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虚生幻灭
岁月如矢，白驹过隙间，往昔的稚嫩已从饱经沧桑的面庞上消逝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坚毅棱角，和锐利如隼的目光。此刻，古今已然超凡入圣，举手投足间，天地灵气为之涌动。但见他轻轻抬手，面前厚重的石门轰然洞开，一股古老而磅礴的威压扑面而来，令他心中不禁涌起一丝敬畏——这正是上古帝陵所散发的威严。
“来此何干！”一声震耳欲聋的喝问宛如雷霆在耳畔炸响，震得古今耳鼓生疼。他迅速抱拳，神色恭敬却不失从容，向着虚空应道：“晚辈云游四海，误入前辈陵寝，绝非有意冒犯，还望前辈海涵！”言罢，只听一阵爽朗的笑声从虚空传来：“无妨，既来之则安之，相逢便是缘。老夫便赐你一场造化，至于能否承受得住，就看你的气运了！”
话音未落，古今顿感一股无形的念力如汹涌潮水般将自己紧紧裹挟，犹如置身于蛛丝交织的泥沼，越是挣扎，束缚便越紧。生死之际，他当机立断，御使念力化作一道匹练，锋芒毕露，试图斩断这无形的束缚。然而，念力所化的匹练却如泥牛入海，面对这强大且无形的束缚，竟毫无作用。随着束缚之力不断增强，古今的口鼻七窍逐渐被蒙蔽，呼吸也变得愈发困难，意识渐渐模糊。
不知时光流逝了多久，在一片死寂之中，一声沉闷的“噗通”声骤然响起，似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打破了长久的寂静。一具形容枯槁的干尸猛地睁开双眼，刹那间，双眸光芒绽放，直冲云霄，仿佛要将天地间的风云都搅动起来。随着周遭灵力如汹涌的鲸吞漩涡一般，从四面八方疯狂涌入，这具肉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得饱满起来。仔细一看，此人正是古今。
苏醒后的古今，轻轻握了握拳，感受到体内那澎湃汹涌、足以翻天覆地的无敌修为，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畅快。他舒展了一下筋骨，意念一动，面前的山体石壁瞬间出现一个浑圆的洞径。他身形飘逸，迈着从容的步伐缓缓走出，再度踏入尘世，却惊觉沧海桑田，一切都已物是人非。
重返故里尘夕镇，然而眼前的景象却让他感到无比陌生。曾经熟悉的古家宅邸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寻觅良久仍不见踪影。无奈之下，转身走向巷道，随手扯住一位须发花白的中年路人，礼貌地问道：“老哥，不知古家如今位于何处？”那路人闻言，面露诧异之色，仿佛面对的是一个痴傻之人，眼神中带着一丝闪躲，厌弃地说道：“老先生，此镇上从未听闻有古氏一族，想必你是寻错地方了。”
“找错地方？老先生？”古今心中满是疑惑，他看着眼前的路人，心想两人年龄相仿，对方为何称自己为老先生？他并未过多在意，只当是路人性格乖张，于是便继续寻找他人询问。他沿着街道缓缓前行，目光左右顾盼，仔细打量着周遭一切。
当其路过一个摊贩时，不经意间瞥见摊车上悬挂的铜镜，镜中的一位老者苍髯如雪，一闪而过，举止神态竟与自己如出一辙。起初，他并未放在心上，可没走出几步，便猛地怔住了。他的面色瞬间变得凝重，眼珠在眼眶中左右转动，心中满是惊疑。半晌，他缓缓向后退了一步、两步……当再次面对铜镜时，他终于看清了镜中的老者——白发苍苍，面容憔悴。他缓缓抬起手，颤抖着抚向自己的脸庞，镜中的老者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那一刻，古今的脑海中轰然作响，一道惊雷在心中炸开，整个人呆立在原地，无法挪动分毫。
“我不过在洞中待了短短一个月，难道世间已过去了百年甚至千年？”他的心中充满了震惊，思绪如乱麻般纠结在一起。“只怕真是‘洞中方一日，世上已千年’啊！”他喃喃自语道。
