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16章 王建夺西川
在晚唐那风雨飘摇的乱世中,各方势力如同饿狼般相互倾轧,局势混乱不堪。山南西道节度使杨守亮,对利州刺史王建的勇猛矫健既嫉妒又忌惮。他坐在节度使府的大堂之上,眉头紧锁,手中的茶盏被他攥得紧紧的,仿佛那是王建的脖颈。
“这王建,如此勇猛,若不加以控制,日后必成大患!”他低声自语,眼中闪烁着阴鸷的光芒。于是,他多次传命,召王建前来,那一道道命令,如同催命符一般,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然而,王建可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他接到命令后,心中满是恐惧与疑虑。在自己的营帐中,他来回踱步,神色凝重,宛如一只被困住的猛兽,焦急地寻找着出路。
“杨守亮这老匹夫,多次召我,恐怕没安好心。我若前去,怕是有去无回。”他喃喃自语,声音中透着一丝无奈与愤怒。
就在王建犹豫不决之时,前龙州司仓周庠,如同一位智者,悄然走进了营帐。他看着王建,目光坚定,语气诚恳地说道:“将军,如今这唐朝的国运,已然是日薄西山,气息奄奄。藩镇之间相互攻伐,彼此吞并,然而这些藩镇之主,大多目光短浅,缺乏雄才大略,根本无力平息这世间的诸多灾祸。而将军您,英勇果敢,又极具谋略,在士兵中威望极高,深受拥戴。纵观天下,能成就大业者,除了将军您,还能有谁呢?但葭萌这个地方,地势不利,易受四面之敌的侵扰,实在难以长久维持安定。阆州则不同,那里地处偏远,百姓富足。现任刺史杨茂实,乃是陈敬瑄、田令孜的心腹,却对朝廷不敬,从不恪守职责,按时进贡。将军若能上表,揭露他的罪状,兴兵讨伐,定能不战而胜,将其擒获。”
王建听后,心中一动,停下了脚步,目光紧紧盯着周庠,仿佛在探寻他话语中的真伪。周庠毫不畏惧地迎着他的目光,继续说道:“将军,这是天赐良机啊!若能占据阆州,您便有了立足之地,可大展宏图。”
王建沉思良久,最终重重地点了点头,说道:“好!就依你所言。”
于是,王建即刻行动起来。他广发号令,召集溪洞中的部落酋长豪帅。在那宽阔的校场上,王建身着战甲,威风凛凛地站在高台之上,大声说道:“诸位兄弟,如今乱世,我们若想活下去,就得团结起来!我王建,愿带领大家,闯出一片天地!”
他的声音激昂有力,如同洪钟般响彻全场。酋长豪帅们纷纷响应,一时间,校场上喊声震天。很快,王建便聚集了八千部众。众人顺着嘉陵江西下,直扑阆州,那气势,犹如汹涌的潮水,势不可挡。
阆州城内,刺史杨茂实得知王建来袭,吓得脸色苍白如纸。他慌慌张张地在府中踱步,嘴里不停地念叨着:“这可如何是好?这可如何是好?”
手下的将领们纷纷请战,可杨茂实却畏畏缩缩,不敢应战。王建的军队如猛虎下山,很快便攻破了阆州城。杨茂实见大势已去,只得灰溜溜地逃走。王建顺利占据了这座城池,自封防御使。此后,他又广纳亡命之徒,那些走投无路的人,纷纷前来投奔他。
王建的军势愈发强盛,杨守亮此时已无法对他进行有效控制,只能在远处干瞪眼,徒呼奈何。
军中部将张虔裕,见王建占据阆州,心中忧虑。他找到王建,神色严肃地说道:“将军,您趁皇帝势微,占据州府,独揽大权。可若唐朝复兴,您恐怕会面临灭顶之灾,断子绝孙啊!依我之见,您应尽快派遣使者,向皇帝上奏表章,表明您仗义行事的立场,如此一来,方可保无虞。”
部将綦毋谏也在一旁附和说:“将军还应供养士人,爱护百姓,静观天下局势的变化,等待时机。”周庠、张虔裕、綦毋谏三人,皆为许州人。王建权衡再三,最终采纳了他们的建议。
起初,王建与东川节度使顾彦朗,同在神策军中效力,一同讨伐贼寇,并肩作战,交情匪浅。王建占据阆州后,顾彦朗担心他会侵犯自己的领地,便多次派遣使者,前去问候王建,还赠送了大量礼物,同时源源不断地供给他军饷。使者每次前往,都带着顾彦朗的亲笔书信,信中言辞恳切,表达着对王建的关切与友好。王建念及旧情,又受了顾彦朗的好处,便没有进犯东川。
陈敬瑄见顾彦朗与王建关系亲近,心中十分厌恶,担心他们二人联合起来,图谋自己。于是,他与田令孜商议对策。在那豪华的府邸中,陈敬瑄眉头紧皱,对田令孜说道:“令孜兄,这顾彦朗与王建走得太近,我担心他们会对我不利,你看该如何是好?”
