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拜托了，医生
夜，下弦月静静地挂在稀疏地点缀着几点星光的夜幕上。暖心躺在家楼顶的露台上。属于大都市的喧嚣此时此刻在这里归为寂静。正值盛夏，夜间的气温虽比白天降低了不少，却仍闷热难耐。缕缕吹来的清风浮动着暖心的发丝，而暖心只呆呆地望着漆黑的夜幕愣神。晚饭时，因为还没有做好准备面对弟弟，暖心便让阿欣替自己送了晚饭过去。自己忙完了晚饭的送餐工作后便一直一个人躲在这天台上。
“小暖，找你老半天了。怎么一个人呆在这里？”姚欣从天台门口冒了进来，走到暖心身边坐了下来。看到姚欣过来，暖心也坐起身来：“很热，所以上来吹吹风。”“吹风？哪里有什么风哦？热不会回房间开空调啊。对了，暖阳究竟是得了什么病啊？我去医院送饭的时候看他的气色挺不错的啊。”
暖心听了姚欣的问题后，沉默了片刻，低低地说：“没什么啦。阿欣，这么晚了，你快点回去睡吧。”不愿意让别人再替自己和弟弟担心，特别是一直以来这么照顾自己的人，暖心选择了隐瞒。
不放心的看了一眼暖心，失望浮上了阿欣的脸庞：“你。。。哎，算了。你也快点去休息吧。”十分清楚暖心的脾气，姚欣知道自己这么问也不会问出什么。只能嘱咐了一声后起身离开了天台。等走到了暖心看不见的角落，回头看着暖心身影的轮廓，无奈的说：“你什么时候才愿意对我敞开心扉？”
等看到姚欣离开后，暖心又躺了下来，静静地看着天空出神。
早晨，刚吃过早饭的罗杰正在办公室专心地研读专业书籍。门口传来的敲门声将他的专注拉了回来。“进。”
抬头看向来人，罗杰楞了一下，：“有事？”站在门口的暖阳看着似乎正在忙的罗杰局促地问：“没有打扰到你吧？”罗杰摇了摇头，起身给暖阳倒了杯水，放到了一旁沙发的茶几上，“坐。”
暖阳笑了笑表示感谢，坐下后拿起了水杯喝了一大口水，似乎是在给自己增加勇气。“罗杰医生，我来是想问问你，我。。。还能活多久？”罗杰似乎已经料到了暖阳来找自己的目的，只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又喝了一口水后，暖阳苦涩地笑了笑：“其实，我很早就感觉到自己的健康出了状况。莫名的视线模糊、耳鸣、晕眩，最近这些状况发作的越来越频繁，头也一次比一次更痛。我一直没有在意，也不敢把这些情况告诉姐，她已经够忙的了，我不想她再更操心。我们很小就失去了父母，是姐姐呵护着我长大的，虽然也有不少人帮忙救助我们，可我知道姐姐不想欠他们太多。一直以来，她从来不放自己一天的假，到这家帮忙，去那家帮忙，为的就是偿还哪怕一点点人情。这样的她，我怎么可以再给她负担呢。”
“昨天姐姐从你这里离开以后，都不敢进病房里面对我，晚上也一直没有出现。我很了解她，如果不是我的情况糟糕到最坏的地步，她是不会这样的。医生，你老实告诉我，我还能活多久？”暖阳激动地问着。
“动手术，还有希望。”
“有希望吗？呵呵，多大的希望。”暖阳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说到：“我老姐那个人啊，你别看她平时一直把笑挂在脸上，和谁都能嘻嘻哈哈，个性也迷迷糊糊的好像没有什么烦恼。可是从小她就是一个虚伪鬼，假装坚强，假装快乐。不肯流泪，不肯示弱。什么伤心啊、难过啊都往自己肚子里咽。明明自己难过的要死，去还要死命地去安慰别人。”暖阳想到姐姐，脸上浮现出温暖的笑意。
“我姐姐是世界上最大的大笨蛋，笨到不会心疼自己。我小时候就一直那么告诉我自己‘暖阳你要变强，变的更强，强到可以有一个宽广可靠的肩膀，可以替她挡住伤害。’我想让姐姐能够痛快的表达她自己真实的感觉，哪怕只有一次，就一次让她靠着我，痛哭一场，把以前所以压抑的情绪痛痛快快的释放出来。”一滴泪滑过了暖阳自责的脸庞。