好在如今修为恐怖，能够轻易锁定一名路人，并施展念力探入其识海，眨眼间便能洞悉此人的所有意识。然而，他接连探查了数人，却始终没有找到古家的半点线索。心灰意冷的他，神情恍惚，如行尸走肉般漫无目的地向前走去，突然，他迎面撞上了一个人。缓缓抬起头，只见眼前是一位风烛残年的老者。他正欲行礼致歉，却见那老者盯着自己看了许久，眼中泪光闪烁，随后，老者用颤抖的声音，带着几分不敢置信地说道：“古今少爷？”
古今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仔细辨认了许久，才将信将疑地问道：“你是古风？”
“咳咳……你真的是古今少爷，老朽正是古风啊！这么多年，你究竟去了哪里？”老者激动不已，声音颤抖，整个身体都在微微晃动。
古风原是古府的一名小仆，小时候曾与古今一起玩耍过几次。然而，古今自幼痴迷武学，与古风的交往并不多。如今，看着眼前这位已至期颐之年的老者，心中不禁感慨万千。但此刻，他顾不上寒暄叙旧，急忙焦急地追问道：“自我离开后，到底过去了多少年？当年的古家如今又在何处？为何这镇上已不见古姓之人？”他一边说着，一边猛地摇晃着古风的肩膀，情绪激动得几乎要将古风那把老骨头摇散架。
古风连忙摆手示意他停下，随后喘了好一会儿粗气，才缓缓开口道来。原来，自从古今离家问道，时光已悄然流逝了整整百年。在其离开之后，古族起初并未过多在意。然而，随着时间的推移，为了寻找古今的踪迹，古族众人在古剑生的带领下，迁往了遥远的大陆。临行前，他们将家中的财产全部分发给了仆人，因此，那些仆人此后都过上了殷实富足的生活。
古今听闻此言，不待古风继续说下去，身形如雷霆般瞬间消失在原地，只留下周遭的路人惊得目瞪口呆，仿佛见到了鬼魅一般。
此后，古今便踏上了漫长的寻亲之路，他穿越山川湖海，踏遍无数大陆，历经百余年的艰辛寻觅，却始终未能找到族人的半点踪迹。
一日，在某处不知名的大陆山巅之上，古今静静地伫立着，俯瞰着脚下的众生与山河。两百多年的岁月，在他的身上留下了深深的印记：他曾屠戮至强，斩杀兽皇，龙腾万里，无人可挡；然而，如今的他，心中却一片荒凉，孑孓一人的孤独感如潮水般将其彻底淹没。凛冽的寒风呼啸，撩动着衣襟，他却浑然不觉，只是一脸呆滞地仰望着天空，就这样一动不动地站了数月之久。
“我这一生，究竟在追寻什么？这难道就是我一心求强所换来的人生么？”他的心中不禁涌起一阵迷茫与困惑，仿佛陷入了一个无尽的黑暗深渊。
就在这时，天空中突然风云变幻，一双无形的大手将天空撕开一道口子。古今猛地回过神来，心中一惊：“难道，我长此以来只是为了追寻兄长的脚步，才想要变得强大？不，绝非如此！此乃我与生俱来的追求，我渴望变强，只为在人生的旅途中领略不同维度的风景，探寻那些奇妙的事物，而非为了寻求问鼎天下的结果，最终落得个孤独无趣的下场！”
想通一切，古今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释然的笑容。心中涌起强烈的意念，朝着苍穹之上那翻涌的云漩，猛地发出惊鸿一击。刹那间，碧空如玻璃般瞬间化作无数碎片，光芒四散。
此刻，古今终于从漫长的幻梦中苏醒过来，发现自己依站在浮桥之上，这座桥仿佛隔绝了数个世纪，弥漫着神秘而古老的气息。他缓缓回首，只见山猫正倚靠在桥下，双瞳圆睁，满脸震惊地望着自己。他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脚下，这才发现自己已然迈过了第一块玄黑石板。
“你竟……竟闯过了这幻境？”山猫瞠目结舌，声音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古今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神情平静而淡然。
“还不到半日，你便闯过了这第一阶幻境，简直是个怪物！”山猫心中暗自惊叹道。
随后，山猫隔空与古今交谈起来，询问他在幻境中的感悟。古今闻言，缓缓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极气道：“依我之见，这幻境共有三重。而这第一重，旨在让我探寻本心，找到心之所向、意之所往。”
