暗啐骂了声“无耻!”,便转身背对着古今不再理会他。半晌后仍不见动静,只得无奈妥协,回头时却见古今仿若一只饿狼,在四下翻箱倒柜,无名便忍不住问道:“你在寻甚么?”古今此刻忙的不可开交,未曾起身正眼瞧他,只是随口应道:“传承。”声音中透着一股执着。

此时无名再也压不住怒火,瞬间火冒三丈,破口大骂:“树活一张皮,你怎如此厚颜无耻,此石道本就不是传承墓道,而那傀儡亦是守护此七殇剑的,如今既已获重宝,还恬不知耻,惦记个破传承!”言语间,满是愤怒与鄙夷。古今听闻后尴尬地停手,挠头憨笑道:“诚也,这柄七殇剑着实称得上宝贝,尚可尚可。”见此间中诸多功法武学与自家功法相仿,不免兴趣索然,当即抬手扯着无名,欲按原路返回,却被无名一把拖住。

无名叫嚷道:“得一柄破念器便如获至宝,你曾允诺于我的事还未完成呢。”话音振聋发聩,却透着无尽的委屈。古今这才想起,而后跟随无名自木室的另一道门走出。二人刚一出门,待看清眼前景色,古今便瞬间愣在当场。只见那门外:

透骨阴飙呼啸卷,遥瞻尽纳凄荒甸。

天地晦冥难觅清,徒存残碑映眸现。

自踏出此门的瞬间,二人仿若一脚迈进无间地狱,满目荒凉苍茫,不见丝毫生机,天地间混沌一体,唯有一尊古老的石碑矗立中。屋内外好似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屋内如春日暖阳下的花圃,屋外却是寒冬腊月的荒野。

正当古今沉浸在眼前这幕不可思议的景色时,身边的无名却突然目光呆滞,六神无主地缓缓向前走去,似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古今见状欲阻拦,却发觉他虽面无悲喜,泪水却如泉涌,肆意流淌,只得紧跟其后,直至亲眼目睹无名行至石碑之前,噗通一声长跪不起。见此前古灵精怪的无名这般反常,古今便也蹲在身侧默默守候。无名这一跪便是几个时辰,时间亦在此刻凝固,世界只剩下二人与这孤独的石碑。

正当古今四下打量石碑,并未发现异常准备起身时,无名却忽然回神,清醒后不仅抬手拭泪,满脸疑惑道:“咦,我怎跪在此处,还有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声音中尽显迷茫。古今则更为无语,随即便将无名方才的行为一一道来,本以为借此机会便能令其回忆起来,不成想换来的却是无名更深的困惑。

随即无名施展念力,欲探入石碑之中,奈何尝试许久,仍毫无进展,只得泪眼婆娑,楚楚可怜地转头向古今求助。古今见状,当即耸肩摆手道:“你我只承诺找到此物,却未曾叫我帮你,更何况,我并不知晓此中秘密,若是你窃取甚么机密,我岂不成千古罪人了?”。然不待古今说完,却见无名再度哭成泪人,如被莫名的悲伤笼罩,无法自拔。

古今何时见过这般场面,急得抓耳挠腮,纠结许久,终是摆手叹气道:“罢了罢了,怕了你了,大男人哭哭啼啼成何体统。”言语间,透着无奈与妥协。说罢,便释放念力,探入那石碑之中。

就在古今念力乍一碰触石碑之时,只觉一股蛮荒之气汹涌扑面而来,似史前巨兽张开血盆大口吞噬一切。幸得此前在日月冢的石桥之上历经万般锤炼,精神坚韧,这才勉强抵抗住冲击,却依旧稍显力不从心。而随着念力愈发深入,此种气势也愈来愈弱。终于,当古今将全部念力浸入其中时,那股蛮荒之气方才土崩瓦解。与此同时,碑中爆发出万丈金光,将这片苍凉地狱照得通明。光芒普照之下,隐隐可见大地表面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出绿芽,渐渐复苏,重新焕发生机。

无名依旧目光呆滞,直勾勾地盯着虚空,陷入了神秘的沉思。而古今却在一瞬间,瞧见自他眼中闪过一星微不可察的光芒。不禁暗自揣测,无名应是看到了一些自己看不见的东西。

不知过了多久,无名终于从恍惚中回神,侧目看向古今。古今此刻明显觉察到对方的表情有些复杂,交织着喜悦、悲伤、醒悟等诸多情绪,却也并未多问,只是心中暗自宽慰:若他真是获得甚么自己不可见的宝藏,那也只能当其之缘分。回想种种,古今不知为何会对无名有种莫名的信任感,更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冥冥之中施以援手。或许是仅凭个人直觉,亦或是自两人初次相见,自己便对对方有种莫名的亲切感。这种感觉虽说不清道不明,却真实存在,况且强者本就当相信自己的感觉与判断。

此时无名紧盯古今,双目变幻不定,热泪不断洒落。古今则从其眼神中看到几分醒彻,较之前的他多了一种最为宝贵之物,便是坚定。古今只觉欣慰,既然对方已达成心愿,便不再准备追问,然而却未料到无名先是深吸了一口气,随即不请自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