田令孜眯着眼睛,沉思片刻,然后自信满满地说:“建儿是我的养子,只因不被杨守亮所容,才落草为寇。如今,我写封信召他来,定能将他罗致到你的麾下。”
说罢,田令孜便派遣使者,带着书信前去召王建。使者快马加鞭,日夜兼程,终于将信送到了王建手中。王建收到信后,大喜过望,赶忙回到梓州,对顾彦朗说:“我的养父叫我过去,我理应去看望他。顺便也去觐见陈敬瑄,我想向他求一个大州。若能如愿,我的心愿也就满足了。”
顾彦朗看着王建,心中虽有疑虑,但也不好阻拦,只是叮嘱他要小心行事。
于是,王建将家属留在梓州,自己则率领部下精兵二千人,带着侄子王宗鐬、养子王宗瑶、王宗弼、王宗侃、王宗弁,一同向西进发。王宗瑶,本是燕人姜郅;王宗弼,原是许人魏弘夫;王宗侃,乃许人田师侃;王宗弁,即鹿弁。他们一路风尘仆仆,很快便来到了鹿头关。
西川参谋李煴,见王建来势汹汹,急忙对陈敬瑄说:“大人,这王建犹如一头猛虎,您为何要将他引入书房呢?他怎会甘愿做您的下属?”
陈敬瑄听后,如梦初醒,后悔不已,赶忙派人前去阻止王建,同时增修防御工事,加强戒备。他调集了大量人力物力,在鹿头关周围筑起了高高的城墙,挖掘了深深的壕沟,还布置了许多弓箭手和投石车,妄图阻挡王建的脚步。
王建得知陈敬瑄反悔,心中大怒,双眼通红,仿佛要喷出火来。他当即下令,全力攻打鹿头关。在那激烈的战场上,喊杀声震天,硝烟弥漫。王建身先士卒,一马当先,带领士兵们奋勇向前。他们如同一群饿狼,对鹿头关展开了猛烈的攻击。经过一番苦战,王建终于攻破了鹿头关,率军继续前进。
在绵竹,王建与汉州刺史张顼相遇。张顼带领着军队,试图阻挡王建的去路。王建毫不畏惧,亲自指挥战斗。他骑着一匹高大的战马,挥舞着手中的长枪,大声喊道:“兄弟们,冲啊!杀了张顼,拿下汉州!”
士兵们受到鼓舞,士气大振,纷纷冲向张顼的军队。双方展开了一场激烈的厮杀,战场上血流成河,惨不忍睹。最终,王建大败张顼,顺利攻克汉州。
接着,王建进兵学射山,又在蚕此镇与西川将领句惟立展开了一场恶战。句惟立的军队人数众多,且占据着有利地形。但王建毫不退缩,他巧妙地运用战术,分兵多路,对句惟立的军队进行包围。经过一番激战,王建在蚕此镇打败了句惟立,顺利攻下德阳。
陈敬瑄见状,急忙派遣使者前去责怪王建。使者来到王建的营帐,一脸严肃地说:“王建,你为何要擅自进攻?难道你想造反吗?”