山猫听后，不禁摇头晃脑，口中啧啧称奇，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仿佛在受到了醍醐灌顶般的启发，但又似乎对其中的深意并未完全领会。
言罢，古今缓缓回过神来，目光坚定地直视着第二阶玄黑石板。他眉头微皱，眼神中透露出决然，而后毅然向前再迈出一步。随着这步踏出，眼前的景象瞬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只见脚下的石桥与周遭的一切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无边无际的刀山火海。熊熊烈焰在四周肆意燃烧，炽热的高温仿佛要将世间万物都化为灰烬；密密麻麻的锃光利刃，如林般矗立，闪烁着冰冷的寒光，令人望而生畏。
古今环顾四周，发现除了脚下仅有的二尺立足之地外，此外再无任何可以通行的路径。望着眼前这地狱般的恐怖景象，他不禁在原地踌躇起来，心中暗自思索着通过这一难关的关键所在。
时间如沙漏中的流沙，在不知不觉中悄然流逝。他凝视着刀山之上的利刃，它们鳞次栉比，每一柄都锋芒毕露，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息；再看那火海之中的烈焰，熊熊燃烧，火光冲天，炽热的热浪扑面而来，即使相隔甚远，也让人难以忍受。心中虽是明白，眼前一切不过是幻象。然而，扑面而来的滚滚热浪，却真实得让人每一寸肌肤都炽痛难忍。
在这漫长的煎熬中，他无数次抬起脚，试图迈出关键的一步，却又在犹豫与恐惧中一次次将脚收回。“迈步，收脚，迈脚，收步……”如此反复循环，最终，他依然未能鼓起勇气，踏出那决定命运的一步。
不知过了多久，在火海之中的石柱之上，一道佝偻的身影蜷缩在仅有的二尺平台之上。遭受了数日灼热蒸腾的古今，此时已油尽灯枯，他的眼神中充满了疲惫与绝望。在神情恍惚之间，缓缓仰起头，对着天空发出一声悲怆的长叹：“我这一生，何其耻辱！只因贪生怕死，畏首畏尾，白白浪费了大好年华，最终一事无成。我心有不甘，心有不甘啊！”
这声怒吼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在空旷的火海之中久久回荡。终于，在这绝望与不甘的驱使下，他心一横，毅然迈出了那一步，纵身跃入了刀山火海之中。
然而，等待他的并非想象中的破局后的柳暗花明，而是如摘胆剜心般的剧痛。锋利的利刃瞬间穿透了他的双足，鲜血如泉涌般喷射而出，筋肉绽开，露出森森白骨；熊熊火焰迅速裹挟住他的周身，皮肉在高温下扭曲变形，瞬间化为焦炭。
那如潮水般汹涌袭来的噬心之痛，几乎要将他的意志彻底击垮。每迈出一步，都仿佛要耗尽他所有的力气，但他的心中只有一个坚定的信念：哪怕前路一片黑暗，一无所获，他也要砥砺前行。即使最终会倒在半途之中，也绝不愿意坐以待毙，虚度此生。
不知在这无尽的痛苦中挣扎了多久，此时的古今早已面目全非，整个人宛如一尊由煤炭雕塑。但他凭借着顽强的意志，始终未曾停下前进的脚步，一步一步，艰难地朝着那未知的方向前行。
某一刻，当匍匐跪行的古今，手掌再次被锋利的刀刃刺穿，支撑在滚烫的火岩之上时，一丝清凉的微风悄然拂过面庞。他先是一愣，随即自嘲地笑了笑，以为又是幻境中的另一种折磨。然而，如久旱逢甘霖般的凉意却再次袭来，而且愈发清晰。他心中充满了疑惑，拼尽最后一丝力气，艰难地抬起头。那一刻，他的眼中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只见眼前无边无际的火海，不知何时已然化作了一片彼岸。这里草长莺飞，花红柳绿，风景如画，宛如人间仙境，令人心生向往。
历经了千难万险，闯过了刀山火海，如今终于迎来了这看似美好的仙境。换做旁人，此刻必定会喜出望外，激动不已。然而，古今却依旧保持着那份宠辱不惊的淡然，心中没有丝毫波澜。此刻，他的心中唯有一股执念支撑着他，驱使他继续前行。终于，他迈着沉重的步伐，缓缓伏上岸边……