“罗杰医生，我有一个请求。如果我真的。。。你可以代替我借给我姐姐肩膀吗？只要一次就可以了。”暖阳希冀的眼光直直地盯着罗杰。
“不会有这个需要的。”
“暖阳，我来啦。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暖心背着一个大书包，拎着两个保暖桶走进病房。“我带午饭来啦。”
“你怎么脸色这么难看啊？黑眼圈这么大，昨天没有睡好哦？”看见暖心苍白的脸色，暖阳担心地问。
“啊，这个哦，是因为我昨天电视看到太晚了啦。我跟你说哦，那个电视剧太精彩了，所以我不知不觉的看到很晚。”暖心一边把包里的便当拿出来一边解释着。
听了暖心的说辞，暖阳暗暗想到：“明明从来不看电视的，笨蛋，找理由也不会找个好点的。”嘴上却说：“哦？这么好看啊，那等我出院的时候给我也看看。”
“你怎么带了这么多饭菜过来啊？连汤都带两桶。你喂猪呢？”
“这里是三人份的啦，还有一份要送去给罗杰医生的。”暖心解释到。
“哦、哦、哦，老姐，你可真贤惠啊。还没嫁过门，就洗手作羹汤啦。”“胡扯什么啦。再乱说揍你哦。因为罗杰医生也是东方人嘛，所以让他吃吃中国菜嘛，再说了，他是你的主治医生，当然要好好贿赂一下咯。”
“好啦好啦，我懂我懂，你快给罗杰医生送去吧。”暖阳调皮地挑着眉作暧mei状。
“懒得理你啦。”
暖心站在罗杰的办公室门口，迟疑了半天，准备敲门的手拿起又放下。当终于鼓足了勇气准备敲门时，门突然从里面打开了。“嗨，罗杰医生，你还没吃饭吧？”听到暖心问题的罗杰楞了一下，“正准备去。”
“哦，那个，我中午做饭的时候多做了一点，你如果不嫌弃。。。”暖心举了举手，给罗杰看自己手中的饭盒和保暖桶。“进来。”罗杰想了一下说。
走进办公室后，暖心把饭盒放在桌上。“炒了几个简单的菜，还有炖的汤，希望你喜欢。。。关于手术的事，我考虑了，做的话不是还有希望吗？那就拜托你了，罗杰医生。”朝罗杰绽放了一抹信任的微笑。罗杰看着暖心的笑晃了神。
“啊，饭，谢谢。手术3天后，我来安排。”第一次，罗杰讲话的时候有了点不自然的感觉。“好，那我先回病房了。”
罗杰坐在椅子上，看着桌上的饭菜，陷入了深思。
“罗杰，走，一起吃饭去吧。”贾斯走到罗杰办公室门口探头叫他。“咦，琳娜不是请了一个星期假吗？怎么还有便当送来？啊，不管，太好了，不用去食堂挤了。”贾斯愉快地走上前去，准备去取便当吃。“别碰。”罗杰制止到。
“欸，为什么？反正你从来不吃她的便当，扔了多可惜，不如我帮你解决嘛。”“不是琳娜。”罗杰说完，打开饭盒，吃了起来。
“哇哦。看上去很美味的样子。嗯，一看就知道不是那个半吊子做出来的。。。我说罗杰，给我尝一口？”看着色香诱人的饭菜，贾斯咽了咽口水说到。回答他的只有罗杰一个冷冷的瞪眼。
“不吃就不吃，欸，谁给你做的啊？不会。。。不会是那对中国姐弟吧？不会吧，罗杰，你不是一直和病人保持距离，拒人千里之外的吗？怎么突然转性啦？啊，难不成你对那个。。。”“不送。”冷冷的打断贾斯的话，罗杰头也不抬的继续吃着。摸了摸鼻子，贾斯离开了罗杰的办公室。
明天就是暖阳动手术的日子，手术定在早晨8点。傍晚时分，暖心走出医院大门，准备回家休息一下，明天早上再过来。这两天来，她夜夜无法入睡，所以脸色也显得愈发的苍白起来。张阿婆他们都十分担心她，劝她好好休息两天，不用工作了。可她还是拒绝了他们的好意。她无法让自己闲下来，一休息她就无法克制自己的胡思乱想，想到那些最坏的结果，她怕自己崩溃。所以她让自己不停的工作，不停地忙碌。晚上夜深人静，无事可忙的时候，她就一个人爬上天台，静静地看着星空。因为只有在广袤浩瀚的宇宙面前，才会显得自己如蝼蚁般渺小，才能暂时抑制住绝望的情绪。
拍了拍脸，暖心说到：“哎，这样可不行，连罗杰医生都注意到我不对劲了。”回想起中午在走廊上遇到罗杰的情景，罗杰在看到她的时候，眉头轻皱，说：“脸色很差。”语气虽如一贯的淡，可里面的担忧又是那么明显。“呼，振作振作，你要加油，孙暖心。”