王建却振振有词地回答说:“我的养父叫我过来,我都到了门口,却被拒之门外。再加上顾彦朗对我也产生了怀疑,我如今真是进退两难,走投无路了。”
田令孜亲自登上城楼,试图安慰、晓谕王建。王建与各将领站在清远桥上,纷纷剪去头发,罗列参拜,高声说道:“如今我们既然无处投靠,那就只能告别您,去做贼寇了。”
说罢,他们转身离去,义无反顾地踏上了与陈敬瑄对抗的道路。
顾彦朗得知王建的遭遇后,派遣他的弟弟顾彦晖担任汉州刺史,调动军队前去帮助王建,急速攻打成都。在成都城下,王建与顾彦晖的军队对成都展开了猛烈的攻击。他们架起云梯,试图爬上城墙;又用投石车,向城中投掷巨石。
成都城内,陈敬瑄也在紧张地组织防御。他带领士兵们,死守城墙,不断地向城外的王建军队射箭、扔石头。双方展开了一场激烈的攻防战,战斗持续了三天三夜,仍未分出胜负。王建见成都城一时难以攻克,无奈之下,只得退兵,回去驻扎在汉州。
陈敬瑄见形势危急,急忙向皇帝告急。皇帝接到奏报后,下诏派遣中使前往调解,又下令李茂贞用书信劝谕双方。但王建和陈敬瑄都在气头上,根本不听从皇帝的调解和李茂贞的劝谕。他们都认为自己有理,都想在这场争斗中占据上风。
王建转而攻打彭州,陈敬瑄赶忙前去救援,王建见状,才撤兵离去。此后,王建开始大肆掠夺西川地区,致使益、彭、蜀、汉、嘉、眉、邛、简、资、雅、黎、茂等十二个州的百姓,都遭受了巨大的祸害。百姓们流离失所,哭声震天,整个西川地区陷入了一片混乱。陈敬瑄此时正与王建相互攻伐,无暇顾及朝廷,因此对朝廷交纳的贡品赋税也都中断了。
王建见成都城防坚固,一时难以攻克,而后方又没有可供抢掠的地方,便想要收兵。周庠、綦毋谏却认为不可。周庠说:“邛州的城墙沟堑完整坚固,城中储备的食物,足够坚持好几年。将军可占据此地,作为根基。”
王建沉思片刻,说道:“我在军队中多年,深知带领军队之人,若不依仗皇帝的威望,部下很容易离心离德。不如上疏,陈述陈敬瑄的罪过,上表请求朝廷派大臣来担任将帅,我们辅佐他,如此一来,成功便有希望了。”
于是,王建让周庠起草表文,请求讨伐陈敬瑄,以赎自己的罪过,同时趁机要求朝廷将邛州赐予自己。与此同时,顾彦朗也上表,请求赦免王建的罪过,将陈敬瑄迁徙到别的镇所,以安定东、西两川。
想当年,黄巢作乱,僖宗仓皇逃到蜀地。当时情况万分紧急,事情发生得极为突然,各个王侯大多只能在山路上艰难步行。寿王疲惫不堪,实在走不动了,便躺在一块大石头上休息。
田令孜从后面匆匆赶来,催促寿王快走。寿王无奈地说:“我的脚疼得厉害,希望你能给我一匹马。”
田令孜却冷冷地说:“这里是深山,到哪里去给你找马?”
说罢,便用鞭子抽打寿王,驱赶他继续前行。寿王心中虽愤恨不已,但也只能回头看着田令孜,默默忍受,没有说话。等到寿王当了皇帝,对田令孜当年的行为怀恨在心,便派遣人监视西川军。田令孜得知后,心中不服,拒不服从皇帝的安排。
此时,皇帝正对各地藩镇的骄横跋扈深感愤恨,一心想要用威势来制服他们。恰好这时,皇帝收到了顾彦朗、王建呈上的表章,心想田令孜所依仗的,不过是陈敬瑄罢了。于是,皇帝任命韦昭度兼中书令,代理西川节度使,兼两川招抚制置等使,同时征调陈敬瑄担任禁军的龙武统军。
自从感义节度使杨晟失去兴州、凤州以后,便转而占领了文、龙、成、茂四个州。王建攻打西川时,田令孜因杨晟是自己过去的部将,便派他代理威戎军节度使,让他防守彭州。王建又挥师攻打彭州,陈敬瑄的部属眉州刺史山行章,率领五万大军,在新繁筑起壁垒,前来救援杨晟。
朝廷见状,任命韦昭度为行营招讨使,山南西道节度使杨守亮为副使,东川节度使顾彦朗担任行军司马。同时,划分邛、蜀、黎、雅四个州,设置永平军,任命王建为节度使,治所设在邛州,代理行营诸军都指挥使。
王建在新繁与山行章展开激战,大获全胜,斩杀俘获敌军将近一万人,山行章仅以身免。杨晟见势不妙,心中害怕,连忙把军队调往三交,只留山行章驻扎在濛阳,与王建相持。王建乘胜追击,在广都再次打败山行章和西川骑将宋行能。宋行能吓得逃回成都,山行章则退兵守住眉州,无奈之下,向王建请降。
王建驻扎在新都,当时绵竹的土豪何义阳、安仁县的费师懃等人,各自在当地拥有军队,用来保护自己。他们的部众多的有一万人,少的也有一千人。王建派遣王宗瑶前去说服他们,何义阳、费师懃等人见王建军势强盛,又被王宗瑶的言辞所打动,便都率领军队前来归附王建,还供给他大量的财物粮食。王建的军队因此更加兴盛起来。
王建接着攻打邛州,陈敬瑄派遣他的大将彭城人杨儒,率领三千人,帮助刺史毛湘守城。毛湘出城迎战,却连连失败。杨儒登上城楼,望见王建的军队军容整齐,气势强盛,不禁感慨道:“看来唐代的国运已经到头了。王建治军严谨,却不残暴,大概可以庇护百姓吧!”