然而，就在他的手指与地面相触的瞬间，眼前的景象却再次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他恍然回神，才发现那座熟悉的浮桥依然静静地横亘在脚下，环顾周身，自己竟毫发无损。下意识地低头看去，这才惊讶地发现，自己此时已然越过了第二阶玄黑石板。
回过头看向桥岸，却发现山猫早已不见踪影。此刻，他也不知道时间究竟过去了多久，也许就如同他在刀山火海之中所经历的漫长岁月一样，早已过去了许多年。古今的脸上露出了一丝释然，他的嘴角微微上扬，轻声说道：“这第二重幻境，说是幻象，实则更像是一场严峻的试炼。其目的在于坚定本心，在困境中坚守自我。迷惘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在迷茫中失去前行的勇气。唯有毅然决然地前行，才是真正的大道。”
随后，古今再次静下心来，调养精神，他的面容平静如水，没有丝毫悲喜之色。将目光缓缓投向最后一阶玄黑石板，眼神中透露出坚定与决然，而后再次毅然迈出了步伐。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这一步迈出后，周围并未发生任何异样。他的心中不禁涌起一丝诧异，但此时的他，心境早已在历经两次幻境的洗礼后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并未过多揣测，而是迅速连环踩上了最后一重石板。
这一脚落下，非同寻常。古今发现，自己虽然依旧身处浮桥之上，周围也没有出现任何幻觉，但自身的修为却在诡异消失。他急忙内视查看，果不其然，此刻的自己，无论是念道修为，还是肉身之力、天眼以及修罗体，都已化为乌有，仿佛又回到了最初的起点。
他眉头紧锁，凝神沉思，试图推敲出这其中的缘由，然而，思来想去，却始终毫无头绪。“难道世上真的存在‘一切皆虚妄’的神奇幻境？”他的心中充满了疑惑，忍不住喃喃自语道。（J:那可不！）
在斟酌无果后，正准备继续向前走去，却突然发现脚下出现万钧吸力，如同被一座巍峨高山紧紧束缚住一般，莫说向前迈步，就连抬脚都变得异常艰难。静静地等待了许久，然而，周围却始终没有再发生任何怪事。此刻，他陷入了进退两难的困境，心中不禁感到一阵无奈，不知该如何是好。
不知不觉间，十日已然过去。一日，古今正半蹲在石板之上，神游天外。突然，他听到了山猫的声音，心中一喜，连忙转身望去。
原来是山猫前来探视。当山猫看到古今所处的位置时，顿时惊得双目圆睁，眼珠子仿佛都要掉出来了。它兴高采烈地对着古今高呼道：“你竟然成功了！”然而，古今听后，却面露窘态，尴尬地回应道：“咳咳，实则我还并未成功，只是被这石板上的怪力困住，无法动弹。”
山猫听了，一脸莫名其妙地问道：“你神智清醒，就表明你并未陷入幻境，又怎么会动弹不得呢？”
两人相隔数丈，你一言我一语，却都对眼前的状况感到困惑不已，摸不着头脑。眼看又一日过去了，古今依旧被困在原地，动弹不得。他尝试了各种方法，用尽了浑身解数，却都徒劳无功，一切皆是枉然。
此时的他，已然难以分辨眼前的一切究竟是真实还是虚幻，甚至连眼前的山猫是否真实存在都无法确定。就这样，又过去了十日，古今此时已然饥寒交迫，身体也渐渐力不从心。由于此刻他并非身处幻境之中，而是身处现实世界，仅仅是肉体凡胎，如何能抵挡得住数十日不进食、不饮水的折磨？况且修为早已退回原点，与常人无异。他的身体状况逐渐变得糟糕起来，整个人也开始颓靡不振。
山猫在一旁心急如焚，想尽了各种办法试图给送去水和食物。然而，浮桥上却存在着一道无形的壁障，任它如何努力，都无法将食物和水递到古今手中。又艰难地熬过了两日，古今早已强弩之末。终于，在恍惚之间，眼前一黑，轰然昏死过去。与此同时，在其头顶之处，骤然绽放出一道耀眼的亮光，仿佛有一扇神秘的大门，正缓缓吱呀而开……
看着那洒下的洋洋暖意，颓萎至极的古今不禁苦笑自嘲道：“呵……难道，这便是传说中的地狱之门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