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宝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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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波澜

进了腊月,府中最要紧的事务除了迎接新年,就是准备开年后沈大小姐的婚事了!沈香缘早就在她母亲见机求了老太太后解了禁,不过一则刚刚吃了教训,加上又有小梁氏的耳提面命,这段日子倒是着实安分,一心待在自己的婉情楼里准备着嫁妆,半步没有迈出东苑的范围。不过却也不曾闲着,因为日日都有几个沈府的远亲近眷上门添妆,或者寻机走动走动,或者遵循人情世故……原是满府喜气盈盈之时,不料却又因下人们的几句意气添了一场风波。

起因是西苑的两位太太各自遣了身边的大丫头送了添妆一起进了婉情楼,结果送礼的人后脚还没跨出闺房的门,就听见身后一个丫头在刁嘴议论“一早听说三太太绣了好精致一幅屏风要留给晨景苑那个主儿,大伙儿瞧瞧,这送给我们姑娘的绣品却都是些什么鸡零狗碎,真正是个脑子不拎清的,也不想想这府里究竟谁当家做主。“

闻听此言,三太太身边的丫头虽然满脸憋红、心里气结,终究还是忍住了没有回头。但二太太派来的那位丫头却是和她家主子一样爽利的性子,且跟着自家主子官宦之间走动见了些规矩世面,听到身后的议论眉头一皱却是不依了,一把扯住同行之人回头怒道:“你个心里眼里没大没小的贱婢,主子做事轮得到你指指点点,乱嚼口舌?也不怕给自家姑娘乱惹是非!“

所谓什么样的主子带出什么样的奴才,那沈香缘素来是个嚣张自傲的,身边之人自然也是一贯眼高于顶,当然听不得教训,更何况对方的身份也不比自己高,一样是奴婢。于是,话音未落,就眼睛瞪起,炸毛了,两三步扑上前去扯住两人衣角理论。后头马上又跟上几个帮衬的,仗着在自己院落你一言我一语的火力全开,结果从文斗发展到全武行。毕竟婉情楼主场势大,那二太太的丫头身上还好些,也就罩袄被扯破了几处,三太太身边的丫头却是被看人下菜,衣衫零落不说,发髻散乱,脸上也被划出了好几道血口子,满脸惊惶……

至于动静太大,一早有好事的婆子传了开去,没多久沈府后院几个正儿八经的主子就全知晓了,更连带惊动了佛堂的老太太。这会儿涉事的相关人等有的跪着,有地坐着,都集聚在了琴鹤苑的大花厅里……

事情的经过七七八八已经大致问清楚,老太太坐在上首,眼皮轻垂,嘴角紧抿。其余之人自也静默不敢大气出声,可尽管整个屋内落针可闻,众人的表情却依旧精彩纷呈:小梁氏双眉紧锁,对着下跪几人狠狠地剐着眼;二太太卓氏坐得腰背笔挺,神色肃穆,端起茶碗专心撇着沫沫;三太太齐氏则一手托着自己额头,脸色又像早些时日那样透着几分青白;沈大小姐浑然不知自己手上的帕子快要被她绞成一条干菜,脸上却依旧还是一副懵然的样子……那几些惹事的丫鬟却尽数匍伏在地上,有几个胆小不争气地咬着牙关浑身打着战,倒还是卓氏的那个丫鬟比其他几个身子略微抬得高点,却也是低着头,面无表情,双手规规矩矩地覆在自己的腿上。

“这事你们怎么看?罚终归还是要罚的。”老太太开腔道。

“这事既已惊动到老太太,自然得由老太太说了算。”小梁氏忙不迭地跟上一句。

老太太看向卓氏,后者淡淡地说了句“一切由老太太做主。”再看向齐氏,这会儿三太太正捧着自个儿的脑袋,对老太太的投射浑然不觉呢!罢了!

老太太沉吟了片刻,微一咳嗽正待开口,却一眼瞥到在座的沈香缘,顿时语气一转,微笑道:“缘儿,这里头可有你屋里几个丫头,你又是开了年要出阁的人,今日之事倒也要问问你心里有个什么章程?”

那沈香缘心中正愁插不上话,这下被老太太点倒是正合她意,全然不顾母亲小梁氏投递过来的警戒眼神,启口道:“祖母,我这几个丫头平日里虽然胆大了点,但自小跟着我,倒是护主得很,若非事出有因,断然不会乱闯祸事,望祖母处置公允,万不可厚此薄彼!”沈香缘说完这话,心中顿生了几分洋洋自得。因为早先母亲便说起过,她屋里几个大丫头连同各自的娘老子和兄弟,都是要随她陪嫁到京城的几户人家,这几户都是活络得用的。她今日这番话保不保得住手下几丫头是其次,能保住自然是最好,但不管如何,总掳获了人心,再则一句“事出有因”也隐晦地给二房三房下了点绊子,若是最后处置的有轻有重,罚了她的,宽宥了那两个,却是“厚此薄彼”了……

老太太听完沈香缘的话后,只朝她深深地打量了一眼,随后意味深长一笑,顺道瞥过在座几妯娌的表情道:“丫头们不懂事,倒累得主子们陪你们打转,要按我年轻时的脾性,一准得让你们吃了板子后,再各自家人给领回去,好眼不见为净。可如今年纪大了,反倒随随便便下不了手了,就这么几号人,却大房二房三房都占了!人你们都各自领回去吧,我看这事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要打要罚,自己屋里权量着办吧!”说完便又阖起双目,手上捻起佛珠,一副不予理睬的模样……

众人看到老太太这样子,自然应诺,一一退下……

最终这起事情的结果没半日就出来了!婉情楼的几个丫头照沈香缘原先的意思是,既然老太太都没说什么,那就该干什么还干什么。可小梁氏却还是坚持罚了她们三个月的月钱。只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惩处无非是个过场。二太太卓氏也是罚了身边的丫头三个月的月银,再去洒扫处做粗使活计三个月。齐氏那个丫头在这个事上原就比较憋屈,还受了些伤,只是齐氏懦弱,见大房二房都罚了,明面上也不敢不罚,于是同样也是三个月月钱,只后来这钱又酌情添了些私下里补给了她。