这时，一辆黑色的汽车在她身边停下。车窗摇下，暖心看到坐在驾驶座上的罗杰惊讶地张大了眼睛。“上车。”“嗨，医生，好巧哦。”暖心习惯性的扯出笑。看到暖心的强颜欢笑，罗杰不悦的微微蹙了一下眉头。“我在等你。”
“欸？等我？啊，那个，不用麻烦你特地送我回家了啦，你明天还要动手术，应该早点休息的。”瞥了一眼暖心，罗杰不发一语，启动了汽车。车静静地在道路上开着，两个人谁也没有开口说话，暖心满脸忧郁地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中。等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车并不是往自己熟悉的方向行驶的。“罗杰医生，那个，这条不是去我家的路。”
“去我家。”“啊？你家不是在医院吗？”“那是宿舍。”
“哦，可是现在去你家有什么事吗？”暖心奇怪地问。
“做饭。”
想了一会才反应过来的暖心笑了笑说：“哦，呵呵，医生你还没吃饭哦。早知道晚上的便当就帮你多带一份了。煮饭是没问题啦，可你家里有食材吗？”
“前面有超市。”去超市买好食材的两人，开车回到了罗杰的家。在超市，罗杰还买了一瓶红葡萄酒。
罗杰的公寓在一栋守卫森严的摩天大厦顶层，100多坪的面积十分宽敞，只是装修的十分硬板，完全没有家的温暖氛围。和罗杰的气质百分之百的吻合。公寓里唯一的亮点是客厅里那一整面透明玻璃墙，透过那面墙，纽约的繁华尽收眼底。
暖心一进门就惊奇地盯着那面玻璃墙看，震慑于它的美。“厨房在那。”指了指厨房的位置后，罗杰向里走去。“我去洗澡。”
“哦，好。马上就做好。”暖心走进厨房开始熟练地择菜做饭。
不一会，简单的四菜一汤就做好了。罗杰也从房间里走了出来，手上拿着刚买的那瓶葡萄酒。“可以吃了。”暖心招呼着罗杰。
罗杰替暖心倒了一杯酒，递给她：“喝一点。”“啊？罗杰医生，我不。。。”拒绝的话在看到罗杰严肃而坚持的表情后吞下了肚，拿过酒，轻轻啜了口。“喝光。”
罗杰走到桌边，吃起饭来，一边吃一边给暖心的酒杯添酒，直到饭吃好，暖心已经两眼迷糊，神志不清了。
暖心摇了摇头，“医生，我不要喝了啦。”说完，起身走到玻璃墙前，把额头抵在玻璃上，“啊，好凉，好舒服，呵呵。。。”罗杰走到她身边，一言不发，静静地看着她。
暖心打了个酒嗝。“纽约，纽约，我告诉你哦，罗杰医生，我好讨厌这里。因为这里让我失去了父母。可是，这里也有许许多多好人，张阿婆、老李叔、姚欣。。。还有你，医生，你也是好人，虽然你都冷冷的，不爱说话也不笑。呵呵。好人，可是好人又怎样？我弟弟也是好人啊，他是世界上最可爱的弟弟。我已经在这里失去父母了，为什么我还要在这里失去弟弟？医生，你说这是为什么？”暖心激动地抓着罗杰的手臂，口齿不清的问到。
“我弟弟。。。我只有弟弟了。虽然他常常爱捉弄我，寻我开心，可他从来都不让别人欺负我。有次，我被同校的同学欺负，被我弟弟知道了。他明明知道他以少对付不了他们的多，可他还是去帮我讨公道。被人家打的浑身青一块紫一块的。呵呵。你知道吗？我虽然恨老天夺走了我的父母，可我也感谢他给了我这么一个弟弟。可是现在，为什么，连弟弟也。。。”暖心无力的将头靠在罗杰的肩上。
“我宁愿是我的，为什么不是我？我宁愿是我的。。。”说着，一滴泪从暖心的眼角滑下。接着成串的泪珠断了线似的不停落下，像要倾泻这20多年来所有的委屈般。泪沾湿了罗杰的肩膀。罗杰一只手托着暖心的身体，一只手轻轻在她背上拍着。“医生，你治好我弟弟好不好？好不好。。。”暖心的声音渐渐低了，在罗杰的怀里沉沉入睡。
罗杰看着窗外，低声道：“好好睡一觉吧。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