于是,杨儒率领自己的部下,出城投降了王建。王建收养杨儒为义子,将他的姓名改为王宗儒。
随后,王建留下永平节度判官张琳任邛南招安使,自己则带兵回到成都。韦昭度驻扎在唐桥,王建在东阊门设营,侍奉韦昭度时,表现得极为恭敬小心。他每天都会亲自前往韦昭度的营帐,问候起居,听取指示,态度谦卑,不敢有丝毫懈怠。
陈敬瑄见势不妙,赶忙派兵到犀浦、郫、导江等县,分别把守,安营扎寨。他还发动城中的百姓,每户出一个壮丁,白天去挖重重壕沟,采伐竹、木,搬运砖、石,夜晚则登上城墙,敲打木棒巡逻,百姓们苦不堪言,没有丝毫休息的时间。在那炎热的夏日,百姓们在烈日下劳作,汗水湿透了衣衫;在那寒冷的冬夜,百姓们又在寒风中巡逻,冻得瑟瑟发抖。
陈敬瑄派遣蜀州刺史任从海,率军二万人去救援邛州。任从海出师不利,战败而归,心中便打算以蜀州来投降王建。不料,此事被陈敬瑄知晓,陈敬瑄大怒,当即将任从海杀死。
随后,陈敬瑄又派徐公怵代理蜀州刺史。嘉州刺史朱实,见局势不妙,以全州投降了王建。僰道的土豪文武坚,捉住戎州刺史谢承恩,也投降了王建。茂州刺史李继昌,率军救援成都,王建毫不留情,攻打并杀了他。资州、简州都制置应援使谢从本,杀了雅州刺史张承简,以州城投降了王建。
邛州刺史毛湘,本是田令孜的亲信官吏。王建攻打邛州时,攻势极为猛烈,毛湘的粮食很快就吃完了,而救兵却迟迟未到。毛湘无奈之下,对都知兵马使任可知说:“我不忍心辜负田令孜,可官民又有什么罪过呢?你可以拿着我的头颅去投降王建。”
说罢,毛湘洗净身躯,坦然等死。任可知心中悲痛,但也无奈,只得杀死毛湘以及他的两个儿子,向王建投降。城里的军民见此情景,都悲痛得流下了眼泪。
王建手持永平军的仪仗,威风凛凛地进入邛州,任命节度判官张琳代理留后一职。此后,王建修缮邛州城池,招抚安定夷獠等少数部族,整治营建蜀州、雅州,然后率领军队回到成都。蜀州将领李行周,赶走了徐公怵,以城投降王建。
此时,成都城里粮食匮乏,陷入了困境,被抛弃的小孩满路都是。有老百姓暗中潜入围城行营,贩卖大米,结果被巡逻的士兵抓到了。士兵将此事报告给韦昭度,韦昭度听后,感慨地说:“全城的人都饿得这么厉害,我怎么能忍心不救他们呢?”
也有人将此事报告给陈敬瑄,陈敬瑄无奈地说:“只恨我没有办法来救济饥饿的人,他能这样做,就不要禁止了。”
因此贩卖粮食的人越来越多,但所携带的也不过是一升半斗。他们截断竹筒,直径有一寸半,深度是五分,用这个量米来卖,每一筒米卖一百钱。饿死的尸体遍地都是,军民以强凌弱,将领官吏斩杀他们也无法禁止,于是订立了一套更加残酷的刑罚,或者从腰部把人砍断,或者把人斜劈成两半,一时被处死的人相继不绝,然而犯法多人仍然层出不穷,大家也习惯了,就不再害怕。
官吏和百姓一天比一天困迫,很多人谋划出城投降。陈敬宣就把他们的宗族、同党全部抓来一起杀掉,残酷恶毒到了极点。
内外都指挥使、眉州刺史成都人徐耕本性仁厚,被他保护救活的人有几千人,田令孜说:“你掌握着生杀大权而不处罚一个人,是不是有什么其它的意图呢?”
徐耕害怕了,当天夜里就提取俘虏的囚犯都在市场上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