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水露
“这个祸胚，脏心烂肺的东西，礼儿真是瞎了眼，当初就不该让她进我沈家的门。”老太太边骂边用手上的拐杖捶地。
“老太太息怒，要说这事，二妹妹是实打实的受害者。不如听听她的想法。”
“二丫头，了不得，事情过了这么久，居然还能撬开花姨娘的嘴来。”老太太看向香思的目光并没有多少温度，说话的时候微微晃着脑袋。
“老太太，没什么了不得的，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恶人自有恶人磨罢了！”香思回答老太太时一脸苦笑，话语也是坦然直白，并不以受害人自居，反而说自己是个“恶人”。如此一来反倒让老太太怔愣了一下。
“二丫头，老婆子看出来了，你是个有能耐的，将来不会比你母亲差。这事既已揭开，不管怎么说，她总是你前辈，于情于理都得老婆子做主给你个交代。”
“谢祖母，香思斗胆，还请问祖母如何从事？”
“老婆子这就着人唤她前来，当面质问。阿翠……”老太太转头正待吩咐连妈妈
“祖母，香思有个不情之请，光是唤大太太前来，即使她当面无法辩驳，认下所造的孽，但只要出了这扇门，这事在沈府依旧是个囫囵事，毕竟我与傲哥哥是晚辈，说不了什么。想来老太太更是不愿家丑外扬，将人交由官府去查办。”
“那依你之见？”
“也当请其他两房的主子做个见证，为免尴尬，可先藏于里屋，若无必要可不露面。”
“你倒是想得周全，阿翠，就依这丫头说的，去请二太太和三老爷过来，三太太，她就算了，来了也不是个顶事的。你自己别去，让宝簪去，该怎么说嘱咐好她。”
“是，阿翠有数的。”连妈妈出门自去找宝簪。
未几，卓氏和沈三就先后到了琴鹤院，两人来得都轻便，卓氏只带了个近婢，那婢女也没进老太太的屋子就随宝簪去了西厢的偏房，沈三是单身一人。来的时候两人心中其实都犯着嘀咕。先到的是卓氏，给老太太问了安后，香思也朝她见了礼，卓氏见屋里几人都一脸严肃。便凑近自家儿子身旁，沈傲对她低语了几句，卓氏脸上有些惊异却不过甚，听完之后只点了点头。等沈三到了，叔嫂二人就避到了后间各执一处坐下。
小梁氏被“请”过来之初心里自揣莫不是二房上京一事，老太太心里有些不落实找她叮嘱。可一进琴鹤院就有点不对味了，先是身边的人被老太太贴身的大丫头们笑着遣开了去，等再一进门，就连个洒扫的婆子都不见了，彼时刚好有只老鸪从天井那棵大树积雪的树丫里“哑——”的一声冲天飞去，弹落下几簌簌雪。小梁氏的心中“咯噔”一下没来由地紧了紧。
老太太所在的屋子门只浅浅开了一道，仅容一人侧身而过。才一跨入，便觉得上首有目光阴冷冷剐到身上，平日里小梁氏给老太太请安问礼，老太太给她脸面从来都是马虎着，也就是笑一笑俯个身问个好就过了。可对上老太太此刻的黑的似能滴下墨来的神色，小梁氏却是艰难的嘴角怎么也扯不出个笑来，只惴惴不安地呢喃，“老太太？”
“跪下。”老太太说这两个字的时候，手上的拐重重地在地上顿了两顿，无形间提升自己的威严。
小梁氏身形凝顿了一下，但终归还是不敢驳老太太的意思，缓缓跪了下去，在跪的同时急速地扫视了下屋内，看到下首一侧站着的香思沈傲两人，眼瞳明显一缩，老太太当着后生晚辈让她跪下，今日怕是有什么事不能善了了……
“媳妇究竟哪里做错了，惹老太太生这么大的气？”
“你竟还有脸来问我，自己做下的勾当自己不清楚，还是时间太久了，得找个人来帮你回忆回忆？呸！”
小梁氏闻言顿时不敢应声。
“罢了，此处也没有外人，傲儿，你便说予她听听，看看她还有没有脸面让你唤她一声大伯母。”
“孙儿遵命。”
语毕，沈傲侧过先躬身朝小梁氏施了一礼！无视小梁氏投过来的那道厉眼刀光。
沈傲是个干练的人，讲起这一桩事来，却是一句废话都没说，唇齿锋利。小梁氏几次气急败坏想要打断他的话，皆是被他不卑不亢有理有据一一应对。若不是因为眼前之事实在有损沈府根基颜面，老太太或者还会为后辈有子如此而老怀畅快。
一席下来，小梁氏脸色已由青灰转煞白，冷汗涔涔妆面多有浮色，却又强自做出一副受屈的模样，让人瞧去竟是说不出的狰狞别扭。
“老太太，想我自嫁入沈家以来，但凡有需，皆尽心操持，任劳任怨，您就任由这些晚辈如此空口白牙糟践我吗，沈家，还讲不讲一点长幼尊卑，还讲不讲一点理？”
老太太哼哼冷笑了一声道：“你倒是懂得长幼，你倒是懂得尊卑，你要是懂得这么明白，何至于现在跪在这里！”
“老太太……”
“好了，事实俱在，你也不用诡言狡辩了，这么些年过去了，今日也当还二丫头一个公道了，难不成你还要让我把你交出去给外面的人么！”
“这……”交给外面的人，小梁氏还真怕，低头之时，心思百转。由老太太处置顶多就是剥了掌家的权利，再不济先被打发到一处偏隅过一段清苦日子，好歹她有儿有女，老爷对她也甚有情意，老太太毕竟年老，自己只要熬得一时，总有回归之日。只是容那蠢丫头平白得意些时日，却是不甘心。但所谓小不忍则乱大谋……
香思看着小梁氏变幻的神色，岂会不知她此刻心中计较。老太太说还沈香思一个公道，但这样一个无伤大雅的公道要来又有何用？想来九泉之下这具身体的本尊也是不甘心的吧！
“大太太，也是难怪您，不得不出手做了这么多事，所谓一步错，步步错！”
“你……什么意思！”小梁氏听到香思的话后突然抬头，大眼瞪着她。
香思捕捉到了对方透露出来不易察觉的一丝丝惊慌，心底倒是更有成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